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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个故事 清明 ...
少年时光三两事,如今拾来重如山。
提笔疾书磨穿砚,笔冢清明贪魂番。
在我少年时的印象中,母亲总是手握一根马鞭,见了什么心烦的事情都要抽几下方才能泻下火气。父亲的后背上至今还有一些鞭痕,应是母亲抽的。我并不清楚母亲和父亲之间到底是不是有情,还是只是高门望族间的联姻。到底父亲和母亲也是相守了一辈子的,父亲并不曾纳过一个妾室,即便开始无情,几十年处在一道儿也有了恩情的。
母亲说她嫁给父亲时才十六岁,父亲比母亲大两岁。那一年父亲中了状元,竟去了外祖家提亲。外祖自然是乐得见成这样才子佳人的好事,不久外祖和祖父两厢过了一遍儿俗礼,他们两人的终身便这样定了下来。
父亲和母亲是那一年的十月初三成的亲,我是第二年的八月初四的生辰,母亲总说我是父亲唬了她放浪后的果子。母亲执意给我取名嘉恒,其实母亲那时是恨了父亲的。
直到后来,我自己经历了那些少年往事,方才觉出母亲和父亲两人算得上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父亲的风流,母亲的豪情,成了我日后对他们两人唯一的记忆。
周岁时抓阄,我抓了一枝湖笔。乳娘后来告诉我说,父亲瞧见那情形时高兴的合不拢了嘴,忙差了小厮去给我太祖母报喜;母亲却是极不高兴地说我又是一个祸害女子的“色胚”。
自然当时年月我不怎么懂母亲口中的“色胚”所谓何意,甚至于连这个词到底母亲有没有说过亦是记不得了。我只记得从那以后,我的一生都离不了这湖笔了。
父亲爱好风雅,总期望把我培育成如他那般的人,风流倜傥,潇潇洒洒。他自我能开口言语时便亲自教授我识字,他的书房里总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册。后来我一日翻着一本拓本,心中觉着好看便临摹了几个,父亲见后便越发的高兴了。
母亲让乳娘帮我整理着行囊,一边摔了茶碗,一边怒气冲冲的望着我却一言不发。我瞧见母亲这般的神情,心中甚是害怕,我嗫嚅着问母亲:“母亲,孩儿哪里做错了?”
“鱼娘赶紧的收拾,带恒儿去老爷书房。”母亲不耐烦的斜了我一眼,转身拿着马鞭子出了房门,我想母亲大概是要去马房吧。
这一年我方才满四岁,并不清楚父亲和母亲之间较为复杂的关系,只是觉着母亲不喜欢父亲赏舞听曲儿,父亲不喜欢母亲的马鞭。
此后有关父亲和母亲的故事大都也只在年末回家时听乳娘说起几句,好似父亲和母亲比之过去更甚恩爱了。
我在白鹿洞书院勤勉读书,山长程了琼的夫人邵氏写的一手好字,在国下是人人皆知的。父亲当初送我来此,便是为了让我能师从邵氏,我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程夫人对我倾心教授,日日对我督管严格,后来我便索性搬到了书院的后院居住,为的是时时向程夫人求教。
世间之事,常常无法说清,书院里旁的学生瞧我搬入后院,一个个对我羡慕不已,搬去前一日央求我将帮他们交些书信给程姑娘。我当时年少,以为只是探讨诗词,便答应了下来。可谁人知晓,一个八岁的孩子哪里明了这些人弯弯曲曲的心思,这一错便是此生之大错。
程家姐姐比我年长五岁,待我极好,我少年时常想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一个姐姐应是极为好的事,奈何这一切不过仅是幻想罢了。我在白鹿洞书院待了十年,其实我应该能呆更久的,或者说一生都在书院内度过,先学识后教授。
十四岁那一年的乞巧节,我正好从后花园回来,手上拿着一盘糕点,帮程姐姐送去祭祀。这碟糕点是后补上来的,前头那一叠桂花糕被程姐姐不小心碰落了地,只好差我去伙房寻一碟来。奈何伙房那里正巧没有现成的,我又只得等着岑婆子再做一屉来。
我敲了程姐姐的月牙门,三响之后依是没有人来应答,我便推门进去,立在院子中道:“程姐姐,桂花糕给你拿来放桌上了。”
里面有些响动,却听不得真切,想必是程姐姐在妆容吧。我立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想了许久才又唤了一声:“程姐姐,你上好妆了吗?赶紧出来吧,不然吉时要过了。”
里面的响动大了些,好似有人碰翻了桌椅。我心下着急便不顾礼法的往程姐姐的房里跑去,推开门看到一个衣衫未着的男子一只脚已经挂在了窗口,他的头回了过来和我对上了,再看程姐姐,眼神迷离衣衫褪尽,一片鲜血:“是你杀了程姐姐!”
