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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一章 完结 ...

  •   魔法部的所有工作都让赫敏感到焦头烂额,这里的一切都是百废待兴的状态,总是有处理不完的公文,堆积如山,总是有搞不清楚状况的下属,和愚钝的上司。
      战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伏地魔残余的势力中,仍有一些人贼心不死,他们盼望着一个新的领袖可以带领他们东山再起,各地都有小规模的骚乱,但暂时还只是在英国境内,尚且可以控制。
      “哦,该死。”赫敏一目十行地读着猫头鹰新送过来的、实际上还不到十行的信,嚷嚷道。“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跟着哈利去了南部的肯特郡,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头疼。好不容易才求来了一个短暂的休假,原计划是要带着罗恩去澳大利亚,找到她的父母并给他们恢复记忆,然后一家团聚相认,回到英国,定下结婚的日子。
      这么重要的日程,在他心里居然还比不过几个蹩脚的黑巫师?
      赫敏看着墙上标记好日期的挂历,摇了摇头。她不是不能理解这些男孩们的热情,但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认清现实,无论什么时期,黑巫师都是抓不干净的......
      她这一年来都在四处东奔西跑。霍格沃兹的决战过后她就应征进入了魔法部,一面帮助新任部长金斯莱协调各方面的工作,继续呼吁主张争取家养小精灵的权益,一面帮着男孩们补习N.E.W.T.——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爸妈了,她真的很想知道“温德尔·威尔金斯”和“莫尼卡·威尔金斯”现在在澳洲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开了一个新诊所,又是不是都还——健康无虞?
      赫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长舒了一口气。
      “好吧,男孩们总是靠不住,那就,自己去。”她盯着挂历,自言自语道。

      马尔福家在战后的生活也算不上很好过,他们在霍格沃兹战中的临时反水虽然让他们的罪行得到了魔法部的豁免,却也遭到了某些人的记恨。
      在某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马尔福庄园被某个暴徒放了一把厉火。
      厉火有破解咒,但卢修斯的反应慢了半拍,只来得及救出一家人,却没来得及熄灭跳动在屋顶的火苗。百年历史的马尔福庄园毁于一旦,他们不敢再停留在英国,甚至是欧洲境内。
      但卢修斯和纳西莎还需要打点产业和人脉,他们决定先将德拉科送去美国避一避风头,于是拖了很多关系,才搞到了门钥匙。
      “哦,德拉科,我的宝贝!”纳西莎一面用手帕拭着眼泪,一面紧抓着儿子的手。“翠西姑妈会在那边接应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的待一段日子,放松放松。”
      “妈......你们,能保证在美国,就,就足够安全吗?”
      德拉科的声线有些颤抖,他脸色苍白,环抱着自己的胳膊,紧张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从父亲遭遇失败,全家被降罪饱受冷眼和嘲笑之后,从他别无选择,被勒令要求刺杀邓布利多开始,原本应该让他感到骄傲和自豪的身份和立场,无一不让他感到痛苦和迷惘。
      而后,先是在有求必应屋,眼睁睁看着克拉布湮灭于火海,自己还差点逃不出来,又亲眼见证了自己从小居住的、一直以为固若金汤的家,被火焰拟化出的怪物彻底吞噬。
      这一切,如果说没有对他的心灵造成任何创伤,留下任何后遗症,那是不可能的。在马尔福庄园被大火毁灭后的每一个夜晚,他都在担惊受怕,并在毛骨悚然的噩梦中度过。
      他有时会梦见从塔楼坠落的邓布利多,那双总是充满智慧的蔚蓝色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他;有时会梦见那个没有鼻子和头发的男人,正用他那只可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脑袋,一声一声地唤着“我的好孩子”;还有时,会梦见他胳膊上那个分明已经被父亲毁掉的黑魔印记又冒了出来,变成了克拉布熟悉而丑陋的大脸,正在怒吼着,口喷厉火......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井之中拼命的挣扎,歇斯底里地尖叫,看不到出口,也不知道谁才能拉他一把。
      他真的受够了。
      “美国的魔法国会对境内‘肃清者’的追捕一向非常严格,所以他们的傲罗绝对不会像魔法部那帮菜鸟一样无能。我敢保证,你在那里将非常安全,我们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卢修斯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心疼自己的儿子。
      “时间就快到了,翠西应该已经在那边等着了,哦,拜托,西茜——”
      纳西莎终于艰难地松开了德拉克的手,转头靠在了丈夫的肩膀上,泣不成声:“他可从来没有,离家这么远过啊!”

      在这个时节,门钥匙一向很难申请。赫敏于是选择了麻瓜最常用的方式,用旅游签证坐飞机入境,到达了墨尔本的图拉曼里机场。
      她曾不止一次听母亲谈论起这座城市的宜居和浓厚的人文气息,所以在订机票时,她不假思索地径直将目的地定在了这里。
      在对双亲消除记忆时,她施下了另一个特殊的标记咒,以方便自己日后来寻找他们。所以她不是很担心自己会找不到他们,除非——
      她揉了揉眼睛,这不可能的,这太荒唐了,但那是谁?
      “听说你们这里能让我去美国,钱给你,马上帮我搞定!”
      “对不起先生,但是我们不收这种纪念币,请您提供纸币或者信用卡,并出示您的护照及签证。”
      “这不是纪念币,这是金加隆!没见识的麻瓜!”
      听到“麻瓜”这个单词时,她就确定了,那个站在值机柜台前正冲着工作人员大吼小叫的金发瘦高个,是德拉克·马尔福无疑。
      “先生,请您冷静——”眼看着工作人员正在呼叫安保,赫敏已经来不及再另作打算。
      一个英国的巫师被怀疑精神有问题,而在澳大利亚的机场里被麻瓜强制收留,这种国际事件足够手底下的国际魔法合作司忙好几个月!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拉住了马尔福的胳膊。
      “不好意思,小姐,这是我弟弟,他的这里——”她无视了马尔福惊愕之余的挣扎,一脸歉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明白我的意思。刚才我一不小心让他走丢了,真的非常抱歉,我们是从英国来这里看医生的,墨尔本有位非常出色的精神科专家……”
      工作人员露出了会意的微笑,放下了手里的呼机。她赶忙收起了散落在柜台上的几枚金加隆,拉着马尔福就往外走。
      “格兰杰!你......你!”任由赫敏拉扯着到了外面的马路上,他似乎才回过一点神来,忙不迭地甩开了她。
      “你什么你?马尔福先生,我刚才只是为了避免国际冲突。”赫敏没好气地瞪着他,在胳膊肘上抹了抹自己的手。
      “想不想解释一下,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还有你亲爱的妈咪和爹地,是不是也在澳大利亚?”
      “嘿,别用那种语气说我爸妈!”他抗议道。但门钥匙破天荒的出错带给他的混乱无助,以及本就糟糕的精神状态,不可避免地,大大削减了他平时那种不可一世的倨傲气势。
      他居然忘了在句末加上一句泥巴种。
      赫敏好气又好笑地摊了摊手,表示妥协:“行,以现任魔法部部长助理的名义,我要求你解释一下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马尔福先生。”
      “我都不知道原来魔法部的手可以伸得这么长。”他嘟囔着,兀自捂着脸shen吟。
      “彻头彻尾的灾难。哦!这是天罚,一定是天罚......”
      “好极了,别误会,这只是公事公办,我个人对你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得走了。顺带一提,澳大利亚的巫师以部落形式隐居,非常封闭,没有自己的政府,所以如果你想求援,最好是乖乖等到你爸妈来找你。”
      赫敏本欲拔脚就走,转头想了想,在随身携带的串珠小包里翻找了一通,掏出了一张五十美元和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塞进了他弯曲的胳膊肘里。
      “算我倒霉,这大概也是我的什么报应——收好了,你真该好好上麻瓜研究课的,这是在澳大利亚通用的麻瓜货币,你的金加隆我就收下了,反正你在这也用不到。行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衷心祝愿你不会饿死自己,再见。”
      德拉克忽地将手放了下来,任由钞票散落了一地,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大叫。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野蛮的地方?!”
      赫敏正在拉开一辆出租车的车门,路人的侧目让她有点无所适从,她蹙起眉头,对于他的反应感到了些许疑惑和厌恶,不耐烦地回敬了一个白眼。
      “我不会愚蠢到,去错以为我们之间的交情很好,马尔福。”
      “但你,你真的不能丢下我!”德拉克此刻就像个无助的孩子,发出了惊恐的,近似于嚎叫的声响。“我现在很危险,我,我绝对不能一个人呆在这里!”
      “但你也要搞清楚,我没有义务保护你!我在休假,有自己的事务要处理——”
      “求你了,格兰杰,你现在在魔法部对吧?你保护我,我会让爸爸多捐一点钱,甚至,你想当部长都行,他会投票给你的,真的,我保证!”
      赫敏惊讶地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他了一样。一向眼高于顶,嚣张跋扈的马尔福少爷,居然肯如此放下身段祈求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她分得清主次。不管他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都跟她个人没有关系,她必须要先找到自己的爸妈,不可能领着这么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安坏心眼的巨婴到处乱跑——
      可是......她有些犹豫,恻隐之心微动。这家伙的本性其实不算十恶不赦,而且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神经错乱的样子,直接这么抛下他一走了之,恐怕也不是上策。
      她叹了口气,终是于心不忍,认命地向他走去,弯腰收拾起了散落的纸钞,叮嘱他在原地站好,然后走向了电话亭,拨通了一串号码。
      这是打给部长办公室的,魔法部唯一接通了电话线路的房间。
      “金斯莱?是的,是我,我已经到墨尔本了,但遇上了一些特殊状况——”
      她被突然拉开门钻进来的德拉科吓了一跳,后者正紧张兮兮地趴在玻璃上张望着四周。
      “嘿,出去!不,我不是在说你,是马尔福,德拉克·马尔福,他一个人出现在了澳大利亚!”
      “是的,暂时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在麻瓜的机场声称要去美国,不......没有人受伤。所以是不是可以麻烦你告知一下他的父母,派个人过来接他回去?他的精神状态很可疑,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我这边实在是不方便——”
      “人手不足,好的,我知道哈利他们带人去了肯特郡......那能否让马尔福夫妇亲自来一趟......什么!那这家伙怎么处理?
      挂断了电话的赫敏板起了脸。此时趴在玻璃上的德拉科宛如丧家之犬,可怜又可笑。
      看看她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大麻烦?

