《时间管理者》烟锁池

20、紧张

　　6：30

　　石镜慢跑在有些潮湿的人行道上，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枯枝落叶。

　　昨夜似乎下了暴雨，他睡觉一向是“雷打不动”，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不过看来起雨下得不久，所以并没有多少积水，一夜过后地面就渐渐干了。只有草丛和泥土、落叶堆里还是湿润的，能够看出雨后的痕迹。也幸好如此，否则他的晨跑就只能改为跑楼梯了。

　　石镜一路跑一路观察，发现什么都没变，就是……连平又没出现！

　　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家伙，的确很有必要提高一下时间觉悟！石镜跑完，也没等到人出现，更加坚定了自己昨晚的决定。

　　所以今天一到图书馆上班，石镜就问连平：“你手机号多少？”

　　连平愣道：“什么？”
　　石镜居然主动问他要手机号！让他想想……今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吗？没有吧……

　　他忐忑半天。

　　石镜却坐下了，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连平只好主动试探道：“石老师，你刚才是问我要手机号？”

　　“已经找到了。”石镜扬了扬馆内员工名录，然后看看没有读者过来，转过来一脸严肃道：“你下个月，想不想拿全勤？”

　　连平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下意识道：“当然想啊。”

　　只是他从小热心惯了，路上只要见到有人需要帮忙的，就忍不住搭把手，一不小心耽误时间，就迟到了。(后来多了个系统任务，变成强制性事件什么的，连平是打死也不敢说的！)

　　石镜就道：“以后我监督你。”

　　“真的吗？”连平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石镜点点头，“我早上会打电话叫你，记得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

　　连平：“好……好的！”

　　“还有，今早你没晨跑，不想跑的话，以后就不要勉强自己了。”石镜又说。这个他没有强求，原本锻炼就是自我意愿的事情，强求不来。

　　起初连平非要跟着跑，他也只是当成后辈的一种接近。当然，套近乎什么的，他并不排斥。

　　连平初来乍到时，对馆内的一切都十分陌生，对各种古怪脾气的同事更是有点手忙脚乱应对不来。馆长把他交给了石镜带，他就跟个小学生似的，什么时候都紧张巴巴地跟在石镜身后，仿佛抓着一根导航线。

　　而在连平看来，石镜虽然不爱说话，但不会甩脸色；虽然刻板，但不会生气；有点严肃严格，但很耐心，像个……老师？

　　还是班主任那种……连平默默吐槽完，赶紧道：“当然要跑！今早我不是忙着收拾东西，想尽快搬家嘛，就缺勤了。”

　　“好。这个我也一块监督了。”石镜说，摸出笔记本记下了。

　　连平跟前来了个读者，只好暂停话题办理业务，一边琢磨：“对了，我为什么这么急着搬家？奇怪了……”

　　那边王絮老师歪头看了一眼，小声道；“石老师今天换了笔记本呀，新买的吗？”

　　“隔着这么远你也能看出不一样啊王老师？”连平办好借阅，眼见没人，收起职业笑容，吐槽道。

　　“我可不是只有嗅觉好，视力也是一等一的呢。”王絮笑眯眯地说。

　　连平就看了一眼那本笔记，石镜是摊开的，这是怎么看出不一样的？

　　等到午餐时间，他就忍不住问了一声拿过来看，然后就“咦”了一声奇怪道：“石老师你刚刚不是写了东西吗，怎么是空白的？”

　　他从头翻到尾，确实是个空白笔记没错。

　　石镜淡淡道：“擦掉了。”

　　“你刚刚是用水笔写的吧？怎么擦得掉！”

　　“你看错了。我用的铅笔。”

　　“不可能吧，橡皮呢？你擦一个给我看看！”

　　石镜还真带有橡皮。

　　然后笔记配合演了一出“擦掉字迹”的戏法，连平终于无话可说了。

　　王絮也趁着中午休息，凑了过来，惊奇道：“哎呀，这本笔记的机关可真精巧，看起来有点不一般。”

　　她正在饶有兴趣地翻来覆去看，笔记忽然出声道：【时之静止。】

　　石镜警惕起来，看了看四周，再看看两位同事，最后集中在王絮身上。

　　笔记是在王絮老师把玩的时候静止的时间没错。他看了看她的时间线，没有光球，很正常。

　　王絮和他同期进的图书馆，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性格也很好，不可能制造危险。

　　于是他就问：“怎么了小时？”

　　【紧、紧张。】笔记的语气听起来也很紧张。

　　石镜：“有危险？”

