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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章 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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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翼听到消息的时候,正背书背得死去活来,昏天黑地,脑袋已经在桌子上撞了第六个包。
柳如媚带着一个飞星,背着一个大包就来了,连气都没喘,就朝内室奔去。
盛翼三步两步就飞了过去。
柳如媚抓着他上上下下地看了看,一双柔眼带着疑惑:“这头上是怎么的了,跟人打架了!”
苍梧子在一旁故作高深:“学习嘛,很用功呀。”
柳如媚兴高采烈:“是哟,有长进。”
前几天自己才上山,这会子老娘又跟着来了,盛翼心里有一百个疑问想问,但最后都落在一个点上:“有人找咱家麻烦没有?”
柳如媚眉头一皱,顺道将包袱一丢:“麻烦,什么麻烦?”
飞星在一旁憋了半天,这会子插了句话:“公子在的时候,咱们家成天鸡飞狗跳的,公子走了,咱们家一派平和,啥事没有,”末了补一句:“不但没啥事,还有大喜事。”
柳如媚原本正在清理着包袱,这会子猛地抬头,以少见的严厉语气道:“你先出去。”
飞星立马转身,朝盛翼伸了伸舌头,嗖地不见了。
盛翼一头雾水,柳如媚就对苍梧子道:“师父,你们收拾一下,我们好及早出发。”
苍梧子一张脸皱成了褶子:“我这不是才来几天,又要跑么?”
柳如媚蹙眉:“师父。”
苍梧子看着柳如媚那泫然欲泣的样子,一阵肝痛肉痛:“好了好了,怕了你,你说咋样就咋样。”
看着沉默无语的苍梧子,和门外风风火火赶进来的两个姨娘,盛翼顿时生了一肚子的疑问,他眼珠子转了转,脚步抹油似地朝门外溜去。
飞星正在那里鬼头鬼脑地往里探,不成想被他逮着正着,他下意识地一捂脑袋,准备迎接那兜头一下,却不曾想袖子一紧,反应过来,人已经在三米开外。
“说,我娘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翼不等他反应,直接了当地问。
飞星迷茫了一下:“我哪知道?”
盛翼举起手,飞星连忙把脑袋抱住了,盛翼的手举到半空,突地松开了,从紧握的拳头改成了伸出的手指,在他脑袋上连敲了两下。
飞星还在想公子怎么突地良心发现了,盛翼却想着,就他这个脑袋,本来就傻,再打几下,估计自己一辈子也别想问出什么东西了。
“你刚说盛家有喜事,什么喜事?”
飞星把脖子伸成了龟脖,看那边没动静,才放心大胆地说:“三姨娘不让我说。”
盛翼把下摆一撩,飞星立马从善如流地说:“可是我拼了命都要告诉公子的。”
盛翼眼皮一掀,表示很不屑。
飞星:“这个喜事吧,是大喜事来着,那日公子离开之后,中午便来圣旨了,给老爷在太医院封了个官,叫什么医正什么的,老爷高兴得不行,当天就上任去了,然后,第二日,圣旨又来了,召大小姐去当什么首席女医,我天,这可是盛家开天劈地第一回,这么大荣耀,估计咱郁离国多少年都没出现过吧,公子,小的我现在走到大街上,背都挺得直直的,遇到个乞丐,我都和人家说我是盛家的,天啦……”
“等等,”盛翼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老爷和大小姐都进太医院了?”