      拒绝一个人乘坐飞机去美国或者回英国,也拒绝一个人等待援助,毫无安全感的德拉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路跟着格兰杰到了她预定的麻瓜酒店。
      “非常抱歉,格兰杰小姐,您之前只预定了一间房,本酒店目前已经客满。”
      他一直不敢离开她太远,在前台来回走动,一面环视着周围,一面偷瞄着这个他以前从未正眼瞧过的女孩、那张逐渐铁青的脸。
      情势所迫,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唯一能伸出援手的却只有她,这实在是,矛盾而别扭。
      战争的残酷真的改变了他的心态吗?这太过荒谬,但有这个“泥巴种”在,他这些天来头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
      虽然他当面对她从来只有挖苦和嘲讽,但私心里却承认,她确实是他所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巫。这给了他一种奇怪的信心,即使是在鸟不拉屎的太平洋小岛上,有她在,就是安全的。更何况,现在也只有她了,没有选择。
      “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把扫帚间让给他睡都可以。”
      “不!我要住这个,这个‘总统套房’。”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看上去勉强可以住。”
      格兰杰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瞪着他:“我没有这么多预算,马尔福。有意见,就请你出去睡天桥,或者现在就滚回英国,继续你那养尊处优的少爷生活。”
      “不用你付,我有钱,我......”他摸了摸自己被无痕伸展咒改造过的裤兜,再一次意识到自己随身带的都是巫师用的货币,只得哑了声。
      爸妈根本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遭,所以没给他准备麻瓜的钱。那个劣质的门钥匙也不知道是他们从哪搞来的,他的行李箱也在这次错误的传送中不翼而飞了,真是活见鬼!
      不幸中的万幸,魔杖还在另一侧的兜里。如果,如果格兰杰真的逼他睡扫帚间,他就......
      “对不起,先生,总统套房也已经被预定了,至于扫帚间——”
      “我不睡扫帚间!”他着急地嚷道,扭头冲格兰杰小声嘀咕。“一个人住太危险了,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答应了的!”
      “请放心,扫帚间是不可以出租给顾客盈利的,先生,这违背了我们的服务理念。”前台小姐礼貌地致意后又转向了格兰杰,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轻声道。
      “请允许我冒昧,小姐,不过情侣之间吵架很正常,或许你们只是需要好好地沟通一下。”
      “不!”“没有的事!”
      素来水火不容的两人在这一瞬间,难得有了一回默契。

      赫敏推开了房门。房间不大,但在旅游旺季的墨尔本,能订下这么一间干净的屋子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
      如果没有紧跟着她进来的某人,这次澳洲之行的开端简直堪称顺利。
      金斯莱说,马尔福夫妇已经不知所踪,根本联系不上,所以这段时间里,只有她可以照看这家伙。顺便,她也因此得知了马尔福庄园被厉火摧毁的消息。
      同情是有的,但绝对不多。
      这个纯血种的斯莱特林在上学时的表现实在太过恶劣。只是来自一个富裕且把控着一定权力的巫师家庭,就可以蔑视她的出身,她的血统,她的一切。
      他几乎是从进入霍格沃兹的校门开始,就一直与他们交恶、作对,整整七年了,说是死敌也毫不为过。她没有理由与如此讨厌的人再有任何交集。
      而且,马尔福家的遭遇完全可以认为是上天对卢修斯·马尔福罪孽深重的惩罚。毕竟,信奉马基雅维利主义,立场不坚定的投机分子,不管站在哪一个阵营的角度来看都是极为可恶的,他们怎么可能无辜?
      现在被曾经的“朋友们”反噬,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食其果”。
      可讨厌的,令人作呕的小马尔福,此刻却蜷缩在她房间的椅子上,神情木然,那双灰色的眼睛毫无光采,低落而无助,虽然精神状态比起之前好了很多,起码足够镇定,似乎恢复了理智。
      罗恩如果知道了是这种情况一定会发疯的。她也真是疯了,居然真的让他跟回了酒店。她暗自踌躇。可以选择不帮他吗?可以把他赶出去吗?
      不,我做不到。她回答了自己。
      这份善良,是至亲身为医者的潜移默化,是沉淀在她灵魂中的真实,面对一个需要帮助,且只有她能帮助的人——
      即使对方是令人作呕的马尔福,不会比妖精更讨人喜欢,她也无法抗拒自己的天性。
      更何况,他虽然是个坏果子无疑,由父母一味的溺爱以及偏执的引导所浇灌出的产物,却还不算完全烂透。赫敏想起了他们在马尔福庄园度过的那个难捱的夜晚,他似乎也没有多少选择。
      她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可惜这一切并不是幻觉,椅子上的人未曾移动分毫。
      就算能在今天找到爸妈,让他们完全恢复记忆也需要至少一两天的时间。因为这就意味着,至少今晚,她必须得跟这个家伙共处一室——
      “我预约了客房服务,他们会送另一套卧具和洗漱用具上来,晚上你睡地板。”赫敏不客气地下了通知,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这里只有麻瓜,你呆在这里很安全。到点了会有人给你送饭的,拜托不要挑三拣四,我付过钱了。然后,现在我要出去一下,处理完我的事情之后,我会送你回英国,或者去美国。“
      “我,我跟你一起去。”他挣扎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她强压着自己的火气,叹了口气,从串珠手袋里翻出了装魔杖的绒布袋。
      “马尔福先生,请不要太过分,我不是你的保姆。”