这一回母亲没有拿起马鞭,她的手上是一方素帕,她拿着帕子拭去了我额头沁出的冷汗,柔声问道:“恒儿,你是不是喜欢程姑娘?”
“程姐姐对我很好,总是把好吃的给我留一份儿。”我一身慌乱,脑中散不去程姐姐裸身染血的模样,“母亲,不是我,不是我。”
“母亲自然知道不是你,恒儿才十四岁,整日里握着笔,哪里晓得那些故事呢?”母亲的眼中竟有有一股怜悯之情,她头一次揽过我的身子,拍着我的后背,几滴泪落尽我的后脖子里,“到底是母亲不该厌你的。”
“母亲,真的不是我。”我依旧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同人说清楚那一日的事情,我被程夫人从白鹿洞书院撵出来的那一刻,我便吓得失了神智。
“恒儿,如果要你娶程姑娘,你愿意吗?”母亲搂着我,轻轻的问,“如果愿意,那这一切就都算不得什么了。”
我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她的眼中竟没有苛责的神色,我终于回了一些心智,沉默的望着母亲,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只是把程姑娘当作亲姐姐?”母亲拉我走到院子里花架下,“恒儿,若真如此,母亲送你去大伯处历练些年。”
“母亲。”我什么也想不透,我觉着我应是喜欢程姐姐的,可是却不知道喜欢应是个什么样的模样,或者说虽有喜欢却未曾想过婚约。
后来,所谓虞家少爷□□程家姑娘的丑闻变成了白鹿洞书院书生孙某贪恋程姑娘美色,求媒不得使了下三滥的手段,被虞家少爷正好撞破。
我蹬马西去的那一日,我牵着临渊和母亲一道走。我忐忑不安了许久,终于鼓起了勇气问母亲:“母亲,您怎么知道那一日和程姐姐有染的男子是书院的书生呢?”
“恒儿昏迷时说的,母亲便记住了。”母亲将她的马鞭换下我的马鞭道,“若能忘了,那便忘了吧。他们如今也还算和顺。”母亲把我送上马,用我的马鞭抽了我的那匹临渊。
我一人骑着临渊,和一个家仆,离了京城去了西北,这是母亲唯一不经父亲同意为我做下的决定。此去经年,何时再回,我不知晓,更不愿明了。那一日孙书生带着程姐姐来为我送行时,我勉强笑了笑。我转身看到程姐姐那小鸟依人的模样,突觉人生之悲凉,若真心喜欢,何必不敢承担呢?
我将母亲的书信交予大伯,大伯阅后只将我交予一旁的亲兵送去军营,此后三年我再也不曾听得过家中诸人的任何信息,连大伯也见不到几回。我战战兢兢的做我的小兵,守夜轮班,边防巡岗,这一切哪是我过去想过的,我再也不是那个眼中只有一枝湖笔的白脸书生了。
十七岁那年的生辰,我接到了母亲从京里特意为我带来的锦盒。我欢欢喜喜的捧着锦盒往营帐里去,忙不迭的拆开看,里面是一枝上好的湖笔。我握起笔,眼中再也噙不住泪水,第一次哭竟是此时此地。
破天荒的是,大伯的亲兵居然把我唤去了大伯的帅帐,我胆战心惊的问那我亲兵:“杨大哥,将军唤我过去有什么事?”
“去了便知,赶紧走。”杨亲兵只催着我赶紧去。
进了帅帐,我依礼给大伯行了军礼,低头站在一旁等大伯示下。
“恒儿,你母亲给你的生辰礼可收到了?”大伯正在磨砚,细细的动作,让我想起被我遗忘了三年的湖笔,“帮大伯写封信给你大伯母,让她勿担忧。”
“大伯,恒儿的字不堪一阅。”我头低的更低,脑中浮出的是程姐姐那裸身染血的模样,心中一紧然后又是一痛,我捂着胸口让自己镇定下来,“还是让恒儿来磨墨吧。”我取过大伯手中的墨条,竟是这般的陌生。
“你若像三弟便好,偏偏与他除了容貌外竟无一点相似。”大伯兀自坐下来,取了笔蘸了墨汁写,“近来局势不稳,你也写封信给你母亲。”
我放下墨条跪下来道:“若起战事,请将军允我做先锋!”
“好男儿就当生死为国!”大伯拍了拍我的肩膀,“若死也是马革裹尸还!”
