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之》傅嘉祺

24、所谓的报复-1-

　　十月。
　　闻光，你看，年轮一转一转，有很多事情你就会忘记了。这个世界上的恩恩怨怨都是因为人们太执着，其实时间久了，慢慢很多事情也就淡忘了。
　　付言说，闻光。你是不是应该原谅赵哥了？
　　闻光没有直接回答。她看着付言半响，问，那你呢?你会原谅三奇吗？
　　不同性质好不好？付言突然觉得闻光很不可理喻，不久前，就在自己和三奇之间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闻光适时的赶到，将三奇咒骂一通，然后拉着付言从三奇的公司离开。走的时候丢给三奇一句，无论你是什么动机，你都伤害了付言，真正的朋友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于是付言懒得再说下去，却被闻光追着问，怎么不同性质了？赵小宇他对我是种伤害，三奇对你也是种伤害，不一样吗？
　　付言不耐烦的说，你别说了行不行？还嫌我记得不够清楚？
　　闻光就不再继续问了，她呼了一口气，说，有些人是你永远都无法原谅的。
　　付言略微有些诧异的看着闻光，闻光轻轻的说，你看，天开始冷了。
　　付言觉得这一年，无论是谁都成长了许多，她们都不似其他孩子那样，在学习的路上扶摇直上，她们看见了太多世界的真相，并用自己尚且稚嫩的肩膀勇敢的承受着。付言突然觉得闻光很可怜，那么风风火火坦诚率性的女子，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闻光看着付言，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想法，闻光笑了，她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每一句话都开始出现一些深沉的字眼，仿佛是时间的印记留在我心里的模样，每时每刻提醒着我，你不是以前的你了，你现在是这个社会洪流中功利的产物，你还有什麽资格去单纯的快乐？
　　闻光的脸向上扬起，面朝着太阳，付言看见阳光在她的脸上形成了一层金色的薄膜，闻光说，你说要我怎么去原谅那些让我无法再单纯快乐的人？付。你不是也一样无法原谅姜河么。
　　每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付言的心就会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就像是梦魇，你很想挣扎，但是你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你的身体还是不受大脑控制，你会心悸，你会流汗，你会被自己惊讶到，但是到后来你就会发现事实上你根本无法挣扎。你的挣扎都是徒劳。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印章，盖在付言的心上，别人一提起，就开始像加热了的铁棍，“呲呲”烫在心上，酷刑一般痛彻心扉。
　　天开始冷了。闻光说，付言，你不是快生日了么。

　　是啊。自己都忘记自己的生日了。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刚刚认识姜河。一眨眼，那么多的交集仿佛都变成了空白。那么多的回忆，都一步一步被无意识的深埋了。付言渐渐明白，要坚强，首先要学会遗忘。
　　和姜河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情了，这段时间付言一直都在帮闻光打理酒吧的开张。因为赵小宇觉得会员制酒店这个概念不错，于是想用在会员制的酒吧上面。大约半个月之前，赵小宇会员制的酒吧正式开了张，请来了城市里很多大人物，整个场面热热闹闹的，付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又见到了姜河的爸爸。
　　怎么说好呢？付言也算是这间酒吧的老板之一。她和洪黎算是分到的干股，不多，但是也觉得很足够了。所以，在酒吧开张的时候，赵小宇向大家介绍付言的时候，姜河的爸爸就悄悄离席找到了付言。
　　他说，我不管你是谁，你必须跟我解释清楚。
　　要怎么去解释呢？付言只能装作不认识姜河的爸爸，她说，对不起先生，我想你认错人了。然后拉过莫名其妙的洪黎来介绍说，他才是我的男朋友洪黎。
　　付言礼貌而又疏离的态度让姜河的爸爸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然而他还是不死心的再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是姜河的女朋友？
　　洪黎立刻明白付言是在拿他做挡箭牌，于是他说，对不起先生，我们都不认识你说的姜河。我想你是弄错了。
　　洪黎没有问付言和姜河之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知道，无论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有一件事情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姜河已经和别人上床了。
　　洪黎知道不久前赵小宇的公司和另一个公司发生了点纠纷，当时赵小宇一心扑在会员制酒吧上，所以疏于管理。三奇就过来帮忙解决，看的出来，那块地对于三奇接下来在这个城市开展的一系列计划都很重要。但是无奈赵小宇不赞同三奇的明抢这种做法，于是早早跟市里面的人说了，这公司不归他管理了。
　　至于后来三奇做了什么，洪黎不就不知道了，唯一知道的就是，赵小宇那件案子还是比较公平的解决了。因为这样，赵小宇也就认识了解决这个案子的头头，姜河的爸爸，姜局长。
　　再后来，洪黎在学校听人说，李佩玲的男朋友跟别人上了床，李佩玲知道后气的哭了。再一问，便知晓，李佩玲的男朋友还是那个姜河。
　　洪黎就跟付言说了这些事情，并且说，姜河这个人，实在是太滥情了。
　　但是付言只是笑了笑，没有惊讶，没有伤感，似乎对于这个人已经看的很淡很淡。