      德拉科并不知道格兰杰来澳大利亚是为了什么,但他没有选择,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几乎走遍了墨尔本的每一家正在营业的“牙医诊所”。
      什么,难道她专程来看她的牙齿?他胡思乱想着。
      虽然她那双超大的土拨鼠门牙曾不止一次地成为他取笑的对象,他好像还对她施过门牙赛大棒的毒咒,但那之后,她的牙就被恢复成了正常的大小——
      总之,他可以肯定她绝不是为了看牙。
      但是,哦——等等,她那对可笑的麻瓜父母,就是所谓的“牙医”!
      “你......是在找你的父母吗?”
      走在前面的那个背影闻声后停顿了一下:“我就知道你迟早能猜到,毕竟你还不算太笨。”
      他恍然大悟:“你,在六年级的暑假,就转移了自己的父母?”
      “还消除了他们对于我的记忆,改了他们的名字,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成功,不过他们确实搬家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需要费这么大的工夫?”
      “就为了追随救世之星?”
      她没有答话,自顾自地继续赶路,脚步飞快,就像上学时一样风风火火,唯一的不同是背上少了那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
      德拉科有点难以置信。
      他原本只知道她和波特、韦斯莱的三人组,整个七年级期间都在忙于破坏黑魔王的计划,以及他们被带到马尔福庄园的那一晚,格兰杰挺住了他那个疯姨妈的拷问——
      那已经够让他难以想象的了,但他真的没想到,为了跟同伴并肩战斗,她甚至,甚至可以舍弃自己与父母的联系!
      如此惊人的勇气和魄力......可她又的的确确只是个低贱的......小泥巴种。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太能把这个词叫得出口了。
      这已经是第四个诊所了,他一早上都没有吃任何东西,腿肚子已经开始抽筋了,她不会累吗?
      而且,如果找不到会怎样呢?德拉克想到这,有些迟疑。她会哭吗?
      他甚至,有些羡慕,或者嫉妒——他绝不会为了克拉布和高尔如此牺牲,他们同样也不会这么对他。
      明明拥有着高贵血统,拥有着祖辈积累下的惊人财富,为什么却没有人愿意给予他这样的友谊……?
      但他是绝不会承认的。
      “那他,还有你的罗尼呢?为什么没有一起来?他们不应该——”他习惯性地想用上讥讽的语气,却突然有些力不从心。
      他们三个明明好得跟连体婴一样,总是一起行动,而且格兰杰这么牺牲自我,他们这次......
      他竟然,会为她感到不值,虽然只有一点点。
      “别叫他罗尼,太恶心了。”她不客气地打断了自己,语气貌似稀松平常,但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慢。
      “他们自从当上傲罗,就开始致力于追逐属于男孩的热血和梦想,就是这样,总之不关你的事,不要再问了。”
      她扭头的一瞬间,发丝在正午的阳光下飞舞,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恍神。
      “想吃点东西吗?”

      寻找父母的所在并没有设想的那么顺利,这让她很焦躁,几乎无法保持理智。赫敏吸着冰凉的柳橙汁,期望能从中汲取一丝冷静,让自己恢复镇定。
      她完全感应不到标记的存在。是因为她当时施加的法力不够,而拖的时间又太长了吗......
      还是因为身边带着这个拖累,让她不可避免地分了心,无法集中精神的缘故?
      她懊恼地注视着正在埋头大快朵颐的德拉科,他盘子里的熏肉和羊乳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她只能暗自祈祷他别要求再来一份。
      她非常后悔答应让他自己挑选餐厅——这家澳洲特色菜的价格真的十分不美丽,而她在古灵阁换的美元又十分有限。
      “打扰一下,不过我实在很好奇,你家里是闹饥荒了吗,马尔福少爷?”
      “不,我只是......很久都没什么胃口了。”
      德拉科用餐巾揩了揩嘴,一副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样子,她竟觉得有些难得的顺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似那个一到饭点就管不住嘴馋的罗恩。
      “难道是家里的菜式太豪华,让你难以下咽?”
      他沉默地看着她,像是在思考如何措辞。她顿感意外地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嘿,格兰杰,我——是个两面派,对吗?”
      没有人比他更符合“两面派”的定义,他们经常这么称呼马尔福。但这个词居然会从他自己的口中说出来,这让赫敏很是意外,一时竟没意识到他想表达什么。
      只见他目光黯然,投向橱窗外街道上熙攘的人群,深呼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要跟你说这些,但我,好像没有人可以——我不敢跟爸妈讲,我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告诉我,纯血至上,巫师至上。而这些麻瓜,或者拥有麻瓜血统的巫师,全都低贱弱小如蝼蚁,不值一提。对于我来说这一直是一个可以突显自己与众不同的,非常高贵的理念,我坚信不疑。”
      赫敏讶异地看着他:“你很少这么心平气和地讲话。”
      德拉科·马尔福几乎在用他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去全力扮演一个下巴高抬,得意洋洋,狡猾奸佞的角色。
      现在这样的他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陌生,甚至新奇,也让她感到不真实。
      “可能吧——但真正去实行这种理念的时候,我只觉得恐惧!那不是在学校,挖苦几句,或者使绊子捉弄人那么简单,如果神秘人住在你家,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即使用了代称,他仍在克制不住地哆嗦。
      “每天,惨叫,鲜血,尸体。卑微的请求换不来饶恕,只有更加冷酷的惩罚和杀戮,我开始不确定,自己想要的是否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我每天都很矛盾,很痛苦,哦......”
      他将脸埋在了手里,shen吟着。
      赫敏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在这个时候出言奚落挖苦,似乎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爸爸说,这只是因为我的心还不够硬......是的,但我其实知道我做的所有那些事情都——可是,梅林啊,我只是想活下去!还有那场火,他们不会放过我们,永远!我快疯了!”
      “嘿,冷静,都过去了。”
      她打断了他,因为注意到不远处似乎有一个麻瓜服务员在探头探脑。接着,毫无缘由的,她的语气和缓了起来,她发觉自己居然在试图宽慰他。
      “我想,你毕竟是一个斯莱特林,明哲保身尽管有些时候可以说是无可厚非——但是,当然,而且毋庸置疑,这非常可恶。拥有立场是最重要的,很高兴你开始反思了,唔,这很难得,我是说,看到你居然有向善的可能。”
      她终于知道他糟糕的精神状态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曾经那个纯血至上的马尔福,真的在悄悄地有所反思,而且不像是在演戏,他乌青的眼圈和布满血丝的灰眼睛真实的存在。
      其实她并不期望他能开始有所转变,但——这真的有可能发生吗,他可是马尔福啊!
      赫敏深吸了一口气,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反悔:“想再来一份冰激凌吗?”

      Jane Smiles。格兰杰停在了这块招牌下,不再挪动一步。
      “‘简的微笑’?这是什么鬼名字。”德拉科迎着午后灼热的光线眯起眼,嘀咕着。“这是儿童医院吧,肯定不对。”
      “不,就是这里。”
      她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鼻音却突然加重,他惊讶地看到她正在试图擦去眼角的泪。
      “牙科经常这样取名,简是我以前的中间名,他们总是这么叫我。”
      德拉科有些慌乱地在另一个兜里摸到了妈妈叮嘱他随身带着的手帕,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掏了出来,僵硬地塞进了她的手里。
      “是新的,嗯......给你了,不要还给我。”
      “谢谢。”
      她的道谢和破涕而笑,让他更加不知所措。他以前见到她哭,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可现在,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曾自以为很了解这个女孩,泥巴种,大门牙,万事通,爱卖弄,盛气凌人——但现在,真正静下心来与她相处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她在变得更加陌生,嘿,就像,他刚刚才知道她以前的中间名是“Jane”。
      以及,原来她笑起来的样子可以这么——
      “嗯......进去吗?”他不自然地努了努嘴,生怕自己的小心思暴露出来。
      她攥着那块手帕,看上去很紧张,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现在吗?你觉得,哦,其实,我真的有点害怕,如果罗恩在这......”
      他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头。
      “那个萝卜头在这里又能干什么?像个小丑似的耍宝,逗大家笑吗?”
      “嘿,别那么说!”她义愤填膺的底气却不是很足。“我本来计划找到他们之后,就要跟他们商量结婚的事情,把罗恩介绍给——”
      “什么!你要结婚了?”
      德拉科认为这很突然,他感觉很不好,甚至,有点糟糕。
      他早就觉得格兰杰和这两个家伙之间不清不楚的,但是这不是才毕业没多久吗?让他一下子接受她要结婚并且跟韦斯莱组建家庭的事实......
      “哼,你们还挺般配的。但韦斯莱家有钱办婚礼吗?还有那栋破屋子,还能再塞得进人吗?”
      她显然被冒犯到了:“你根本不懂,感情与金钱无关,况且罗恩他——”
      但他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听完她的反驳。
      “我只知道他放了你的鸽子,格兰杰,你为什么不想想,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好来见你的父母!或许比起娶你,他更喜欢跟破特待在一起呢!”
      然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径直推开了诊所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下午好,这位先生,您有预约吗?”前台后的麻瓜女人笑容可掬,但顶多二十出头,肯定不是格兰杰的母亲。
      他根本不用多加考虑,就脱口而出:“没有,但我——我突然后牙痛,我得马上看医生,哎哟——疼死我了!”
      他捂着自己的腮帮子,不住地惨叫着。
      麻瓜女人见状,赶紧低下头翻看预约名单:“哦,天呐,看起来是急诊!稍等,我查看一下医生们今天的预约......”
      “拜托,快点吧,我的牙等不了这么久!嘶——”
      “你还真是擅长装病啊,马尔福先生!你到底想搞什么?”格兰杰在他耳边小声威胁道,一边狠狠地在他的后腰拧了一把。
      他吃痛地大叫了一声,然后又被毫不留情地踩了一脚。
      他知道她是意有所指,四年级的时候,为了让那头该死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尽快被处决,并且顺带讨到一些好处,他装了很久的伤员。为此,好像还被她狠狠地揍过一拳——
      但这是专属于斯莱特林的精明之处,他其实有些为此得意。哪怕卑鄙也无所谓,能达到目的就行。
      “我这是在帮你!谁知道你还要在太阳底下站多久!”
      “你!我真不该带你来!”
      德拉科看到她就像一头母狮子炸毛的样子,心情竟意外地好了很多,这些天来的头一回,他觉得精神十分振作。
      柜台后的麻瓜女人终于抬起了头:“您真幸运,先生,之前有人取消了预约,您先做一下登记好吗?”
      “我的牙太痛了,她会帮我登记的——”
      他想都没想,就往诊室里冲,撇下了身后目瞪口呆的格兰杰。
      能给她找点麻烦,真是无比地畅快。
      他大概在很久以前就发现了这一点,但现在......有点不同了,这种行为似乎被赋予了一种全新的,未知的意义。

