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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个故事 清风 ...


  •   如我少年时,策马袭香闺。
      娇娇嘤咛声,清风遣我追。

      我少年时是一个纨绔子弟,花街柳巷,寂寞深闺,哪一处不曾流连过,可哪一处都算不得是归宿。
      十三四岁时,书院里传阅了一些杂书,《汉书》的封皮加上不入流的文字和版刻画,人人都企盼着哪一日那书也能传到自己手中。后来那书到我手中时已然被损毁的面目全非了,那些版刻画上滴满了血迹,那些画上的故事早已模糊。于是我遣了自己的小厮去了那家书局买了一本簇新的书回来。
      那一年的冬天,屋内的火盆儿被我减少了一个,依然觉着热,后来索性熄了火盆儿,晚上点着灯继续看那些书,直到书上的版刻画儿又被血给迷糊了。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早春,江南的春天总是烂漫的。花朝节时我伙同着书院里的几个狐朋狗友,打扮一新去寻了女子。环肥燕瘦,桃花香绕海棠飘;莺莺燕燕,高山流水突转急。
      “敢问姑娘芳名?”终是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狂喜,勉强的做了一个君子的模样躬身一问,眼睛却撇着她看那一处春光。
      “烦请这位公子让一让,可好?”这声音也极是好听,犹如父亲金丝笼内的画眉声,清脆动听。
      待我觉着应是起身瞧她模样时,立于我面前的是一片空空,原来人早已离去。我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头冷汗,心中满是落寞。

      韶光易逝,青春难在,少了当年的稚嫩,多了几分风流心思。左手拥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右手粘着一枝笔,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虞公子,给人家题几句诗也这般难吗?”
      “青央这般灼人的姿色,实乃想不出该如何来写。连洛神都不及你三分。”我扔了笔,右手捏住了她的细小的下巴,“崔妈妈可都和你说了吗?”
      “虞公子,今晚为何非得是人家呢?人家今年方才满了十三的周岁。”
      “青央美的摄人心魄,今晚自然是要了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就是喜欢你这般青嫩的女子,行事时羞涩的模样最惹人怜。”我左手一用力便抱起了这个十三的少女,“今晚可不许哭,乖乖服侍我,我欢欣便赎你。”
      “虞公子,你可不能唬了我顺你心,转眼又把我忘了。三个月前,虞公子也是这样得了青荷姐姐吧?”
      听得这话,我猛地没有了兴致,双手一松把她扔到床上,我掸了掸身上的一身脂粉,又把被她纠缠着松掉的衣服理正道:“甚是无趣。”

      “三儿,此番入京会试,可要为我虞家再争一口气。”父亲郑重的把一些拜帖交予我,“人情世故切不可莽撞行事,若是得了婚约也要赶紧告知我和你母亲。”
      “父亲,你放心即好。孩儿明白其中要害,自不会断了自家前程的。”我将拜帖塞入怀中,想到月余前,云香阁差人来府中说青荷冒死产下了一个女孩。
      “三儿,京中户部尚书有一女,年纪同你相仿,据闻尚未有聘。”父亲送我上了马,临行对我道,“可知为父意思?”
      “父亲,孩儿明白。此番若不能及第而回,也会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回来。”我跨马而言,鞭子一抽,只听得身后呼呼而响的风声了。

      京中的三月初,刚从太白居买醉归来,牵着我的青葱马,一路摇摇晃晃的走着。今日殿试结束,也不知能否得个功名,伙着一道去殿试的几个学子学着李太白在京中风流了一番。
      京中初春犹自寒冷,又是酒后惊风,头万分的疼,早分不清哪是我租住的院子。牵着马在一溜的高屋大院的后门闯了进去,那后门是轻微的开着的。
      我把马栓在一旁的廊柱上,踉跄的往亮光处走去。抬脚是楼梯,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嘈杂。扶着一排的花阁窗子,终是看到了那光亮的一间屋子。
      “乔安给公子我备热水。”我囔着推门而进,迷糊中看到一个只着里衣的女子惊恐的盯着我,她手中的茶杯砰然落地。
      “翠翠,有贼!”她警觉的搬起一旁的团凳往我砸来。
      “你是谁,怎么在我屋子内?”我勉强的躲过了那团蹬。身子本就站不稳,这一下倒在了地上,额头磕到了她起先落在地上的碎瓷片。
      “你是谁,怎么能到这里。”她又拿起一把团蹬来,后退了几步望着我。
      额头刺破的痛倒让我清醒了几分,仔细打量这屋子才发现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姑娘,姑娘,真是对不起,小生我酒后糊涂,入错了房门。”我挣扎着起来,抓着那桌子的边缘靠着道,“小姐,我真不是什么小贼。你先别喊可好,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被毁的可是你的清白。”
      “你给赶紧我滚出去,滚!”她满脸的泪水,梗咽着。这一幅模样可真真的好看,梨花带雨的美人,登时我心中闪过少时看过的那些版刻画上的图案来。
      “姑娘,京中冬日甚寒,莫要着凉,还是寻一件袍子裹一裹吧。”我回头又看了她一眼,那里衣中的春色让我想起那一年花朝节的女子,“姑娘,可曾许人吗?小生愿向令尊提亲以护小姐清誉。”
      “滚!”她当日那一句话令我怀疑了许多年,香闺旖旎,我却是被人给撵了出门,是谁说香闺多嘤咛,女儿甚娇嫩,全非如此。