飞星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不但这个,而且,第三天,圣旨又来了。”
盛翼心想,圣旨不要钱的。
“这回圣旨是给公子您的,老爷要接,人家公公说了,必得公子亲接才行,公子这不是没在家么,公公就打道回府了,说是过两天再来,虽然没说什么,想必也是一桩大喜事,天啦……”
递圣旨,还不知道人在没在家,再打道回府,这是哪门子事,作为圣旨,还有威严么。
盛翼捏着下巴,明知道自己是跑的,叶云寒还连下这几道圣旨,作什么,闲得慌,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抓了。
“你们在干什么呢,一见面就说个没完,”柳如媚不满的声音从侧面传来,盛翼一转头,见她头伸出门,眼光一闪一闪的。
盛翼一张脸笑成桃花,一把搂住飞星的脖子,搂得他直翻白眼:“没呢,好久没见,甚是想念,等会就进来。”
柳如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缩了回去,十分灵活。
“你们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
飞星不作声,盛翼就感觉有人拍他的手臂,他一松,飞星就长长吐了一口气。
“怎么不说话呢?”
“……咳咳咳,憋住了,说不出来,我也不知道,三姨娘什么都没带,这几天吧,她脸色可丰富了,白黑青红啥都有,尤其是最后那道圣旨一来,三姨娘屋里灯亮了一宿,今早就叫了我,背一个包袱,想必是晚上就整理好的,连盛家的人都没惊动,悄悄地出了后门,就过来了,我也不知道个什么情况,也不敢问,直到到了这里,哎哟,我的妈呀,原来三姨娘想公子你了,吓死人了,我还想着,是不是要把我拐卖了。”
“啪”地一声响,盛翼一记巴掌落在他头上:“拐卖你个头,干活跑得比兔子还快,吃饭都猪还多,谁敢要你,倒贴都怕人家记仇。”
“喂喂喂,”飞星欲哭无泪地望着盛翼消失的身影:“不带这么损人的。”
盛翼又回到室内,苍梧子已经走了,一高一矮两姨娘正热火朝天地围着那个弱柳扶风的娘。
“姐,你这身衣服的花边儿漂亮,哪里买的。”
“哇噻,这根簪子是送给我的么。”
盛翼看着那两身仙风道骨的道服,重重地咳了一声。
然后,室内寂静,两个道姑瞬间恢复看破红尘的样子。
“娘,你是不是逃出来的?”
刚才飞星那话,明显告诉了他一个实情,叶云寒以这种方法逼自己现身,盛又南和盛夕颜两个就是人质。
呸呸呸,哪有让人质做官的,不过,如果自己不现身,估计他们两不会好过。
自己能看出来,未必母亲看不出来,瞧她这样子,包袱,一个仆人,偷偷摸摸出门,还真是逃跑的一切要素都具备了。
“是,”柳如媚的话很直接,直接得让盛翼一踉跄。
靠,来是想蒙一蒙,没想到还真是,能不能让人有点心理准备。
“往哪儿逃,咱这家庙难道别人不知道。”
柳如媚两眼深深地看过来,这眼神是极好看的,但盛翼却分明看出了其他的意思,他脊背上突地升上一股子凉气。
“去吧,继续学习,什么时候走我们再通知你。”
这是柳如媚在赶他出门之前,说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盛翼脚步一顿:“爹和大姐呢?”
柳如媚眼神有些闪烁:“怎么越来越啰嗦了。”
大约是见盛翼有些疑惑,柳如媚接着说:“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看样子,还不是一般性的逃。
盛翼从室内出来,倚在门框上思来想去,哪有心思去学习,往左边看了看,那是四殿下住的地方,他抬起腿,往那边而去。
四殿下院内,燃着一个铜黄香炉,香气袅袅,一个小童匆匆穿过院门,毕恭毕敬地说:“今日庙里来客人了,师父要作陪,说是晚些时候过来,让四殿下久等了。”
四殿下微微一笑:“无妨。”
这一向论道,这个苍梧子都和自己论上瘾了,一天不来翻几遍嘴皮子他好像不舒服。
恰在这时,盛翼走了进来,捂着鼻子:“怎么熏上檀香了,闻着喉咙里都甜丝丝的。”
四殿下心情大好:“怎么,不学习了。”
盛翼唉声唉气:“比学习更难受的事发生了,”见四殿下被唬得眉头一皱,嘴角一收:“我娘从天而降。”
怪不得苍梧子也不来了。
这个,倒是不好安慰,难道说,怕啥,她不就是你娘嘛,还是管她是谁,一脚踹过去就完了。
四殿下复杂地看着盛翼。
盛翼低下头摆弄了一下腰上的绦边,斟酌了一下词汇:“殿下在这儿住得还好么?”