      赫敏根本不明白这该死的马尔福是在搞什么,几乎要被气昏过去。
      先是对她恢复了一贯的冷嘲热讽,然后又擅作主张地冲进她爸妈的诊所装病,还没搞清状况就莽撞地直接进了诊室!
      他什么时候精力变得这么旺盛了?不久前那个在餐厅里幡然悔悟的可怜虫去哪了?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正在登记信息的她搁下笔,心猛地一跳。不——是她太过先入为主了,太心软了!
      也许马尔福根本就是伪装的,他压根就是一个坏透了的果子,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他先是用他精湛的演技蒙混过关,让自己对他打消怀疑,然后一路跟随,伺机对她的父母下手,只为了彻底地报复她,给黑魔王复仇!
      但是,不......她无法再继续设想这种可能,彻底慌了神,跌跌撞撞地跟了进去,脚步踉跄,差点绊倒了自己。
      “嘴巴再张大一点,对,就是这样,嗯?”
      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疑惑地望着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她。
      “这位年轻的小姐是你的朋友吗?”
      马尔福躺在牙科椅上,像条打了麻醉的鳄鱼一样乖乖地大张着嘴,而站在他身边手拿着探针和口镜,全副武装的医生,正是她的父亲。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滑稽的场面,在最疯狂的梦境里都不会出现。
      眼泪克制不住地,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接二连三地,扑簌簌直往下落。
      “唔,小姐,这位先生的牙齿看上去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呃,不用这么担心。”
      爸爸看上去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解释着,然后继续低下头去,十分认真地检查马尔福根本没有任何状况的口腔。
      她用攥在手里的那块帕子努力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尽。
      “嘿,我真的莫——森马事。”马尔福努力地张着嘴,任由器械在他嘴里搅动,眼睛却圆睁着在瞪她。“别债哭了——快点,拿出腻的莫涨!”
      “孩子,检查的时候最好不要——”他突然停住了,就像被拔了电源的电视。赫敏的魔杖已经敲在了他的头顶。
      她轻声念动了咒语,一缕银白色的流光从魔杖尖钻进了他的脑袋。在一阵奇异的响动过去后,她犹豫了好一会,才拍了拍爸爸的肩膀。
      “格兰杰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这注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对于被迫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打地铺,且没有睡衣可换的德拉科来说是这样,对于那个距他咫尺之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仿佛正在悄悄死去的女孩来说,恐怕也是一样。
      他把脑瓜枕在手上,若有所思。虽然他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多好,但他真的开始有点——怜悯,是的,这种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十分陌生的情绪。格兰杰的父亲一切都好,只不过,似乎在施咒之后还是记不起来他有个女儿的事实。但他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格兰杰淡定地解释说他会在一两天之内完全想起来一切,但德拉科仍对此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的爸妈会把他也当成陌生人,他肯定做不到像她一样坦然自若。
      事情到此为止似乎都还很顺利,但问题出在她的母亲——他们没有在牙科诊所看到格兰杰夫人,于是旁敲侧击地询问了还在犯迷糊的格兰杰先生,却意外地得到了很不好的消息。
      那个背对着他的、在黑暗中只是勉强能分辨出线条的身影,突然发出了一声再也压抑不住的抽噎。
      “格兰杰?”他迟疑地问道。
      她没有答话。但那类似于某种濒死动物喘息的声响还在继续,萦绕在两人之间这段看上去触手可及,实际却遥不可及的空间中。
      德拉科试图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爬起身,又躺下,翻了个身,又挣扎着坐了起来。这真是一种酷刑般的煎熬,他感觉自己就像平底锅里的煎蛋,在热油上翻滚。
      “我想,应该没关系,你已经给她施了咒,然后再过一段时间就——”
      “不!!!”
      她将被子拉过了头顶,就像火药桶被点着了引线,闷声哭喊。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自作聪明,如果我只是,只是单纯地,告诉他们危险,逼他们搬走该多好!我不该,哦,我真不该!”
      他有些费劲地在此时显得十分贫瘠的脑子里寻找恰当的说辞。
      “我们去了那个,那个疗养院,记得吗?那些麻瓜说她只是精神失常,或许压根就是在骗你,而且麻瓜本来就拿这类魔法损伤没辙吧?圣芒戈会有办法的,我爸爸有医院的股份,如果她还是恢复不好,你就直接带她回英国——”
      这是实话。那个叫做疗养院的地方,充斥着各种奇怪的麻瓜,他们打量人的方式和满嘴的胡言乱语让德拉科感到极度的不适,即使是那些穿着白褂子的麻瓜,也完全不像正常人。
      如果不是因为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又需要格兰杰的保护,他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样的老鼠窝。
      有一个穿白褂子的麻瓜向他们解释说,格兰杰的母亲一直固执地认为自己有一个女儿,但却说不清女儿的名字,只记得一个“Jane”,也描述不了女儿的相貌——即使她的丈夫一再对这个女儿的存在表示了否认,但这个女人就是坚持认为自己有一个看不到,也摸不着,被大家遗忘了的女儿。
      她一度试图在自己那已经缺失了记忆的大脑里寻找答案,这无疑等同于不停地在荒芜的空地上徒劳地挖掘。她终于把自己逼到了精神失常的地步,在不久前被丈夫送进了疗养院。
      显然,格兰杰的记忆消除咒在格兰杰夫人身上不如在她父亲上那么完美,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德拉科觉得自己一度失去了语言能力。即使对方是格兰杰,是自己曾经最讨厌的小泥巴种,凭心而论,这次他真的做不到惯常的冷嘲热讽,甚至也无法置之不理。
      她从被窝下传来的抽噎声,那样委屈,那样自责,将从窗帘缝里透进房间几缕的月光和他的心一并搅乱了。
      他不知道是怎样的力量驱使着他那奔波了一天早已疲累不堪的双腿离开了被窝,鬼使神差般地向床边走去,手下意识地伸出,却又在快触及之时硬生生收回。
      “嘿,别哭了......这可不像你,拿出你平时趾高气昂的架势来,Hem——赫敏。”
      他的舌尖轻柔地扫过上腭,第一次不带任何戏谑,也不掺杂任何恶意地,将这几个音节组合在一起。他惊讶地发现,原来这可以像是吐出了一口气那样轻松而顺理成章。
      他从未直接用教名称呼过她,他们的关系不允许这样,但这个拗口的词他却早已在无数次的针锋相对中默默记下了读法。
      哭声被按下了暂停键,但这突如其来的缄默却又像是暴风雨前的中场休息,但她终是从森白的被套下钻出了脑袋。
      几撮碎发黏在她汗津津的额头上,蓬乱的棕发衬得小脸越发袖珍,迎着月光去看,她姣好的皮肤更是透着一种别样的光泽,泛红的眼窝里嵌着一双氤氲着水雾的眼睛,懵懂地望着他,半开半合的唇瓣却仍止不住地在小声抽泣,毫不设防,惹人怜惜。
      他愣住了。
      他是不是疯了?还是在做梦?所以产生了这样奇怪的幻觉?
      眼前这个柔软无助的女孩,还是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万事通”吗?不摆出那副盛气凌人,自以为是的姿态,居然也可以这么,这么——
      那种陌生,甚至让他感到害怕的情绪在此刻上升到了一个峰值。他的心的确不够硬,甚至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异常绵软,因为他居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像一枚甘草做的箭插中了心口的覆盆子冰激凌。
      德拉科悄悄红了耳根。他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大男孩,最近一次和异性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似乎,还是在四年级的圣诞舞会上和潘西跳舞......
      正在努力斟酌下一句的措辞,变故却发生在了他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
      腰身被一双手猛地箍住。
      他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瞪视着此刻埋在他胸前的,温热的、毛茸茸的脑壳,全然不知所措,乱了阵脚。
      “罗恩?我该怎么办......是我害了妈妈!”
      呜咽声和着那若有若无的,带着水气的湿热chuan息穿透了他衬衣纽扣的间隙,尽数扑在了他胸口的肌肤上。
      她居然将孔雀引以为傲的翎羽错认成了山鸡的尾巴,这对德拉科·马尔福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作为男性的自尊被刺痛和冒犯,一股难以言喻的血气上涌,他强硬地将她的下巴扳了出来,迫使她昂首面对自己。
      “看清楚,我不是你的罗恩,不是那个,把你一个人丢在澳大利亚的混qiu!”
      怒不可遏之中掺杂着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妒意和冲动,他朝着眼前这张让他莫名狂躁的小嘴狠狠地吻了下去。
      珊瑚样的唇意外的软,尝起来也是仿佛鲜奶油般的醇香,原来这就是......女孩子的味道吗。
      待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是身体的本能催动以及荷尔蒙的作用,这个报复性的吻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一切都开始如离弦的箭一般失去控制。他紧扣着她的后脑勺,舌尖轻易地破开了本就几乎不存在的齿间防线,贪婪地汲取着这熟悉而又全新的气息,与自己的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将这些天的殚精竭虑和忧惧全都化作了此刻的疯狂,身体的本能燃烧着他的理智,一味叫嚣着它想要更多,更shen......
      嘶。
      左手臂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停止了行动。
      尽管“漂亮的纹身”被爸爸用了特殊手段消去,但那片位置还是会时不时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让他不断回忆起那些恐怖的记忆。
      而且那天晚上,正是这样一阵突然的疼痛让他从睡梦中惊醒,发现了家中失火。
      德拉科对那冲天的火光仍心有余悸。头脑于是被这疼痛刺激到渐渐恢复一片清明,他最终悻悻地松开了怀中的温香软玉。
      然而,ji情被这个夜晚点燃的轻易,却并没有那么容易消退。
      两人面红耳赤,粗喘着气,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呼吸还纠缠在一起,彼此的唇舌还残余着对方的温热,室内的温度攀升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极点。
      他以前从未注意过她那双棕色,像小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睛。他更是未曾想过,在这个只有月光映照的夜晚,它们竟可以如此明亮,仿佛能摄人心魄。
      德拉科发觉自己没有勇气再对视下去,草草撂下了一句对不起,便落荒而逃地冲进了浴室,打开了冷水。
      等他终于浑身冰凉的出来时,格兰杰已经发出了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他恍惚地凝视着她熟睡的侧脸,擦着湿漉漉的还在滴水的头发,自嘲地哂笑。
      这个该死的小女巫是不是给自己下了m情剂?