当我满身伤痕却还把王阿娥带回军营时,大伯望了我一眼道:“只是个流民,给她些钱走吧。”
“是。”我虚弱的从临渊身上滚下来,连带的把王阿娥也带了下去,“大伯,若我真死了,就把我葬在青海头吧。”
待我醒来已是两日之后的半夜,我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守在我身旁的女子,我不认得她是谁:“姑娘,你怎么会在军营里?”
“大哥,我是你在战场上救下来的流民。”王阿娥激动地说着,眼泪滚了下来,“还记得吗,大哥?你们去白头山的时候,把我救了下来。”
“哦。你明儿离开这里吧,往京城去,那里安全些。”我恍惚记得是救了一个女子,“帮我倒杯水,有劳姑娘了。”
“等会儿。”王阿娥急急的取了杯水来,又吹了吹给我道,“大哥,你别老叫我姑娘姑娘的,我受不起,你叫我阿娥吧。”
我顺着她手中的茶杯抿了几口水道:“陌生男子随意唤姑娘的闺名,那是亵渎姑娘的清誉,万万使不得的。姑娘父族何姓?”
“我爹姓王。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心眼就是好。”王阿娥咧开嘴笑,这一笑就把她额前的皱纹都给笑了出来,“大哥,你姓啥?”
“王姑娘,鄙人姓虞。”我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饮进道,“姑娘先去歇息吧,我没事的。”
“我不累,我守着你,你先睡吧。”王阿娥又咧着嘴笑起来,“大哥你长得真好看,像戏文里说的书生一样好看。大哥你成亲了没有,一定是成亲了,大嫂一定还是个美人,戏文都那样说的。”
我听得王阿娥的话,险些被那口水给呛住了,我自幼得的教诲是见不得这样的女子,我脸噌的红了起来,有些结巴的说:“王姑娘过奖了。我还尚未娶妻,好男儿要有了功名方可成亲。”
“真的阿,大哥你还没成亲,那我嫁给你好吗?”王阿娥听得我未婚惊喜的摇着我的左胳膊道,“就算做小妾也没关系,爹说对恩人要以身相许。”
“王姑娘,王姑娘,我的手,疼!”我全没有顾到她后面的话,只觉着自己的胳臂处的伤痕又似出了血,疼得紧。
“大哥你不反对,那就是答应了?”王阿娥兴奋的又是一摇。
我只好暗自忍着痛,嘶了一声又被自己给含住了,这样的少女,单纯善良,我终究不该伤她的,何况她刚刚历经了人生之大悲。
我十八岁那一年的十月,战事中止,北狄暂时臣服。时节渐入寒冬,西北一片银色,而二十九日正是我成婚之日。
酒,醉人心脾;痛,伤人彻骨。原以为一切不过是些许日子便会过去,哪知竟是一生一世的纠缠。军中好友扶着醉了的我往新房走去,一路上都是闹哄哄的,可我到底没有醉透,依旧剩着几分清明。
一对红烛噼里啪啦的燃着,屋内只剩下我和王阿娥两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虽已是夫妻,可我与她到底说不来多少话。
沉默良久,我终于还是开了头道:“王姑娘,你何必非得先毁了自家的清白呢?我不是个良人,不值得你托付终生。”
王阿娥不言不语,烛光下的脸,有着一抹娇羞,她起身轻手解下了自己的裙裳,一件件红色的嫁衣在我眼前落下,她低头对着我说:“我还是清白的身子。”
“我知道,那一晚你我未曾有事,不过是让旁人误会了。”我起身又蹲下里捡起王阿娥的衣衫,一件件为她披上,“这里天冷,仔细身子。”
她猛地抬头看我,一串泪珠就此落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裹着衣服立在一旁,她望着我不言不语,却满腹委屈。
“我不想伤你,军中诸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嫁我便是守了活寡。月余之后,我书信回家,让母亲帮你再找一户好人家吧。”我终究憋出了这一句更加伤人的话,“你若不想去京城,我予你银两,你可以买田置地,过安稳的生活。”
“睡吧,你醉了,我守你。”王阿娥低头吟出此话。
“你也睡吧,累了一日了。”我又敷衍了几句,走到卧榻一边脱去喜服道,“你睡床吧,女儿家的身子弱些。”
二十一岁那年,我失了妻子,得了一个儿子。当我背着阿娥的尸首,抱着儿子吟泰出现在军营哨岗时,我再也不愿听到有人说阿娥多么泼辣的话了。
阿娥再也不会对我痴痴的笑;阿娥再也不会央着我握着她的手教她习字;阿娥再也不会半夜起身为我煮一壶茶;阿娥再也不会点一盏油灯守我一夜;阿娥再也不会问我是否喜欢瓜子脸;阿娥再也不会夜里摇醒我为她再取个名儿。我的阿娥再也不会依偎着我说她少年时白头山的故事了。
梦中散不去的是阿娥孤身一人背着一包干粮爬到白头山上找到被雪困住的我。她解了自己的衣衫,用身子的热暖我时,我终于觉着这个女子方才是我应该要娶的。她用嘴嚼碎了大饼喂给我,我冷的差点失了意志,她噙着泪水问我还记得她吗?