      日上三竿时,听得乔安兴奋的跑进屋子推搡着我道:“公子,你中了状元!”
      “当真没错?”我猛地起身抓着乔安的手问道。
      “没错,今科状元虞世卿,慈城人氏。”乔安说着给我拿来一套新袍子,“公子赶紧的换了衣服,进宫去。”
      “对,对,对。”我拿了衣服一换,整个人雀跃不已,状元及第的美梦终也让我做到了。心中全是喜悦,想着不久便要娶得佳人来,人生大小登科我便都有了,此生足矣。

      “世卿兄的马很是乖顺,可是自己训的?”探花郎骑着马过来问道。
      “青葱同我七八年了,我少时便养着它。”
      “世卿兄在家中可曾定了人家吗?”
      “往年埋首读书,何时想过这些呢?再言,婚姻之事还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苟且私下相定,于女儿家不公。”
      “想不到世卿兄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知哪家闺秀能和你白首偕老。”
      “子昂兄不也是怜香惜玉的人嘛?听闻子昂兄早就同工部尚书徐大人的千金定了亲?”
      “少时的娃娃亲,只待我有了功名便要完婚。”
      “到时可不能忘了我,这喜酒可是喝定了。”
      “状元公、探花郎,赶紧一些,这京中的街道还有几处,可不能误了皇上赐的晚宴。”一旁来了一个内侍催我们两人快些游街。
      “有劳王公公提醒,一时雀跃的忘了时辰。”我颔首对他一笑道,“还劳烦王公公前头带路。”
      两厢路上是百姓的嘈杂欢欣之声,我却分明听到一个那日对我说“滚”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远,好似离我远去,我私下寻找过那一日误入的府宅,竟是父亲让我努力争取的户部尚书的屋宇。
      前头街道拐弯处有一人牵着一匹马出来,霎时又抽了马鞭扬长而去。我心中一急,一夹马肚子绕开前头的众人往着那人追去。
      青葱似乎明了我的心思,一会儿已经追到那人边上,左手抓住自己的马缰,右手抓住了她的马缰道:“姑娘,可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她瞧了瞧我终是没有认出来,“放开我的缰绳。”说着她拿起马鞭抽了我的手臂。
      我一疼,便松了手,她便又扬着马鞭飞奔过去了。我木木的看着她和她的马儿跑远,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阵春风吹来,自我耳边一过,我一个寒颤,只觉风在我后背吹我前行,手不知觉得扬起马鞭。清风在我身后一个劲儿的吹,似乎是结婚时唢呐的喜庆声。

      “啪”的一声,终于断了我的旧忆,转头看一旁正襟危坐的夫人,她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拐了人家大家闺秀私奔,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你才会做的出!”夫人气的五官拧在一处,好似要吃人一般,“如今,人家姑娘怀了你的骨肉,你倒想拍拍屁股走人?”
      “母亲,孩儿当时年少不懂事,可是,可是我答应了云香阁的青莲娶她做妻。”
      “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还想娶个婊子进门做媳妇!”夫人的鞭子不留情面的打在了儿子的身上,“打死了你更好。”
      “夫人,夫人,你手下留情。嘉树是您的亲身骨肉,您难道不心疼吗?”这劝慰的人正是我的儿子嘉树拐来的大家闺秀陈氏。
      “陈姑娘,你放心,我就算犯了命案也不会让那婊子进门的。”夫人倒也止了怒气,扶起一旁的陈氏道,“我和老爷已经向你父亲提亲去了,只要你还愿嫁到虞家,你便是我虞家名正言顺的三少夫人。”
      “嘉树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陈氏瞥了嘉树一眼,“夫人,我只愿产下孩儿,我已然失了清白再难以做人,我原从今而后皈依佛门。”
      “嘉树,为父给你两条路走。”我端了杯水抿了一口道。
      “父亲,你说。”嘉树跪着拉着我的衣摆道,“父亲,你少年时不也是风流才子吗?”
      “第一条路,考取前三甲的功名,我便允你纳青莲入府为妾,但不得生育孩子。第二条路,明媒正娶陈氏,待陈氏生下两个男孩后我便允你纳青莲入府为妾。”
      “父亲,这两条路其实根本算不得路。青莲是不愿屈居为妾的。”
      “那陈氏就可以屈居为妾了?”我扇了嘉树一耳刮子。
      “奔着为妾。”嘉树反诘道。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拎起嘉树的衣襟道,“我虞世卿不止你一个儿子可为我送终!”
      “父亲,你怎么能这样待我。我是你亲生的儿子。”嘉树抱着我的腿哭泣道,“你从小最是疼我,事事都答应我,为何今日之事就不能答应我呢?”
      “男儿可以风流,但却不能荒唐。”我说这话时看了夫人一眼,当年她新婚之日才发现我便是那夜误入她闺房的醉酒男子,她拿了鞭子打了我后背。