      赫敏试图完全睁开眼睛,却还是很勉强,与此同时头部的胀痛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去了。
      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伴随着清脆婉转的鸟叫,昨夜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倒流回脑海——她重重地shen吟了一声,缩回了被窝里。
      因为自己的鲁莽让妈妈遭受本来不必有的苦难,她的内心仿佛在被炼狱之火灼烧。
      赫敏太痛苦了。可似乎别无选择,她在当时做了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最好的决定。她只是希望父母能活下去,即使她牺牲了,父母也无牵无挂地好好活下去——可是母亲现在的状态,却比得知自己的女儿已死去要更为糟糕!
      被魔法干扰了的残缺记忆折磨着可怜的母亲,赫敏施了咒语,却完全没有把握让她恢复正常。
      这都是她的错,她该怎么办?
      她不是无所不能的,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刚刚踏入十九岁的女孩,遇上了动用现有的知识储备无法解决的问题,也会迷茫无助。
      所以在最需要有人安慰,头脑最混乱的时刻,她听到了那一声缱绻的“赫敏”。
      而后......
      将马尔福错认成了罗恩。
      毕竟他从未这么叫过她,而且,他们的脸型和身材——都很像,在她朦胧的泪眼中都是那样瘦削。
      但他吻了她。
      在他的唇压下来的那一刻,其实她就洞悉了对方不是那个毛手毛脚的罗恩,气息完全不同,也不会这么生疏而疯狂,这么不知节制。
      赫敏觉得自己的大脑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她的眼睛失神地盯着白色的被面。它依然纯洁,可她却......
      她真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昨晚没有推开他?如果不是他中途刹了车,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你就这么软弱吗,赫敏·格兰杰?她发狠地质问着自己。
      是个男人就能让你意luan情m?这和dang妇有什么区别,就因为你需要一个肩膀,一个怀抱?
      可是,哦,的确是这样......最需要罗恩的时候,他不在,取代而之的却是——
      她试图为自己开解,但无法改变背叛的事实。为什么偏偏是马尔福,这大概是天罚吧?
      她突然想起了金妮之前偷偷透露给她的一些消息。老天爷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想让她拥有一帆风顺的恋情......
      这一定是对她的天罚。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罗恩,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刚刚走进房门的那个人。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后半辈子都缩在这床被子里,不问世事。
      “嗯......”脚步声停在了她的床脚。“我知道你醒了,要吃早餐吗?麻瓜们刚刚送过来的,看上去勉强能下口。”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称得上温柔,带着些讨好的意味。总之,竟完全不像是马尔福家的人应该有的口吻。
      “我想,我们可以再去那个,疗养院,去看看你妈妈。嗯,她多见见你,或许就——”
      她猛地掀开了被子。
      “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他挑了挑眉,简短地回道,看上去并不意外。
      “也谢谢你,没有继续。请你务必不要跟罗恩提起——”
      她终于还是道了谢。大家都是成年人,是自己犯迷糊在先,既然没有太恶劣的后果,她也不想去苛责什么。
      而且,虽然那个错误的吻本身应该被抹杀,但好歹还是起到了一些转移注意力的作用,她似乎比昨天镇定了许多。
      他并不言语,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
      她不明所以,想要避开这有些过于灼热的视线,他却率先调转了方向,盯着地上的拖鞋,漫不经心地说着。
      “或许我该——不。我们什么时候能回英国?我已经受够这些了。”
      赫敏有些不知所措。
      她现在开始完全搞不懂他了,甚至有点怀念以前那个小坏蛋马尔福。那时他只是个单纯的反派角色,她不需要用什么特殊的态度——
      可现在,是哪里不一样了呢?他真的.....那个吻,他......
      赫敏不愿再细想,不。现在最要紧的是妈妈的问题。其他的事情,只要不让罗恩知道就好。
      她现在一想起罗恩,就有一种无力感。他是个很好的朋友,忠实的伙伴,但作为即将步入婚姻的男朋友,实在还差很多。
      她闭上了眼睛。明明不该再去回想的,但那些旖旎的,玫瑰色的记忆,却实在挥之不去。
      其他的事情暂且不论,最起码——他从拉文德那里学来的乱啃技巧,还不如这个蹩脚的新手让她有感觉。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过那个晚上。但德拉科发觉自己很难集中精神,他恢复了往日那种心不在焉的冷漠。
      现在让他没有安全感的主要源头,不再是什么食死徒的残党,而是格兰杰本人。
      有什么东西发生了畸变,在他的心里不断膨胀,每从她身上扫过一眼,就更胀大几分。那大概是在那一晚种下的一颗种子,他拼命地压制也抵不过它想要茁壮生长的yu望。
      德拉科开始认真地考虑起这个泥巴种女巫是不是由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给自己下了迷情剂的可能。
      那个出了错的门钥匙,说不定也是她调换的。毕竟,拜托,她可是赫敏·格兰杰!稍微动一动脑瓜子就能把对方算计得连裤腰带都不剩的可怕女人!这一切或许根本就在她的计划之内?
      她在捉弄他,试图卖给他一个破绽,然后抓住他的把柄,这样就可以肆意揉捏他,敲诈谋取他家的财产,或者,有了正当的理由让韦斯莱跟自己决斗,然后合法地杀了自己——
      想到这,他抱着胳膊,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真是讽刺,格兰芬多耍起心眼,竟然让斯莱特林都感到害怕。
      ......而且,他好像已经中招了。
      德拉科从未像现在这样看不清自己,但他不愿多想。他对未知的东西有种本能的恐惧。
      斯莱特林做事,一定有自己的目的,而且一定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然而,他冲动地吻了自己曾经认为低贱肮脏的泥巴种,却完全没有觉得抗拒或是恶心,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想干什么。
      德拉科对这个越来越陌生的自己感到害怕。
      另一边,事情在那一晚之后突然有了好的发展,格兰杰夫人已经从疗养院回到了澳大利亚的新家,夫妇俩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女儿,但却遗失了女儿去霍格沃兹以后关于她的记忆。
      换句话说,他们对她的记忆停留在了11岁之前。这比之前预想到的最糟糕的状况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格兰杰为了方便交流搬到了家里跟父母一起住,德拉科尽管百般怀疑、揣测她另有阴谋,但比起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他还是选择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地跟进了格兰杰家。
      本着添堵的初衷,他抢先在这对麻瓜夫妇面前介绍自己是格兰杰的未婚夫,成功的让她气到连茶杯都拿不稳。
      毕竟她似乎不好解释为何不远万里地带着一个非亲非故甚至曾是仇敌的异性同行,甚至他们之前还住在酒店的同一个房间。
      而且就算她在之前的六年中如何跟父母诋毁他的形象,他们现在也都不记得了,哈。所以他尽力在她父母面前表现出一副绅士派头,极为礼貌妥帖,受到了一致好评,让格兰杰更加无从开口,只能选择放任自流——
      德拉科极为注意形象地小心地咬着格兰杰夫人端来的,刚出炉的手工饼干,姿态优雅地端坐着,品尝手边热气腾腾的红茶,一面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在一旁跟父母热络地谈天说地,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快乐地像只小鸟一样的女孩。
      假装自己是格兰杰的未婚夫确实有点掉身价,韦斯莱怎么配跟他相提并论?
      不过她母亲的手艺可比家养小精灵好多了,为着这个,他勉为其难地再装几天也无妨。反正,也没有几天了,找回父母的事务已经到了尾声,格兰杰的假期也即将结束,他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回去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
      左手臂恰在此时忽地一痛,那种熟悉的不安的瞬间涌上了心头,一口红茶就这么硬生生呛在了喉咙里。他强忍住不适,不敢用力咳嗽,脸憋得通红。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用力拍打着他的背部帮他顺气,动作却并不轻柔,带着几分蛮横的狠劲。
      “咳出来就好了,你想呛死自己吗?”她蹙着眉头,干巴巴地说道,手底下的动作之大,如同猛锤沙袋。
      格兰杰夫人挑了挑眉,与她女儿遇到刁难时的神态如出一辙:“简,不要这样对德拉科,女孩子要温柔一点。”
      “我没事,夫人——”他用餐巾掩住口鼻,咳嗽了一阵,已然好受许多。
      然而他动了歪心思,报复性地揽过了仍在锤他的那只小手,放在了手心里紧握住,不顾她的挣扎和怒视,脸不红气不喘。
      “赫敏总是这么调皮。这也正是她最可爱的地方。”
      “你可真会说话,孩子。”
      格兰杰夫人与丈夫对视了一眼,而后对德拉科郑重地表示了感谢。
      “谢谢你在这段时间里陪着她,替我们照顾她。简这个傻孩子,如果我们真的永远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了呢?更何况我之前的状况又那么糟糕......她虽然没说,但我们知道她肯定快要崩溃了,还好有你在,她——”
      这位母亲说到动情之处,几度哽咽,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转而搂住了女儿的肩头。
      “不提这些了,一想到我可怜的简受了这么多罪,我的心都要碎了。德拉科是个好孩子,简,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什么,结婚,跟他?”格兰杰猛地挣脱了他的手,惊恐地瞪着自己的母亲,那样子就好像她被要求后半生跟一头猪猡拴在一起。
      德拉科虽说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却仍有些气闷。笑话!自己的条件,怎么也轮不到去倒贴这么一个麻瓜生的小女巫,她反倒像是吃亏了似的!
      “是啊,如果是在德拉科家办婚礼,我们不了解巫师的习俗,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所以要先问问你们的打算。”格兰杰先生笑呵呵地冲德拉科点了点头。
      “小简来得有点晚了,我们家在伦敦的房产已经出售,移民手续也下来了,这里诊所也才刚刚开起来——所以,我和你母亲可能不会搬回去住了,以后,你们能多带着外孙来这边转转,我们就知足了。”
      “什么,外孙?!”
      他将格兰杰两眼一翻,快背过气的滑稽样子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十分舒坦。