我的阿娥,黄泉路上的你是否能记得那一日白头山上的石洞里我对你的承诺,此生不变,可是你却先我而去。
白头山上,你挺着肚子居然又一次找到被困住的我,你抱着我笑,那笑声依旧在我耳间闪过。
“嘉恒,你想好给我的名儿了吗?”阿娥吃力的问,一脸的笑容。
“还是阿娥好听,唤习惯了。咱们不改了,可好?”我抱着虚弱的阿娥,泪水滴满阿娥的脸颊,“别说话,我一定会把你带下山的。”
“嘉恒,你真觉得阿娥好听?”
“嗯,好听,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名儿,阿娥。”
“嘉恒说好听一定是好听的。”阿娥又笑了,这个笑容竟是从未有过的好看,“嘉恒,如果我死了,你把那枝湖笔送给我好吗?”
“阿娥,阿娥,京城宅子里还有一枝更好的,回了京城我送给你。”
“我只喜欢这一枝,嘉恒教我习字的湖笔。”阿娥终是松了手,她是笑着离开的,她不曾听得吟泰唤她一声母亲,也不曾听得我唤她一声娥儿。我欠下了此生还不了的情债,若有来生我愿还她十倍百倍。
若是我不冒险探查敌情,便不会爬上白头山,而阿娥更不会腆着九个月的身子上山寻我,是我夺了阿娥的命。前年是阿娥背我下山,此时我要背着阿娥去京城,带着她看遍京城繁华。
“父亲,母亲唤您去东厢阁。”吟泰推了门道,“父亲又想起我母亲来了。”
“如若我当年不冒失决定,你母亲如今也能享些清福的。”我把阿娥的画像慢慢的卷了起来,刹那时想到成婚那日阿娥委屈的模样,“我欠了你母亲的。”
“父亲,母亲说您打算把我亲生母亲的灵柩从白头山那里接回句章祖坟?”吟泰帮我将画轴收到一旁道,“母亲说我亲生母亲十分喜爱湖笔,想多挑些好的陪葬。”
“她有心了。”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当年离去,至今已有一十七年。吟泰你还不曾在你母亲坟前磕过头。”
“父亲,母亲似乎有些着急。”吟泰在一旁有些急促的说道,“祖母前些日子找过母亲一回,回来后母亲便有些忐忑不安了。”
“我知道的。”我出门抬头望天,一十七年来我不曾一日忘记过阿娥,甚至在百般无奈之下,我提出了那荒诞无稽的续弦要求:姓王,且闺名中含有“娥”字,要身体健硕,肤色暗黑,圆脸肉鼓。
我曾以为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像阿娥那样的大家闺秀的,哪知母亲竟为我寻到了王莺娥,她是大理寺卿王普成的小女,自幼因容貌不佳久未能嫁人。我未曾想到会与她成婚,那一日洞房花烛之夜,我与她讲了我和阿娥的故事,她泪眼婆娑的问我:“夫君,如果我先于阿娥姐姐遇见你,你是不是也会瞧不起我?”
当时我答:“是。”
她自己掏出红色的帕子擦干泪水又问:“夫君,你是真心喜欢阿娥姐姐,还是对阿娥姐姐心怀感恩?”
我答:“先有恩情,渐而便是喜欢了。”
她又问:“夫君娶我是不是为了躲避长辈的唠叨?”