　　付言的生日就要到了。洪黎就想着要在“荏染柔木，君子树之”别有一番心意的庆祝一番。然后又纠结着要不要叫些朋友来，于是当他问付言要不要叫姜河来的时候，付言淡淡的笑着问他，洪黎，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人？
　　洪黎说，不是啊，你若是能够放下他，以朋友的身份叫他来也可以。
　　付言看着洪黎，你是想考验我吗？
　　洪黎摇头说不是。洪黎记得，开学那天，付言湿淋淋的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她想留在他身边。
　　洪黎不是不相信付言，但是洪黎很清楚的感觉到付言那时候的状态，完全是一个溺水的人拼了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洪黎，偏偏愿意去做她的那根稻草。也许他还不够强大，也许他还不够理智，也许他还不够宽容，但是，他仍然愿意去保护她，拼了命去保护她。
　　他和付言仍旧停留在牵手的阶段，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尊重付言。若是以前的他，上了床便分手完全是件容易的事情，甚至比去思考午饭吃什么这种问题更容易。然而现在的他，和付言在一起就快半年时间，他却连拉她的手都要先获得她的同意。
　　他想，这一次，他是真的爱了吧。所以自己才那么紧张那个叫姜河的人。他想知道，到底付言有没有忘记那个姜河。
　　付言又是何等聪明的人，她知道洪黎一直对于姜河耿耿于怀。她多想在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让洪黎感受到她爱他。只是付言不知道，原本就没有的东西，你又怎么能让别人感受到呢？
　　这不又是在自欺欺人。
　　那是付言生日的那天，洪黎托林智邀请了姜河，然而姜河并没有来。生日会在荏染柔木里热热闹闹的举行，轰轰烈烈的请来了一大帮同学和朋友。付言就玲珑的接受着祝福和礼物，微笑礼貌而又亲切。
　　那晚的夜。是黑色的缎子，反射着城市的霓虹。虽然，科学家们给了这个现象一个名字叫做“光污染”，并且义正言辞的强调其危害性。然而，付言仍是觉得它美丽。多么美丽，这样的反射让黑暗变得短暂，光明变得长久，多好。
　　那晚，在酒吧里，闻光接着酒精的作用跟付言说，你他妈知足吧，你看看你旁边这位少爷，要样貌有样貌，要金钱有金钱，除了人品差了点，其他都是好的，你怎么就不爱呢？
　　每一次闻光藐视洪黎的人品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和很久以前一样互相撕扯着扭打成一团。可是那天，当闻光是说出这样话的时候，洪黎却是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他的眼睛看着别处，仿佛他不知道闻光是在说自己。
　　付言自然是明白的，可是，感情若是能够收放自如的话，那又有什么可贵可言？
　　没有人是情圣。如果真要说这个世界上有情圣，那么只能是说，那个所谓的情圣根本不懂得爱。
　　闻光摇摇晃晃，赵小宇就去扶。他说闻光你喝多了。闻光就嚷嚷着叫他放手，闻光看着付言说，我，老娘。要不是因为今天是你生日，我才不喝酒。闻光兀自笑了起来，她把食指放在嘴前，压低了声音，付言，你知道吗，酒后会乱性的。哈哈。
　　闻光说完这句话突然仰起头，她更加站不稳了。灯光在她眼前来回晃。付言知道，她流泪了。
　　闻光说，我，再也不喝酒了。你喝了酒，即使是不爱的人，你也可以和他上床，你这个人也就变得肮脏了。你要是肮脏了，你就没有资格再去靠近那些干净的人了。
　　是这样吗？
　　付言突然想起了姜河。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在他和别人上床以后，他是不是也变的肮脏了。不是吗？付言笑自己，自己心里不就是觉得他肮脏了吗？而且，他不还那样去用伤害她的言语来维护自己的肮脏。
　　可是，要想去保持自己的纯洁，又有多困难呢？为什么，就那样不愿意等待，不愿意等待她。
　　说来也奇怪，付言突然觉得自己的记忆力最近总是好的不得了，有很多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她还是记着。
　　比如说她还记得，小时候几天没有吃饭，到楼下的小卖部跟小卖部的老板佘了一碗两块半的方便面。她想不起来自己还了那钱没有，反正后来付言搬了家，那片旧楼也就拆了。比如说她记得，有一次放暑假，自己天天在同学家里帮忙写钢笔字贴和暑期作业，为的就是能够在同学家里吃顿饭。后来那个同学转学了，也就再也没有联络。比如说她记得，有一年自己拿着十块钱去某公园玩，无非是想站在公园里高高的钟鼓楼上俯瞰城市，但是那时她还太小，她的身高还不及钟鼓楼的窗，然而她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有父母跟着，没有人抱起她去观望。
　　她总是回忆起这些过去，基本上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些过去。
　　十七年，付言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已经孤独的生活了十七年。
　　付言跟洪黎讲起这些的时候，洪黎疼惜的看着她。他几乎都要在她排山倒海的回忆中淹没，他知道孤独是什么感觉，可是他从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比他更加孤独。
　　至少，他有一个陪伴的童年，而付言，什么都没有。
　　就在付言生日这一天，洪黎告诉付言一件事情。开始的时候，洪黎还扭扭捏捏不肯说，付言就死瞪着他说，你就这鬼样你别跟我装羞涩。于是洪黎就坦白说他在海边酒店的那晚其实闻光给了他一个避孕套。
　　洪黎说完本以为付言会直接跳起来秒杀了他，却没想到付言骄傲的哼了一声说，我早就知道了。
　　洪黎吓了一跳，他回忆起那天给付言上青春性教育课程的时候，自己快要崩溃的理智，于是赶紧追问为什么。付言就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我告诉你哦年轻人，其实哦，我是阿尔法星球来的，我可以看穿人类的思想。
　　洪黎顿时觉得整个人要抓狂了。他愤愤的说，付，老子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发傻发的快要歌颂自己并且还自我陶醉的人。
　　付言突然看着他，食指和中指将自己的发挽到耳后。她笑了。黑色的夜就在那一刻幻化出很多颜色的光，有那么一瞬间，洪黎觉得自己就是要和这个女子相伴到老的。若是说什么样的感情是洪黎需要的，那便是像这样的感情。彼此了解，彼此关心，彼此陪伴。洪黎想，多年后的我们，想起现在，会不会觉得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想我一定会这样觉得，因为，在我们孤独的年岁里，你就站在我眼前，而我，也一直在你身边。

