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亦知心中意》元不辞

3、第三章 堂前夜话

　　两人就这样被台入了堂中，然后众人便聚在了堂前的院中准备给新娘作法。
　　堂上点着许多的白烛，加上这又是春寒刚过风料峭的时节，苏予安缩成一团蹲坐在轿中。
　　虽然燕国民风十分开放，男女相约出门都算常事，但像苏予安这样和一个陌生男子在外过夜，那也是万万不能的，苏予安生性活泼，但在外人面前向来是稳重的，秦慕远此时心中思虑重重，倒也没有说话的欲望，所以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轿中。
　　这屋子外面许多人，二人不敢乱动，苏予安靠着车壁，她先前有些受凉，现在脑中有些迷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慕远感觉到身边的身影稍稍斜了斜，转头一看，小姑娘正靠在车壁上睡的正香。“苏予安”他轻轻念起她的名字，见她没有回应便知她是睡熟了，“予安”他不自觉地低声念几遍她的名字，他很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很配她，她身上有种莫名让人安定的力量。
　　苏予安是被突然乍起的唢呐声惊醒的，秦慕远眼疾手快地钻到她身边，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压住了她呼之欲出的惊叫，“冒犯了”秦慕远在她耳边低声解释道：“他们进来了，别出声。”苏予安点点头，秦慕远这才放手，感觉她身上有些凉，秦慕远想了想，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继续坐在她身旁。
　　旁边多了一个人形小暖炉，苏予安周身也暖和了起来，不过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苏予安能闻到秦慕远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奇怪，他在外面跑了几天身上不会臭吗？】苏予安的脑袋里又冒出了奇怪的想法。
　　也许是秦慕远身上不断散发的暖意，苏予安觉得他变得亲切了不少，两人继续静静地坐着，只是无形中距离近了不少。
　　堂中的唢呐声时高时低，那极有穿透力的声音凄凄惨惨地哭诉着，连轿中的二人也被感染了。
　　秦慕远低声呢喃了一句：“娘亲”苏予安不解地偏过头去看他，秦慕远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我想到了我的娘亲，那日她出殡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唢呐声，”少年说完，眉目中尽是惆怅，苏予安抿了抿唇，轻声安慰道：“人生在世总是会有生离死别的，我们好好地活着，就是对死者最大的安慰。”
　　说罢，苏予安的脸上有几分忐忑，这话是她娘亲临走前对她说的，每每想起她便觉得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只是不知道这话说给跟前的少年听，会是个怎么样的效果，会和她得到同等份的安慰吗？
　　“谢谢”秦慕远轻声回应着她的安慰，“这句话我记住了，很让人心安”说罢秦慕远冲她眨了眨眼睛，一幅十分高兴的样子，苏予安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堂中的唢呐声渐渐地停了下来，两人便也不再说话。他们准备待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逃跑。燕国的冥婚是轿子在堂前，新郎新年一起守夜，在四更天的时候活人入眠，死人入殓，白天再把轿子抬回去，这也是他们一开始敢用这个法子逃脱的原因，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两人此时静静地等待着，堂中人声渐渐地小了，人也走了七七八八，只听得堂中有什么人小声交谈了几句，然后便是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估摸着是人都走了，只剩新郎一个独坐在堂前。
　　“鸢娘，”轿子外头突然传来的男声吓得苏予安呼吸一紧，秦慕远觉察到了她的异样，便把他的衣袖伸到苏予安身前，示意她抓着，苏予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拽紧了他的衣袖，苏予安虽然不信鬼神，但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此时难免有些害怕。
　　“鸢娘，”轿外那人又低低唤起了这个名字，却迟迟没有下文，颇有几分近乡情更怯的味道。
　　“我有很多话要同你说，”轿外那人终于开了口，“以前我俩聚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我”说着，那人在轿前踱起步来，苏予安紧张极了，下意识地往秦慕远的方向缩了缩，秦慕远见状用右手虚抱着她，让她心安不少。
　　“我当初想和你完婚之后再去科考的，”那人终是停下了脚步，在轿子前站定，懊恼道：“我当时不明白，我以为我放手是对的，我怕我娶了你，你会怨我自私，你会恨我一辈子，但是”说着那人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我宁愿我当初自私，你恨我一辈子又怎样呢，我们总归是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消除这些东西的。”
　　“鸢娘”那人再一次低语出了恋人的名字，在每个充满悔恨的深夜，他总是这样低唤着她的名字，似乎只要他念着，他总能再次让她的形象鲜活起来。他念了几声却也不再念了。
　　轿中的两人心思各异，堂中的三人就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沉默着。
　　苏予安渐渐地又睡着了，秦慕远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想着她刚刚安慰自己的话，逐渐开始回想起小时候的一些记忆。
　　四更天到了，堂中又逐渐热闹了起来，人们如潮水般涌入堂中，又如潮水般退去，这座轿子便如同一座孤岛，静静地立在堂前。
　　苏予安依旧睡的香甜，这样狭小的环境，秦慕远难免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小丫头静静地睡着，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有着一种很安宁的气息，这样一幅全心全意信任的样子让秦慕远想起了一些往事，当年也有一位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窝在自己的怀里和他一起等待黎明的到来，到和她有几分像，如此想着秦慕远鬼使神差般地把她抱在怀中，在这样静谧的深夜，似乎只有把她搂在怀中才能让人心安。
　　虽然两人接触时间不久，但秦慕远看的出来她是个勇敢却害羞的姑娘，他仿佛可以想见小姑娘醒后发现自己正抱着她，脸上那一幅又紧张又不知所措的模样，【这样不好，会受欺负的】一想到她平时可能会有的一些做法，秦慕远不由得有些担忧，因此便在心中下定决心，以后要尽可能地帮助这个看上去娇娇软软十分好欺负的小丫头。
　　至于为什么？只有那渐快的心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