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心动了》悠怡

8、星星

　　“已经开学两个星期了，下周四周五就要迎来升高二以来的第一次月考，把你们的那些懒惰散漫的风气都给我收起来，不要再让我……”
　　谭北嘉在上面讲，认真听的人寥寥无几。大家宁愿抬头望天出神，都不想听这些废话。

　　倪奈暖盯着手上的便利贴看了几秒，从笔袋里拿出铅笔，在下面画了个生气的小人表情。
　　反手贴在背后课桌上。

　　又拿回便利贴的夏安星：“？”
　　莫名其妙。
　　他将小纸片扔进桌肚里，不予理会。

　　大家千盼万盼，总算熬到下课铃响。
　　谭北嘉又拖了将近两分钟的堂，然后才放下粉笔，扶了扶眼镜，点了两个人名：“倪奈暖，夏安星，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数学办公室。
　　谭北嘉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水，然后才抬眼看向并排站在她办公桌前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不知道。
　　倪奈暖在心里嘀咕了句，嘴上并没有吭声。

　　过了几秒，她身边的夏安星替她说出了这句话，散漫的语气连带着气息都变得缱绻绵长起来，“不知道。”

　　“……”谭北嘉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倪奈暖。”
　　被点到的倪奈暖乖乖地应了一声。
　　谭北嘉：“我知道你初来乍到，还不太懂这边的规矩。不管是上什么课，上课的时候都不能和别的同学聊天，知道吗？”
　　倪奈暖点点头，“知道了。”

　　接着谭北嘉看向夏安星，对夏安星她就没那么好的语气了，“夏安星，赵主任说你今天早上又迟到了，干什么去了？啊？”
　　夏安星像个死板的机器人一样重复了遍先前的说辞：“路上塞车。”

　　“哪条路塞车了？”谭北嘉没好气地说，“时间地点给我精准说出来，我倒要看看翌江里哪个地方清晨七点半能塞车。”
　　夏安星不带犹豫，“忘了。”

　　实在没多少人能够招架得住他这种近乎无敌的耍赖式回答，谭北嘉放弃了，啰嗦了几句，挥挥手让他俩回去。

　　倪奈暖悄悄松了口气，结果刚走出去没两步，谭北嘉又把她给叫住了。
　　“倪奈暖。”谭北嘉皱眉，语气很是不满意，“把耳机摘下来，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在教学楼里不准戴耳机。”

　　倪奈暖脚步一顿。
　　办公室里的人不少，谭北嘉的办公桌又在正中心的位置，她没有压低音量，这话一出立即有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连夏安星都在低头看着她。
　　倪奈暖抿了抿唇。

　　谭北嘉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刚想又说些什么，就听得倪奈暖终于开口，“对不起，老师，这不是耳机，我不能摘下来。”
　　她抬眸，浅色瞳仁折射出格栅灯明亮的光，注视着谭北嘉的眼睛，一字一顿、缓慢清晰地说：“这是助听器。”

　　喧闹的办公室有一瞬间凝滞。
　　倪奈暖拨了拨耳朵旁边的碎发，摘下其中一只助听器，递去给谭北嘉看。

　　谭北嘉将这只小玩意儿翻来覆去看了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神色有些尴尬。
　　“你……”她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十分诚恳地说：“抱歉，老师不清楚你的情况，误会你了是我不对，对不起。”

　　倪奈暖有些意外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下架子向自己道歉。
　　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老师，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教室了？”
　　“好，你回去吧。”谭北嘉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的课本暂时还送不过来，这两天上课先借同桌的书看看。”

　　走出办公室，倪奈暖才发现夏安星没跟上来。
　　转头一看，他还在谭北嘉的办公桌面前，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犹豫了一下，倪奈暖定住脚步，站在门口附近等他。
　　进进出出的同学老师，或多或少都往她身上看了一眼，不是异样的目光，更多是带着试探的打量。

　　倪奈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心想早知会这样，她不如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大大方方说出来就好了。
　　也免得被这样误会。

　　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了，倪奈暖长长呼了口气，撇开心里异样的情绪。

　　快到上课的时候，夏安星才出来。
　　他慢吞吞地走出来，压根没看见倪奈暖，径直往前走。

　　倪奈暖追上去，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夏安星回头，看见是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怎么还在这？”
　　倪奈暖眨眨眼，“等你呀。”
　　夏安星沉默了下，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哦，我还以为是你腿太短，还没来得及走回去。”
　　“……”

　　倪奈暖匪夷所思。
　　她好心在这等了他半天，他居然还嘲笑自己腿短？！
　　下次再也不等他了！！！

　　倪奈暖气呼呼地想着，踮了踮脚尖，比划了下。
　　头顶堪堪达到夏安星的下巴。
　　“……”

　　行吧。
　　你高，你腿长，你了不起。

　　这时上课铃响起。
　　数学办公室离他们的教室距离还挺遥远的，倪奈暖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开始跑。
　　被夏安星拉住。

　　“急什么？”他的眉眼和语调都懒倦到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和倪奈暖的着急是两个极端，“迟到两分钟不会死。”