我答:“是。我对阿娥之情,此生不变。心有所属,再难容人。我伤你将深,你便恨我即好。”
她答:“我不恨,我也希望有朝一日,夫君也能喜欢我一分便足矣。”
白头山依然如故,累累白骨埋葬了多少春闺梦里人的奢望。一十八年未曾打理过的坟墓早已杂草丛生,墓碑字迹难辨了。我、王莺娥和吟泰艰难的寻着阿娥当年的墓碑,我记得我当时给阿娥的墓碑上的字是我所写,阿娥说过她最喜欢看我写那些字。
我和吟泰一人提着一把铲子,一铲一铲的把阿娥墓上的泥土铲去。阿娥的棺木竟腐了,露出了阿娥的白骨以及她手中握着的那一枝镀金湖笔。
“阿娥姐姐,夫君和吟泰今天是来把你接回虞家的。让你孤身一人在白头山住了一十八年,我真过意不去。以后我也去了西方极乐世界,我一定好好的陪着你唠嗑,陪着你教育孩子们。”王莺娥在一旁烧着纸钱一边说道,“夫君他不是故意不来接你,实是因他公务缠身久不得闲暇。姐姐是心善之人,一定不会计较这些的。姐姐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夫君和吟泰一生安安乐乐的过。”
“莺娥,多烧些冥币给阿娥。地府也有地府的规矩,也是需要钱财打通的。”
“我明白的。姐姐喜欢湖笔,老爷得给姐姐多挑些湖笔来,这样姐姐在下面无事可做时也可写写字来打发打发时间。”
“今日正是清明,阿娥我竟是给你动土了。你心下别生怨气,我赶着送你去句章。”我和吟泰将阿娥的棺木小心的抬起放入旁边早已停放在一旁的棺木中,“阿娥,还记得我们初见时的杀戮吗?如今白头山很安定,自你去后四年已无战事。是你在护着你的白头山。”
我拿起锤子敲入第一枚棺钉,每敲一下我便想起阿娥的笑容来。我的阿娥,你终可名正言顺的做我虞嘉恒的发妻了。
又是一年清明,句章的清明总是烟雨蒙蒙。愁云满目,任是谁也不得不想起那些过往的好时光来,可如今时光依旧在,人面何处寻?
“阿娥,这是我去年写秃了湖笔,一共有十二枝,我烧了给你瞧瞧。”旁边王莺娥已经燃起了火,我将湖笔投入火中,看着火苗儿吞噬那些湖笔,我想阿娥在下面也会看到的。
“阿娥姐姐,这是我从笔安轩选的几枝今年的新笔,你瞧着若是欢喜,我再给你多烧些过去。”王莺娥从一旁又取出一些崭新的湖笔投入火苗。
久久沉默,我只看着火苗的蹿动,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话。阿娥的坟前长了新草,我看着吟泰一颗颗的拔起,他对阿娥的印象全来自我对阿娥的画像。于他而言,阿娥是一个母亲,而王莺娥是亲人,到底我对于莺娥是不公的。
我斜眼看莺娥的神情,一如当年她听完我和阿娥故事后的那般,她不恨我对她薄情,她也不嫉妒阿娥夺了我的心。良久我才开口对莺娥说:“莺娥,这十多年来我伤了你。”
“夫君,是否是伤应是我才能知晓的。”莺娥只盯着火苗看,许久之后她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如若我不嫁你,许或我这一辈子都嫁不得人,或者说嫁不得心好的人。”
我惊得抬头看莺娥,她真不是个好看的人,可是却给了我安心:“莺娥!”我只能这一声唤她,再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夫君,走吧。天怕是要下雨了。”莺娥蹲下身来扶起我,又转头对吟泰说:“吟泰,走吧。”
“母亲,您和父亲先去,我再陪我母亲说会儿话。”吟泰蹲在地上说,“下月我要去凉州赴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句章。”
“你小心身子莫要淋雨,伤了身子你母亲地下瞧见了也会伤心的。”莺娥淡淡的说了句,将一旁立着的油纸伞递给吟泰,“别忘了打伞。”
我与莺娥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莺娥问我:“夫君,去年年底时孙夫人因孙大人新纳第九房小妾,挂了白绫。”
“程姐姐识人不明,这是早知的结果。”我恍惚记起少年时程姐姐端着一碟糕点对我说:“恒儿先歇息会儿,吃几块糕点再写字。”
“如没有孙夫人,如今我们这些人怕是另一番景象。”莺娥转身掀了马车的帘子道,“天果真下雨了,也不晓得吟泰那孩子打伞了没有?”
我怔的一时无语,莺娥待我和吟泰全心全意,而我竟忽视了她的心。我顺着莺娥帘子撩起处看去,句章一片烟雨朦胧:“莺娥,去年我画了你一幅画像。”
“哦。”莺娥只轻轻的应了一声,再无言语。
这一章算是没有任何艳丽色彩的故事了,风流父母生下了一个痴情的儿子。情始于少年,终于妻亡的白头山。
王阿娥是几乎所有文里可以出现的路人甲,路人乙,王莺娥也是所有文里可以出现的炮灰女配或者无知貌丑且不自知的绝对配角,可是我把她们都当成了故事的主角,她们善良执着,她们比之那些女主们并不缺少什么,她们也应该是有爱情的。
至于真正的男主嘉恒来说,不是每个才子都得爱美女的,情常常会在生活的细节中点点积累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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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个故事 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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