      “交出来!”
      她恶狠狠地瞪着被堵在墙角的马尔福,手同时伸到了他面前。
      “什么?交给你什么?”
      他一副摸不着头脑,装傻充愣的样子让她觉得越发可恶。
      “你的——魔杖!”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两个单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给我爸妈施了混淆咒,才把他们迷得七荤八素的!马尔福,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在家里爸妈忙前忙后殷勤招待他的样子让她既好笑,又膈应。马尔福,她的未婚夫?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只是怕刚刚康复的妈妈情绪波动,再受什么刺激,才任由他胡说八道的,毕竟解释起来太复杂。可现在,事情开始完全乱套了!
      于是趁着一次出门采购日用品的机会,赫敏把他拉到了附近的一条死胡同里,逼他交出魔杖,她根本不信这家伙会一点手脚都没做——就算现在没有,也难保以后不会!他可真是个纯正的,十足狡猾的斯莱特林啊,她居然完全看不透他这么捣乱的意图何在!
      “既然你觉得,我是施了咒,那直接给他们解开不就好了,万事通小姐?”他慢吞吞地说着,勾唇冷笑,背靠着砖墙,手插裤兜,全然无所畏惧。
      赫敏突然迸发出一种冲动,想挥拳毁掉这张令人讨厌的脸。
      她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魔杖,对准着他的鼻子:“谢谢你的坦率,我想,作为回报,我可以免费帮你的五官修整一下,比如多一条眉毛,少一张鬼话连篇的嘴什么的。”
      “嘿!我没——”
      然而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他慵懒狭长的灰色眼睛蓦然大睁,惊恐地看向她身后。
      “小心!”
      她回过头,一道红光在眼前闪过,手里的魔杖猝不及防地脱离了她的控制,腾空飞离,她暗道不妙。紧接着另一道白光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马尔福的腿,他惨叫一声歪倒在了地上。
      一张苍白、扭曲的长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巷口,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金发的大块头,手里的魔杖直直地对着她,另一只手里则抓着她的魔杖。
      “多洛霍夫,罗尔。好久不见。”赫敏尽力保持冷静。“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们打招呼的方式足够温和,甚至留给了我说话的机会?”
      头号食死徒安东宁·多洛霍夫,以及当初和他一道在托腾汉宫路跟踪过哈利他们的多尔芬·罗尔,这两张面孔实在是熟悉到令人反胃。
      大战后抓捕核心食死徒和清点尸体的工作早已结束,只有这两人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其中任何一份名单上。
      马尔福庄园的大火,她早该想到的。
      “你们跟踪了德拉科·马尔福,不,就是你们修改了他的门钥匙——”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泥巴种小姐。”多洛霍夫狞笑着,那张丑陋的脸缓缓地向他们逼近。
      她握紧了拳头,试图强迫自己的腿不要再发抖,但依旧抵不住后背的冷汗涔涔。她没了魔杖后完全是赤手空拳的状态,更何况,身后还有一个抱着伤腿吟哦,瘫坐在地上的马尔福。
      情况对他们来说极度不利,简直不能再糟糕了。
      “是,我们逃了出来......黑魔王为了大业牺牲殉道,但他的衣钵必须有人继承!我当时只剩半口气了,昏迷不醒,是罗尔把我拖出了死人堆——从那时起,我们在这世上就只剩下一件事要完成,那就是,复仇。”
      多洛霍夫从罗尔的手里拿过了她的魔杖,放在手心里把玩了一阵后,伸出长而鲜红的舌头在杖尖舔了舔,露出了发黄而参差不齐的牙齿,猥琐至极。
      赫敏感到一阵反胃,对方已经堕落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
      “首先是叛徒,那些在关键时刻倒戈的叛徒。马尔福家从来没能让黑魔王满意。卢修斯那个傻瓜,为了自己微不足道的骨肉背叛了我们,他真正的家人!所以,必须要把他们全部送去黑魔王那里,让他亲自审判......”
      “你,你!是你放了那把火!”马尔福在她身后惊慌失措地尖叫道。
      “格兰杰小姐,我想你大概不会希望有更多无辜的麻瓜卷进来吧,让那只小老鼠安静一点。”多洛霍夫哈哈大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癫狂。“我个人可是丝毫不介意让整个街区都为你们陪葬。”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把马尔福的门钥匙地点修改成澳大利亚,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赫敏不动声色地继续发问。她在尽力拖延时间,但这又能改变什么呢?她不知道。
      没有增援,也没有魔杖的她绝无希望带着伤了一条腿的马尔福突出重围,更不用奢望去跟这两个亡命之徒谈什么条件。他们恨极了马尔福一家,当然也恨毒了直接导致黑魔王覆灭的哈利,罗恩和她。
      所以,他们绝无可能放过她和马尔福。
      “......英国遍地都是傲罗以及魔法部的眼线,我们越来越难找到机会下手,后来,偶然得知了卢修斯在找美国的门钥匙——美国,呵,那里的傲罗就像恼人的杀人蜂一样多!我实在无法忍受这一窝臭老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逃去安全的港湾,让我鞭长莫及.....所以我决定将刑场定在这里,毕竟澳大利亚没有巫师政府,没有人会干预我们。”
      他惋惜地砸了砸嘴。
      “只可惜,费了那么大劲修改好的门钥匙竟然只送来了这只小za种一个人。而且,在我们兴奋过头,被即将到来的胜利所迷了眼的那会工夫,他居然跟你碰上了头。终于在今天,让我们等到了合适的机会......”
      赫敏很奇怪自己在这种关头居然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们一直都没有动手,难道是因为我吗?”
      罗尔偏头啐了一口痰在地上,面露阴狠,咧着嘴讪笑:“这头小jian种不足为惧,但你还是有点能耐的,臭biao子,你甚至在酒店房间都设下了警戒!我们在你手上栽过跟头,你害我们被降下可怕的惩罚,嘿,等等,好像就是你身后的这位亲自下的手——”
      “哦!那可真是好极了,我们一下子又多了好几笔帐要清算。”多洛霍夫轻描淡写地接过了话头,眯起眼打量着她。她被这亵渎而下流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只恨不能将他的眼睛整个挖出来。
      “幸亏没有在那家餐厅动手。罗尔,你有多久没碰女人了,嗯?格兰杰小姐是你的了,虽然是个泥巴种,但也勉强能用,记得要折腾够了再扭断她的脖子。至于那个小jian种嘛,暂时还需要他活着,先打断他的手脚吧,然后,我们要在他亲爱的爹地和妈咪面前将他蹂躏到死为止......”
      “既然已经没有了和解的余地,那就把魔杖还给我,来一场正大光明的决斗。你们甚至不如自己的旧主子高尚,记得吗,连他都敢于面对面跟哈利决斗,怎么?”赫敏嗤之以鼻,惊讶于自己的镇静。“上次是三对二,现在是二对二,你们两个难道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不不不,你的花言巧语对我不起任何作用,臭泥巴种,复仇女神在向我微笑!”
      多洛霍夫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突然咆哮道。
      “别想耍花招,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二对二,哈!别逗我发笑了……你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为什么偏偏会跟这个马尔福家的小懦夫同行?我敢打赌,如果我现在说可以饶过你们中的一个人,他一定会痛哭流涕地把你双手奉上,交给我们任凭发落!”
      他和罗尔放肆地大笑起来,赫敏气结,正欲出言相驳。
      “所以——意思是你们可以放过我吗?”
      她惊讶地扭过头,本应跟她同仇敌忾的马尔福,居然一脸讨好和希翼地仰视着他们,拖着那条受伤的腿,卑微地跪伏在肮脏的地面上,活像一条正在摇尾巴的狗。
      在回荡不绝的刺耳笑声中,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果然,马尔福还是那个马尔福,纯正的斯莱特林,没有立场,永远不知反省的两面派,彻头彻尾的懦夫。一切都是伪装,都是错觉,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变。
      这真的是她的天罚降临了。她泛滥的同情心,她脆弱的意志力,对感情的不忠贞,以及,居然会对这具天生的软骨头有所期待。
      赫敏绝望而无助地祈祷着。她才刚刚找回爸妈,崭新的生活才刚要走上正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是和这样的蛆虫为伍,即将葬送一切。
      腹背受敌,她还有可能保全自己的尊严,体面地死去吗?
      “哈!我说什么来着?我们的马尔福小少爷就是个会拖着鼻涕找妈妈的货色——”
      多洛霍夫扶着墙笑得几乎直不起腰,罗尔则是眼冒青光地看着她,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Avada Kedavra!”
      眼前登时绿光大作。
      听哈利说过,索命咒是没有痛苦的,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么自己大概已经在天国了。
      “多洛霍夫,我要是你,就不会动。”
      她惊讶地睁开眼,看着轰然倒地的罗尔、笑声戛然而止的多洛霍夫,以及手拿魔杖,冷眼相对,语气冰冷而愤怒,与之前那种畏缩怯懦的状态判若两人的马尔福。
      但她可没有时间对这突发的变故作出什么评价。
      赫敏毫不犹豫地抢过了滚落在她脚下的,那根曾属于食死徒罗尔的魔杖,瞄准了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多洛霍夫。