　　【没、没有。只是被主人以外的人盯着，紧张……】

　　“……”石镜不明所以，但还是从王絮手中把笔记拿了回来，然后道：“这样行了吗？”

　　【静止解除。】笔记像是松了口气。

　　……
　　王絮手里一空，愣了一下，就见石镜把笔记放回桌上说：“我先去吃饭了。”

　　“石老师吃什么，要不帮我打包吧。”王絮笑笑说，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对面的清云面，要加菜吗。”石镜说。他知道王絮嗅觉异常，最受不了在外吃饭各种味道混合的场合，以往不是自己带饭，就是让同事帮打包，去员工休息室吃。所以很快答应了。

　　“就和石老师一样好了。”

　　石镜点头，起身出了图书馆，看看左右没人，低声开始问：“小时，你是不是也能察觉到自己的危险？”

　　虽然刚才不算什么危险，但他总觉得笔记的紧张有点不对劲，决定套一套话。

　　【是的。但是主人没有归位的话，我是不能自主使用技能规避的。】

　　“为什么？”石镜不明白。

　　【只有管理者才能使用技能，我等只是管理者的工具。没有管理者，工具就会渐渐封尘，最终变成普通物品。】

　　“如果不是我，而是别人买下你，也能成为管理者吗？”

　　【不一定呢。时间管理者只有足够守时自律之人才能胜任。过去持有我的人很多，但是能够唤醒我开启技能的很少。没有唤醒的话，对于持有人来说，我就只是一本普通的笔记。】笔记说。

　　石镜注意到了，它说的是很少，并不是没有。

　　“这么说，在我之前，你是有过主人的，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旧货店？你的主人……”

　　是不在人世了吗……

　　【被……卖掉了。】笔记的语气弱下。

　　【上一位管理者认为，只能静止时间什么的，无法满足他的愿望。后来，由于我拒绝响应他时光倒流的要求，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扔在角落，最后被他不知情的妻子卖掉了。辗转多手，到了旧货店，终于……遇见了主人！】

　　【主人是我见过最理性最自律的时间管理者！性格也完全符合管理者中立的特质！您也是第一个给我命名，还会把我带在身边的管理者！主人不要抛弃小时！小时不想变成毫无特性的死物。】

　　“……”石镜有点震惊 ，略过笔记对他的评价，问：“你真的能让时光倒流？”

　　【……】笔记沉默了许久才回答。
　　【可以，如果主人的位格足够高，我还可以重置时间线，但是重置后，现在这个世界会崩溃，造成毁灭性的灾难，相当于重启。】

　　石镜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世界的时间线不能动，那……个人的呢？”

　　他之前阻止了一场车祸，按理应该改变了部分人的时间线。按照蝴蝶效应，很难说不会影响到他人的时间线。

　　【为了保护管理者的安全，主人拥有一定的特权，可以使用技能改变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但不能用于他人，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是亲身经历，而是旁观的车祸，就不能静止时间来阻止？”

　　【是的。】

　　石镜明白了。这个管理者，其实更像是个监督者，估计是为了保证世界正常运行而存在的，只能旁观，不能干扰。但是未知光球的出现，也许令管理者无法再保持中立，所以才允许修正时间线。

　　不过，他对改变现实什么的，没有多大想法。

　　如果回到过去，改变自己倒霉的人生，也许他就不是现在自律的石镜，也不会在图书馆工作，更不会遇到笔记。

　　那最终会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也许，会有其他的缺憾呢？

　　石镜并不想过多的思考人生。
　　他要吃面了。

　　相比起来，他更喜欢思考食物。今天的面汤依然是那个好喝的味道，就是鹌鹑蛋没有昨天的个头均匀，而是一大一小，时蔬换成了生菜。嗯对了，不知道王絮老师习不习惯吃猪杂……

　　石镜正在一边嗦面，一边考虑这个问题，笔记忽然又紧张道：【主、主人，有人……在盯着我。】

　　石镜吃面的动作顿了顿，又很快继续，道：“放心，连平会替我看好东西的。”

　　*
　　连平坐在借阅台里昏昏欲睡，忽然打了个喷嚏，醒了，揉了揉鼻子，嘀咕着：“看来真的是要感冒……”

　　正要找药，扭头却见一个男人站在石镜的位子前，赶紧招呼道：“你好，办理借阅请到这边。”

　　那边明明没人，那人却不知在看什么，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过来。更奇怪的是，大阴天的戴着墨镜，在馆内也没摘下，也不说话，只是递过了书。

　　连平也没在意，很快办好了手续。

　　男人接过书，走出图书馆，怀里摸出一根短棍，拉长成了一根拐杖，哆哆探着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