　　倪奈暖被夏安星这满不在乎的语气给说服了。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回去。其间倪奈暖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这个时间点说话聊天好像不是很合适，于是放弃。

　　他们双双迟到了足足七分钟。
　　正在讲课的英语老师看到他们回来，问了下原因。倪奈暖解释刚才班主任找他们过去谈话了，英语老师点了点头，让他们回自己的座位上。

　　一回去尹彤就压着声音问她：“哎，老谭找你们过去说什么了啊？说了这么久。”
　　倪奈暖顿了顿，小声回她：“她让我上课不要跟同学说话。”
　　“……”
　　尹彤把头歪回去，坐直了身体。

　　英语对于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倪奈暖来说是最简单的一门课了。虽然老师讲的东西她不用听就懂，但仍然认认真真地听了课。
　　身后的夏安星也没再搞什么小动作，其间倪奈暖小幅度回头看了一眼。

　　这位大帅哥直接趴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下课，严林松忽然来到倪奈暖桌前，笑嘻嘻地问：“老夏妹妹，吃不吃课间餐？”
　　这个称呼让倪奈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倪奈暖义正言辞地满脸拒绝之后，严林松终于改了口，“那好的，倪同学，吃课间餐吗？”

　　倪奈暖对这个词有点疑惑：“课间餐？”
　　严林松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这两袋子倪奈暖可太眼熟了，正是早上在夏安星自行车上挂着的那两袋早餐。

　　她当时还奇怪夏安星一个人为什么要打两份早餐，敢情是给严林松带的？
　　“不用了，谢谢。”倪奈暖接着又说，“这个放了这么久，现在口感应该不太好了，你下次还是早点吃了它吧。”

　　严林松嘿嘿地笑：“没关系没关系，热一热，依然美味无穷！”
　　这教室里哪有能给他热食物的地方？

　　倪奈暖正纳闷着，就见严林松从尹彤的桌子底下捞出了一台——
　　迷你蒸蛋器。

　　倪奈暖：“……”
　　现在的高中生，书不见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倒是一大堆。

　　尹彤为她科普了一下这个蒸蛋器的前世今生：“我前男友，觉得水煮蛋非常健康，一定要一天吃一个水煮蛋，还逼着我也一起吃。这玩意儿就是他送我的，虽然我们第二天就分手了。”
　　倪奈暖怀疑自己听错了，“前男友？”
　　“是啊。”

　　正在捣鼓蒸蛋器的严林松说：“夏爷他妹……啊不对倪同学，别看你同桌长这副样子，男朋友已经换过四个了。”
　　尹彤腾地一下站起来，隔着倪奈暖锤他，“严林松！我长什么样子？？？你再说一遍？”

　　“哎哎哎姑奶奶别动手，水要洒了！要洒了！”
　　……

　　教室后面正好有个插座，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倪奈暖看着严林松坐在夏安星旁边的空位，给蒸蛋器灌满水，把包子一个个拿出来放到蒸格上摆好。

　　搞完这一切，严林松甩了甩手上的电线，“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插头被按进插座里。

　　然后，世界一片漆黑。

　　“卧槽！居然停电了！”
　　“不是吧，前天我刚嘲笑完一中线路老旧天天三停，今天就轮到我们了？”
　　……

　　同学们一片躁动，严林松脸垮了，“不是吧，怎么这么巧！我这水都还没来得及热呢！”
　　尹彤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得了吧，你也就只配吃凉的了。”

　　教室太吵了，倪奈暖耳朵听得有点不舒服。她偷偷拿下助听器，声音霎时小了大半。

　　严林松摇了摇夏安星。
　　“夏爷，该醒醒了。”

　　夏安星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头才离开臂弯，眼皮耸拉着，声音懒懒的，“热好了？”
　　严林松把蒸蛋器整个端到他面前，夏安星伸手碰了碰，凉的，嗤笑一声，“你热了个寂寞？”

　　说完察觉到一丝不对，眼前一片漆黑。不是他没睡醒，而是整个教室确实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严林松叹了口气，睁眼说瞎话：“早就热好了，你这一觉呢直接睡到晚上，就又凉了。”

　　夏安星面无表情听完他的胡话，伸手摁着他脑袋往下一压，严林松额头结结实实地与课桌来了次亲密接触。
　　他捂着额头泪眼汪汪：“停电了。”

　　“你弄的？”
　　“我哪有这能耐啊！它自己停的！”严林松为自己伸冤，“倪妹妹可以为我作证！”
　　他又下意识地用“妹妹”来称呼倪奈暖。

　　所有声音到倪奈暖耳朵里都是经过了过滤的质感，模糊朦胧。她没有听见严林松的这句话。
　　严林松见她没反应，想去敲敲她的肩膀，被夏安星拦了下来。

　　黑暗衬得那双沉敛着微光的眸子更明亮了，脸上线条隐匿在黯淡环境里，简简单单几笔勾勒出的轮廓都是极致完美。
　　声音冷淡又清晰地落下来。

　　“对我妹妹放尊重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