      德拉科在见到多洛霍夫的丑脸后,终于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手臂时不时地感到疼痛的原因。
      这两个疯子对于复仇的执念实在过于强烈。即使皮肤表面的印记已经不在,但被黑魔法所铭刻下的符咒依然存在,他与这些人之间的联系依然残存——所以他们一旦在他附近迸发出那种冲天的怨恨,就会触发某种感应。
      确定了那场滔天的大火是他们所为,那种没着没落的不安感也有了解释。所以,他竟没有自己原先预想的那么惊慌失措,反而有种水落石出的平静。
      他的魔杖就在右边的裤兜里,一直都没拿出来过,所以连格兰杰都不确定他是否随身带着。
      眼见她被缴了械,而自己伤了腿,两个人只有一根魔杖,绝对无法毫发无损地逃出生天,于是他凭着本性选择了静观其变,鱼死网破绝不是斯莱特林奉行的上策。
      反正只要自己能活命,其他的事情根本不用多加考虑,一向如此。
      那一晚,他不是没有听到她的乞求和惨叫,就像那天的布巴吉教授一样,他只能假装充耳不闻——父亲渴望得到宽恕和奖赏,母亲希望保全全家人的性命。他根本无力反抗他那已经歇斯底里的姨妈,因为他从来没有那样的勇气走出自己的安全区,去为其他人争取什么。
      可是现在——当那些粗鄙下流的言语扑面而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忍受下去。他们看向格兰杰的眼神是那样不加掩饰,就好像,她已经全身赤裸地站在那还是怎样。
      他这才恍然发觉,原来那个一贯会选择明哲保身,畏缩不前的自己,已经再无可能去以牺牲这个女孩、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为代价,来换取片刻的安宁——他开始无法接受自己永远只做一个旁观者,一个两面派的懦夫。
      当深入灵魂的纯粹利己主义有了动摇,他好像终于开始触及到了转变的关窍。那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出口,就悬在头顶,他就像处于深井之中,而和那光亮一起出现在井口的,是格兰杰的脸。
      “你有魔杖......那,那为什么刚才还要——那样?”
      “一对二,拜托,他们恨透了你我,硬拼怎么会有胜算,所以我在创造时机——”
      他靠着墙,尽管蜷缩的左腿痛得要命,却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撇了撇嘴。
      “这是属于斯莱特林的精明,笨蛋。学着点,别老是像头横冲直撞的母狮子。”
      “可我以为,我真的以为......”
      格兰杰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样子,在他眼中竟意外的可爱。
      “但你为什么要直接杀了他?我们其实可以把他们交到魔法部去的,呃,也许吧,但是——”
      德拉科笑了。他都忘了自己是有多久不曾笑过了。
      是啊,在那家伙的脏手碰到格兰杰的那一刻,他突然就认清了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心思,以及那些由她而生的奇怪情绪。
      不愿承认的,害怕的,未知的,一切仿佛云开雾散般清澈透明。
      贝拉姨妈常常嘲笑他没有勇气下手杀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但如今他第一次亲手杀了人,无人指使,无人逼迫——而这却并不是因为他的心开始像爸爸期待的那样,足够坚硬冷酷。
      正相反,是因为他的心开始变得柔软。
      战争的残酷,让他心中的那扇门有了出现的可能。而这个麻瓜血统的小女巫,她的强大,善良,勇气,美好,渗透汇聚成一把刚好契合的钥匙,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那扇原本需要更长时间、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打开的门。
      于是,德拉科·马尔福,神圣二十八族的直系后代,一个被灌输了十八年“纯血至上”观念的斯莱特林,居然会鼓起勇气想要去保护一个“泥巴种”,甚至为她杀了人。
      这简直是荒唐无稽的天方夜谭。
      但是,这几年来的头一回,他发自内心地笑了。
      “那还真是抱歉了,格兰杰长官,我一激动,脑子里能想起来的就只有不可饶恕咒——希望这不会影响到你在魔法部的绩效考核。”