      “父亲,陈氏生了一个男孩。你给孙子取个名字吧。”嘉树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来书房给我瞧,“丫头们说这孩子长的像我,父亲你说像谁多一点?”
      “这孩子是吟字辈的,不如就唤作吟康。”我看了孩子一眼,长的很壮实。想到七个月前我差人将青莲赎出送于她相好,不久便听说他们死在了进山的道上。
      “吟康,父亲抱你去见你母亲去,真乖。”嘉树抱着孩子开开心心的出了书房。
      片刻之后,夫人端着一盅参茶道:“又想起你那些少年风流事来了吧?”
      “夫人怎么知道为夫的想起的是那些呢,怎么不是和夫人初遇的惊艳呢?”我放下笔,接过参茶放于书案上,握住夫人的手道,“十三四岁时我便看了那些画册,夜里常常夜不能寐想着要寻个女子按着画册行事。后来伙着书院的人一道入了花街,夜夜栖宿在云香阁里。那里的女子妖媚的让人觉着这天下除了自己再无男人是好的了。”
      “呸!”夫人抽出手,她的鞭子又打在了我的后背上道,“老不正经的家伙,除了想那些你还会什么。我真真的怀疑你那状元是使了银子得来的。”
      “可怀疑不得,那妇人的一品诰命夫人也是使了银子得来的。”我笑着抓住了夫人的鞭子道,“为夫的归宿便是夫人的心,那些不过是少年风流,不谙世事的玩笑罢了。”
      “那当年怎么会想到追上我的白羽,还险些忘记皇上的赐宴?”夫人抬头望着我,这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是不是你早有预谋的?”
      “还不是夫人当年骂我的一个‘滚’字,为夫记忆犹新。那日清风对我细语,前方那女子便是我此生寻觅的女子,清风急急的让我去追,我便听了清风的话追上了你。”
      “色胚,还找一个风雅的理由来。”夫人捏了我的脸颊道,“那一晚,我起身喝水,你真把我吓住了。不过你长的真是好看,风流俊俏的模样。真对得起你的风流才子的称号。”
      “看来夫人也是色胚一个,吓成那样还能觉着我的俊俏模样来。”我说着抱起夫人往外走。
      “干什么去,色胚?”夫人挣扎着要下来道,“参茶还没喝呢?”
      “为夫带着夫人去谢清风做媒。”我腾出一手抓起茶碗喝掉参茶,转头对夫人道,“今日我们也去踏一番春意去,些许年没有这般乐趣了。”
      夫人笑了笑,埋在我胸前道了一句:“附庸风雅的老头儿。”
      后背上好似又有一阵清风推我,窗口的柳枝儿都笑弯了腰。

      写此文乃是因为前一篇《如我少年时》中写的几首诗引起的,觉得那里的每一首诗都是一个故事,虽然那些故事是曾经作为我的存在,而如今我想以一个男子的口吻写男子的少年往事,故而一首诗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里都有不同的人物存在,他们的故事可能和我一样,也可能和我完全颠覆。
      可能几个故事写完之后会另外扩展成一个大故事吧,反正未来不可知,如今只想这样的写罢了。
      第一个故事是由一首被朋友称为艳诗的诗发展而来的,自然这个故事有点艳丽,不过秉承我一贯的习性,暧昧和含蓄的美才是艳丽的王道,故而故事的艳丽还是要细细的深究几分的。
      不过这个故事写的可真是堪称是我的最大的出轨行为了。。
      另外故事很古风,我已经尽量的在口语化了,因为不会出现阅读困难的问题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个故事 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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