四殿下:“……还好,”你在哪儿,哪儿都好。
盛翼微微一笑,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这里是不错,隐秘,很安全,又清静,只要,只要殿下愿意,多久都是可以的。”
四殿下心里一跳,盛翼突然站起来:“反正,我知道你在这儿,能找到你,我就放心了。”
不知为什么,虽然只相处那么一段时间,但他总觉得自己对四殿下有亏欠。
这句话,他本来是本着朋友的关心还多了那么一点内疚感说的,但听在别人耳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四殿下的手指颤动了一下,慢慢站起来,想说什么,盛翼搔了搔头,也突然站起:“那个,我先走了,你休息呀!”、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迅速起身,往院外而去,他没看到身后四殿下逐渐冷凝的面孔。
赵六走上来,就听到四殿下轻轻说了句:“他要走了。”
赵六看着四殿下:“您呃,盛大人会明白的。”
四殿下抬头又低头,口中喃喃:“只要他幸福,便好,便好……”
盛翼是在晚上走的,真是月明星稀,树影幢幢,山路又崎岖不平,盛翼三步一倒,五步一摔,心里骂娘骂上了天。
后面跟着飞星,絮絮叨叨地说:“咱们连招呼都不打,不好吧。”
盛翼头也不回,气喘吁吁:“打打打,你去打,我到盛家等着,咱们是文明有素质的人,必须得打,”说完走得更快了。
飞星唉了几句,赶紧跟上,嘀咕:“那还打个屁的招呼呀。”
一辆马车影影幢幢地立在路口。
盛翼和飞星终于人不人鬼不鬼地从山林里扯了出来,狼狈万分地朝路口走去。
“咱们要步行回城么,恐怕得清晨了。”
盛翼抬头望了望天,眼睛在那枚光溜溜的月亮上粘腻了一番:“天色正好,正是夜行的良辰吉时,”把一只手搭在飞星肩上:“走不动了,带一下。”
突地,走不动的盛翼无比矫健地蹦了一下:“坏了,前头有人设下天罗——一辆车,守车待咱们。”
哇呀呀,老娘可真贼,竟然掐指算出自己要逃。
飞星愣了一下,倏地往后一退,把盛翼当作了屏障:“咱们躲躲呗!”
盛翼:“你老人家躲在我后面,这也算躲!”
车辕头上一个人影一跃而下,直直朝这边走了两步,站定,声音爽朗:“是盛公子到了么,四殿下吩咐属下在此等候多时。”
四殿下,盛翼叹了口气,人模狗样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摆,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看时,却是陪着四殿下过来的侍卫李哥。
李哥上前扶他:“四殿下让属下把公子送到要去的地方,请吧!”
盛翼心里有些感动,今日自己去辞行,四殿下看出来了,他什么都没说,竟然悄悄地把这些事情给安排好了。
飞星:“四殿下对公子可真是不错的。”
盛翼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轻飘飘地嗯了一声,想着,若是此行见着叶云寒,好歹把四殿下的事求一求,能放过他自是最好的了,当然,若是叶云寒记恨自己,四殿下如今在这山上,也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点。
盛翼没想到,从前千方百计要躲的人,现在,竟成了自己的牵挂。
他脑子混混沌沌,车子就在这混混沌沌里到了城门,天色未晓,只得等着,到了三更,传来一声鸡叫的时候,两扇厚重的门便吱吱呀呀地推开了。
城门一开,车辆便混在早行的行商队伍里进了城。
湿漉漉的街道两旁,店铺有些开了,有些还虚掩着,李哥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公子要去盛家?”
盛翼想了想:“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