　　高二的时光总是被称为炼狱。分了科，洪黎仍旧和付言一个班。但是之间并不再说话，之前两个人商讨了很久，后来发现学校最近发生了多起情敌纠纷或者失恋情绪失控事件，抓早恋的事情也就在学校里进行的如火如荼，于是两人决定，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兵法上说，敌不动我不动。付言和洪黎意识到，只要他们在学校不接触，仍谁都无法抓到他们早恋的把柄。
　　所以，放学后的他们也总是要因为男女朋友的关系，职责性的单独见个面然后一起吃个晚饭。
　　为什么说是职责性，那是因为，两个人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在任何地方都能轻而易举的遇见对方。然后意识到对方是自己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尴尬的笑笑，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街上溜达不是很妥当，于是就和眼前这个关系上的恋人一起，到处走走，消遣生活。
　　除此之外，恋人们通常要做的其他事情，他们一件都没有做过。
　　甚至包括看电影。
　　彼时，洪黎意识到自己是需要邀请付言去看场电影的，他们的关系不能就只停留在牵手阶段。洪黎想，最好是恐怖电影，付言要是扑倒在自己怀里，那可就………然后是□□的笑声。
　　于是洪黎开始上网搜索，打入“恐怖”两个字，却突然间搜到一个帖子。是城市某法律网站的案例帖，还附加了相片。但是洪黎却看着那个帖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帖子说，某高中女恐怖被袭，怀孕被逼退学。
　　相片上那个人穿着大大的孕妇装用手擦眼泪，即使她的眼睛被打上了马赛克，洪黎也是知道的，那是李佩玲。
　　洪黎这才意识到，从暑假开始，自己就已经再没有见过李佩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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