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最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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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金色的夕阳彻底沉入海平线以下，最后几缕金光也逐渐散开，云间的旖旎金红色悄然隐匿，深蓝色的天空沉默地将一切都笼罩起来。
在体育馆开完会后，北川踏着夜色从学校小跑回家。
他站在夜幕中推开家中大门，亮堂的灯光照满整个大厅，年逾花甲的老人背对着他拄着拐杖端坐在沙发上。
他沉默良久后缓慢踱步走向老人，恭敬又稳重的开腔“爷爷，晚好。”
老人皓首苍颜却精神矍铄，风云残年的他在商场上依旧叱咤风云，布满皱纹的深邃眼底深处是绝对的肃杀和精明，但此刻却如同普通人家的老人一般等待着孙儿归家，凛冽却不失关怀的问道“比赛赢了吗？”
“赢了。”
“不可大意，继续保持。”
“嗯。”
“吃饭吧。”几句闲聊后便让仆人将一直温热着的晚饭端上餐桌，北川扶着爷爷从沙发缓缓走去，身边的老人却在这时突然问道“高中准备去哪？”
他犹豫再三还是如实告诉老人，“乌野。”
老人良久后还是叹声道，“最后三年的时间，别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他这把年纪本应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想放权却可惜后继无人，儿子早早决定好了这一辈子以排球为伴，羁傲不驯一意孤行，这种性格也不适合商场。现在他全部的希望只有寄托在孙子身上了，幸而慎介不反感尔虞我诈。球风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术业有专攻，虽然他不太了解排球但是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慎介更适合商场。
他太老了，本应该早早培养起孙子，但是论固执这一点，应该说不愧是父子，谁也劝不动谁。慎介体恤他，最终还是决定从东京回宫城接受家业，但也舍不得放弃爱好，故而高考之前是最后的期限，在这之前他尊重慎介的一切决定。
“不会的爷爷。”北川倏地轻笑道，他该感谢这一路上的所有人。
身为豪门的执掌者，不知道其他人家里如何，但是他的爷爷啊，哪怕经历近八十年的尔虞我诈，却也未曾褪去过那点仁慈，不然早到父亲那会，就应该接手家业了。
一轮弯月悄然悬挂于天幕，淡金色的月散发着柔和的清辉，在深蓝色的夜幕拥抱中显得温和而缥缈。
*
宫城县国中综合体育大会，今天是最后一日。
一共将近五十支队伍，到如今只剩四支队伍在仙台市体育馆进行决赛与半决赛的比拼，仅两天就有四十多支队伍惨遭淘汰，比赛残酷不言而喻。
上午半决赛已经结束，胜方经历过一轮比赛后稍作歇息便要进行下一场比赛，在这橙黄色的舞台上，只有更强大更有毅力的一方，才能前往更大的舞台。
比赛焦灼着，解说员在一旁撕扯着喉咙激动喊道，“现在是第二轮比赛，场上比分21-22，千鸟山得分！”
观众席上一阵欢呼。
又轮到北川慎介发球了，他轻拍球，心里却远没有观众席上那般轻松。曰马擅长接球，对面的自由人经验老道，每得一分都需要比平时多起跳几次、多扣球几次，虽然上午到现在只打了四场，但是运动量堪比六场比赛。即使精疲力竭，也不能在这里就退怯啊。
——这里才只是称霸全国的起点而已！
长吁一口气，他屈膝起跳，左手用力鞭打排球，耳边隐隐传来手臂划破空气时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球的落点很是刁钻，对面的自由人奋力一个鱼跃才勉强救起，但是球也飞到了千鸟山的上空。
“机会球！”就在队长石田想要接球时，二传手护大喊“我来。”
护瞟向北川，仅一个眼神，北川就知道对方的想法。
在对面自由人姿势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他往后稍退，开始助跑，踏着三米线的边缘起跳——
后排快攻的分！
“干的漂亮。”石田过来拍着他俩的肩膀面目狰狞的对着护笑道“但是刚才差一点就撞在一起了，注意一点啊混蛋。”
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护挠挠后脑勺低头看着队长开腔道，“抱歉。”
比赛继续。
终于拉开比分了，这一届的曰马未免过于难缠了，北川想道。尽管内心思绪翻涌，但是手中的发球依旧不减气势。被对面借助后他快速小跑道后排自己的位置。
也是一样天气晴朗的上午，父亲有一次问他，“慎介喜欢什么位置？”
“主攻手！”幼小的他毫不犹豫的大声回答道，稚气又认真无比的样子逗笑了父亲。
“为什么呢？”父亲笑着问道。
“因为扣球超级帅的！”他的小手还抱着有小半个身子大的排球，眼睛里闪着光，“而且慎介最喜欢papa了！”
“但是papa啊觉得慎介更适合二传手这个位置”北川佑托着慎介的下腋举起小小的他说道。
一个人时间差。拦网被对面恍过去，石田急忙鱼跃上前救球，但是一传不到位，球飞向了一层观众区上空。
接不到球了，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那一刻所有的杂音都销声匿迹，蓝黄相间的排球好似被放慢倍速一般旋转于空中，给人一种时间几乎停滞不前的窒息感，直到——
北川开始跑动。
他抿嘴憋气以最快的速度跳跨过观众席的围栏，侧转高手托球。手腕后托发力，指尖轻触到球的那一刻世界的嘈杂喧嚣、队友的惊呼和比赛的争纷全在这时如同潮水般涌至耳畔。因为惯性翻滚冲撞的疼痛远不止这一刻的急迫，他爬起来往回跑时大喊
“长濑！”
这儿一球偏高离网稍远，但是却是副队长濑最擅长的球。长濑在后排仰头看球，灯光有些晃眼，他在这一刻却边走神边想道。
在那种时刻还能托出这样精准无比的球，果然是怪物啊……
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对方的阵容，双手后摆微微屈膝两步起跳，在对方三人拦网的压力下皱眉轻轻回扣了一个反弹球。自由人默契的在他身后接球，漂亮的一传高高飞起，给了千鸟山重整旗鼓的时间，直至二传手触球的那一刻，
北川慎介已经回归到场上的原位，他喊道：“我来”！他与球同时起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进攻线，随即双腿起跳，身体大幅度后仰。他压抑着刚刚摔倒的疼痛举起手来用力挥甩——
打手出界！
他侧看着司线员举起红旗，举起手高置于头顶，左手紧紧握拳和队友齐齐呐喊。哪怕是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他却也在这一刻激动呐喊。似如脚踩淤泥之中却也努力仰起脖子仰望天空的鹤；似如落入蛛网的蝶，奋力挣扎出来的那一刻带着惊人的美丽。此时此刻的他，头顶明亮辉煌的灯光披洒在他的头顶、身上，犹如隐形的皇冠，在全馆沸腾的欢呼声中为他加冕为王！
北川不禁想起那一段父子之间的对话，被队友簇拥的他以几乎微不可听的声音轻轻呢喃道
“我果然还是喜欢主攻手这个位置。”
一如当初。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最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