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木》喜寿

8、第 8 章

　　荒林的花妖茉莉在林子中乱转！

　　初进林子，她就觉察到鬼气。但她只以为是普通的孤魂野鬼，以她的本领断不可能在这山中被困。可事实就是每当她以为自己快出去的时候她就又回到了林子的中央，而且她的心绪越来越糟糕，每天都有无名业火在心中燃烧。

　　今天是被困的第三天，心情更烦躁了，尤其是起雾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三个，一个悲伤的想要自尽，一个狂躁的想要屠戮一切，剩下的一个无力的看着另外两人，想祈求她们正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雾气越来越浓，里面还多了一些轻飘飘如鹅毛般的东西，落在身上刺骨疼痛，就像有人在身上吃肉剔骨。

　　茉莉单膝跪在地上，捂着心口痛苦不堪，雾气的势头太盛，她竟然无法用法术挥开保护自己。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要想个办法，离开这片林子，至少先把今夜过了。鬼和妖不同，妖大多日夜法力差不多，可鬼夜晚比白日要强上不少。

　　茉莉抱膝，将自己越缩越小，直到变成初生种子模样。这样虽不能阻挡雾气的侵蚀，但雾气中那些实质的东西还是可以避开的。她躲在一颗小树的树根洞中，自嘲一笑：从来都是妖比凡物厉害，没想到有一天还得靠这普通的草木来保护自己。

　　三更天的密林，因这奇怪的迷雾，显得愈发阴森幽暗。茉莉种子望着外面，祈祷天明赶紧到来。忽然间，迷雾消退了一些，雾气中那些奇怪的东西也瞬间不见，只留一个个绯色的残影。

　　茉莉静等了片刻，见迷雾真无再度席卷的倾向，才慢慢舒展身子从新化作素衣姑娘，谨慎的看着四周。不远迷雾深处，一个晃动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犹豫片刻后她小心上前几步，看看到底是何人在此。

　　只一步，她就愣在当场：“山君，是你吗？”

　　初桃从来没想过会再次遇上荒林的妖，更糟糕的是还让她看见自己举着一个仙桃指挥‘山君’趴下。虽然自己心知这不过是只有灵性的纸虎，可还是涌起几屡做坏事被人抓包的尴尬。

　　“又见面了。那个，这个只是一只纸老虎。实在是你们山君的形象太过美好，所以借用了下。”初桃简单解释了下，她不想还背着杀妖的孽又再加一桩。

　　茉莉这才看见老虎身后的初桃，脸上闪过悲伤和厌恶，最后归于平静，淡淡的说：“我知道！”

　　“你知道？”初桃一顿，立时反应过来，也对，她好歹也是修行有成的妖精没怎么会连眼前的老虎是死物还是活物都分不清。也就是自己因为前头山君的事情乱了心神，才以为她看不出来。

　　“山君没死，但也和死差不多了。”因为山君没死，所以短暂见到山君的惊讶后茉莉回了神。因为山君没死，所以再次相见，她没有举刀相向。

　　再一次见到初桃，茉莉明显感觉她身上的灵力不同了。从前在荒林的时候说她是桃祖茉莉是将信将疑的，现在她开始有一点点信了。她周身的法力流转明显比自己高级，这会儿若是想斗自己恐怕还真讨不了好！也许还该感谢山君的未死。

　　但山君虽没死，茉莉对这位‘桃祖’的厌恶却是有增无减。因为她山君才会是现在这副一息尚存的样子。山君失了风华，荒林失了依仗。一部分在黑熊的带领下投靠西山的大妖，求得一暂时庇护，其他的就和她一样，四海飘荡。

　　离开荒林前老桃头曾来找她，劝她一起向东边走，去海上寻桃祖。说大家同为草木，性情相投。还说桃祖性子平和，再加上山君之事的愧疚，定能好生相处。

　　茉莉冷笑拒绝了。老桃头是桃树，自是向着着同族。可她不是，她心中是怨恨着那个伤了山君的桃祖。老桃头去东方，她转身就选了向西的方向。可世事就是这么无常，向西走的她偏偏就遇上了初桃。

　　“山君没死！”茉莉的话初桃把全部关注点都放在了第一句。着大约是草丛醒来后听到的最美妙的事情了。她再也不用背负着害死妖的罪孽自责，活着就好，只要还活着，总是能找到机会去帮他恢复昔日的荣光。肉身这种东西，最好还是原装的。

　　想到高兴处，还抱着桃子以头相触：“桃子，桃子，我好开心啊！山君没死，以后我带你去看他呀！”

　　桃子，她居然给长着山君皮相的猛虎取名叫桃子！茉莉脸皮一抽又开始觉得心痛，那可是山君的模样，如今成了傻乎乎的桃子。

　　初桃的欢欣雀跃，茉莉看在眼里痛在心中，诚然山君是还活着，可他那样子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还有荒林的那些伙伴，或是伏低做小，或是四海飘零，都是因为她，因为她害了山君。