      魔法部赶制出了澳大利亚的门钥匙,得到消息的哈利和罗恩带着一小队傲罗前来收拾残局。
      罗尔的死被认定为意外,没有人会受到追责。赫敏看着他们将那具尸体粗暴地塞进了特制的袋子里,心有余悸,默默感叹。
      只差一点,装在那里面的人就是她了吧。
      五味杂陈,说不清这一切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不是马尔福,她根本不会陷入那种进退维谷的境地,人是被他引来的——但,如果不是马尔福,她也根本不可能还有机会活着见到爸妈、哈利和罗恩。
      这可能真的是上天为自己降下的某种历练或惩罚吧。
      她苦笑着,想从串珠手包里找到一些能够清洁魔杖的东西,却翻出了那块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让她有些愣神。
      是啊,马尔福他,真的开始跟从前不一样了。
      将多洛霍夫交给了其他傲罗看押后,三个人在她家的客房里聚首。只不过,床上还躺着一个伤员,让气氛变得有点诡异。
      “我们在肯特郡一无所获,那是一个假消息。看样子,多洛霍夫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谢天谢地,他没有把你怎么样......”
      哈利一边表示着自己的关切,一边不自然地捋了捋额前的乱发,圆形的镜片后闪烁着的是内疚。
      而罗恩,不出所料地对马尔福的存在、以及他和自己女朋友之间的和睦相处,甚至能大摇大摆地躺在她家里的事实,表示出了无法接受和强烈抗议。
      她一开始还能夹在两人中间耐着性子解释,只希望大家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但她毕竟是心虚的,面对罗恩的胡搅蛮缠、絮絮叨叨和马尔福的冷笑不语、无动于衷,根本坚持不了几个回合便宣告了放弃。
      “嘿,我想,我们都应该冷静,最好是分开一段时间。”
      她望着暴跳如雷,正揪着马尔福的衣领,提拳欲打的罗恩,轻轻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拉文德还在联系你,对不对?你没有拒绝她,就因为她那天被狼人咬了一口,你可怜她,安慰她,甚至——好了,不用解释什么。你也是,哈利,不用为他辩解。这是金妮发现的,他们有书信往来,在那段时间,也就是我刚刚进入魔法部为了S.P.E.W.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的那几天,猫头鹰经常飞进飞出陋居的窗子。”
      “你是怎么了,就为了这个小白脸?”罗恩大声囔囔着,涨红了脸。“我只是因为,因为工作!我这次本来是要陪你来的,但是,嘿,你说过你能理解我的,你也有工作——”
      “快点闭嘴吧,白痴,连我都为你害臊!你把赫敏一个人丢在了这,她母亲出了状况,她自己也差点......差点丢了性命,而你呢?了不起的韦斯莱,你可真是我们的王!你什么都没有帮到她,却只会做一个马后炮在这里大呼小叫!”
      一直不曾开口或反抗的马尔福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同时狠狠地掰开甩掉了罗恩钳制住衣领的手,嫌恶地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
      “嘿,听到了吗?他居然叫你赫敏!梅林的裤腰带啊,你看清楚,这是马尔福!他之前可还是食死徒,你们两个!不对,你真的是马尔福吗?你是谁?你是不是喝了复方汤剂的什么人?哈利,你敢相信吗,她完全被蛊惑了!”
      她皱起眉头,叹了口气,按住了罗恩正欲举起魔杖的手。
      她心中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累,就像是那次他因为魂器的影响丢下他们负气出走时一样,甚至,还要更糟。
      哈利已经真正的成长了,马尔福都已经有所改变了,可他,好像还是那么幼稚。
      就像当年,跟拉文德如同八爪鱼一样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的时候一样幼稚。
      “马尔福已经变了,罗恩。而且这个决定——与他无关,我只是突然觉得,比起情侣,我们更适合做朋友......我们还是朋友,这一点不会变的,罗恩,相信我,冷静一段时间,对我们都有好处。”

      看着格兰杰送走了垂头丧气的韦斯莱和糊里糊涂搞不清状况的波特,德拉科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和得意。
      她费了不少时间才重又回到了房间。转身关上房门后,她明显是在犹豫,却还是选择了坐在床边。
      这一举动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几下。
      “你的腿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在圣芒戈治疗会更好。所以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用门钥匙回去?”
      “废话,我的腿还没好,韦斯莱肯定会在半路伺机对我动手。我才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他佯装无事,懒洋洋地在床上伸了伸没有受伤的右腿。左腿已经被她妥贴地处理过了,正在缓慢地康复中。
      “而且我对门钥匙有阴影了,这辈子,都休想再让我碰那玩意。”
      从波特那确定了自己的爸妈都很安全,一直躲在肯特郡的老宅子里后,他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事情了。在这养伤也挺好,怪不得格兰杰的魔药熬得那么出色,她母亲炖补汤的手艺一流,甚至还会亲手削水果给他吃,连橘子都一并剥了皮端上楼。
      而且……她也还在这,暂时不会走。魔法部为表嘉奖,延长了她的休假,允许她多在父母身边陪伴一段时间,以弥补那些,为了友情和正义而错过了的亲子时光。
      格兰杰抿起嘴,笑得很收敛,他却依旧有些恍了神。她以前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不过,偏差的理念,不肯低下的头颅,让他错过的又何止这一个笑容......
      他知道自己不是圣人,不可能一时半会就完全放下过去所有的那些偏见和傲慢——但眼下,他突然有了尝试去改变的勇气。
      他静静地看着她抬起手归拢着耳边的碎发,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酝酿着什么。
      他有些莫名的慌张,却又不敢催促,只是煎熬地等待着,她终于又开了口。
      “其实,我在想,现在是不是可以——可以直接叫你德拉科?”
      她显然考虑了很久。他愣住了。这比他预想的对话要直接得多,也出乎意料地,友好。以至于大脑还没有完全搞清她的意图,耳根子就已经自作主张地红透。
      “可是——但是,我,那个,你,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允许你直接称呼我,我高贵的教名......”
      他撇过头,不敢跟那双闪着光的眼眸对视,生怕暴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总之,谢谢你——过去的,大概可以让它过去了。我认为,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德拉科。”
      听到这句话,他心里只失落了一瞬,旋即又充满了无限的希翼。
      “好。”

      上天是如此仁慈,在他做了那许多错事之后,仍准许他在残酷的战争中苟且偷生——
      甚至怜爱地降下这一道“天罚”。给了他机会,重新去接近和认识这个一直被他所轻视的女孩,在恐惧和迷茫中重新发掘自己的灵魂,找回属于自己的信仰和立场。
      名为天罚,实为救赎。
      每一个圣人都有过去,每一个罪人都有未来。
      就这样,德拉科·马尔福与赫敏·格兰杰,两个看上去永远也不会再有交集的陌路人,在平行世界的另一种可能里,有了新的故事。
      为什么不可能呢?似乎大家都忘记了,斯莱特林也曾和格兰芬多是最好的“朋友”。
      而他与她的故事,也将从这个词开始,续写篇章。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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