　　茉莉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初桃从惊喜中回神，刚刚好像高兴的有些过了。眼见茉莉向密林深处走去，急忙出声：“等一等，现在林中全是恶气，你出不去的。还是等天明再走为好！”

　　“我自家事情，不劳桃祖惦记！”茉莉充耳不闻，继续向着深处前行。

　　初桃略一思索，拍拍桃子的头：“桃子，你先跟上去，我随后就到！”

　　桃子有些不愿，但再再三催促下还是追着茉莉而去。桃子离开后，初桃挽起左手的袖子，手指悬在封印上方。她的本能告诉她必须要做这件事，她的记忆告诉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迟疑片刻，初桃把手指放在封印上，从左向右画，封印口涌出丝丝恶气。初桃急忙原路退回，改为从右向左画。

　　这一次似乎是对了，封印口泛出点点青光，林子中的恶气被一股力量强拖着进入封印。它们不甘的四处突围，最后绝望的归于平静。

　　这便是我的过去吗？作为一个容器封印活着释放恶气？似乎看起来并不怎么美好！

　　密林深处出来女子的尖叫和阵阵虎啸，是桃子，茉莉花妖，还有一个陌生女子的笑声。初桃举着左手走向声音的来源处，所经之处，恶气消散，还密林一片清明。仅剩血腥之气未曾消退，反而愈加浓烈。

　　血腥最浓重的地方是密林深处的一片空地。那里，茉莉捂着手臂跌落在地，桃子站在她面前对着一个陌生的红衣女子龇牙。

　　初桃上前，桃子听得脚步回头围着她绕一圈，复又站到前面怒视红衣女子。

　　初桃微笑拍拍桃子，又看了一眼茉莉确认她并无大碍，方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红衣女子。

　　眼前女子年岁不大，估计也不过堪堪及笄，脸上还带着一点孩童和少女才有的圆润。眉清目秀，血色长裙迤地，能看出原本应该算是个美人。可惜她现在眼神凄厉，嘴角带血，身后还拖着一团如墨黑烟，只剩吓人的份了。

　　这是一个鬼，还是一个怨鬼厉鬼。她隐约记得这种鬼是不可长留人间的，一旦出现就会有人来追捕。

　　左手封印发烫，初桃低头看手腕，揭开封印。几条极细的青色丝线弹射出去，直奔红衣女鬼的身后黑烟。女鬼大惊，急速后退，厉声喝问：“你是谁？”

　　她退的很快，只是青丝更快，瞬间就扯去了半片黑烟，剩下的一半将自己完全藏在女子背后，丝毫不露头。而且她这一退，还露出了原本藏在长裙后面的一坨……看样子是个人，但短了许多。

　　“救，救我！”那坨黑影抬头，颤巍巍把手向前伸处一点，气若游丝求救。

　　这还真是一个人啊！真的快看不出来了，双腿齐膝而断，手指也没了，身上全是一个个小洞眼，说是马蜂窝也不为过。他身下的泥土因为夜色看不清颜色，只能看出湿漉漉。

　　这就是今夜血腥之气的源头吧！初桃眉头紧锁，她无世间大爱，普济众生之心，但这种死法还是太惨烈了些。而且这人形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不算熟悉，满满的招人不待见。

　　是他！初桃想起来了，这就是白日里不长眼来调戏，反被她下了咒的浪荡子。当时下咒只是让他会被幻象缠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真鬼给缠上了。今夜遇上的是女鬼复仇记？

　　“想求救，做梦！”红衣女子听得男子求救声，原本看着初桃戒备的眼神退去，盯着男子冷笑一声露出狰狞的青面獠牙。伸手化爪将人抓来，提在半空狞笑着将獠牙凑近男子。

　　“不，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求你直接杀了我吧！”凌哥抖若筛糠，眼中全是绝望。但还是忍不住想祈求，祈求一个痛快。他知道红衣女鬼接下来要做什么，就是生生咬下他一块肉。那太疼了，真的太疼了，简直生不如死。

　　“你放心，这次我要的可不是你身上的肉。”女鬼慢慢贴上男子的脸庞，“我可喜欢你的小舌头了。记得吗？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我还给你。”

　　下一瞬间，凌哥极度痛苦而虚弱的惨叫，嘴角淌下鲜红。女鬼微笑着抬头，樱桃小嘴含着一块流血的鲜肉。她将肉块卷入口中，动动腮帮子轻嚼几下吞了下去。末了还伸出小舌舔舔手指上残留的血迹。

　　初桃嫌弃撇头，感觉有点恶心。这还真是深仇大恨啊！原来身上那些不大的伤口都是用牙撕咬出来的。

　　“真是够了，天大的仇怨一刀抹了脖子就是了，何必这样折磨人！”茉莉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手中化出长鞭，直击女鬼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