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木》喜寿

60、第 60 章

　　初桃本只是为了换个话题，减少小鬼桃的惶恐，熟料这凌乱颠倒的回答中出现了不少奇怪的东西。忍不住抽丝剥茧的问下去，最后得出的结论让她惊讶到怀疑人生。

　　小丫头不觉得其中有异样，只要得了桃祖允许就是开开心心。初桃确是内心波涛汹涌，原来是因为这样吗？也许该去找椿聊一聊了。

　　之前一直拖着不去，因为发生太多事情了，心中也一直有些抗拒今天得结局，但现在，还是去问一问吧。

　　椿那日之后被关在沧海深处，离朔度并不算太远，但初桃只知其地，从未去探访。今日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幽幽深海，没有气，没有光，只有发咸发苦的海水。椿被束缚在一条海沟中，没有完全锁死，但能移动的范围只有上下左右三尺见方。

　　上天并没有把椿变成黄泉路上的彼岸花，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惩罚，从□□到灵魂的死亡。他们封住了椿的法力和七窍，现在的椿只是一株普通的椿树。

　　一株生活在陆地上的草木浸泡在深海中会如何呢？

　　没有阳光雨露的滋润，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咸苦的海水不断侵蚀身体，只有无数的鱼虾时不时来啃食一口。

　　一半的精怪这么丢进来只怕撑不了几月几年，可椿是天生仙体，执掌生门的人，本体又留在岸上。她的时间会变得无线漫长，什么时候本体消亡，她在水底的苦难才会结束。

　　忽然想到椿树之心的毁坏，难道这也是她的计划之一吗？心坏了，本体不能常九存在，那么就算再难的惩罚也总有终了的一天。

　　初桃拿着灯，就着微弱的光线看着眼前宛转委地的椿，状如了无生机的死人。许多小鱼在她身边游来游去，还有几只挂在她的身上，也不知是真下嘴了还是只是靠着。

　　又走近了几步，惊走了不少小鱼。椿抬起头看着四周，一只手向前触摸，似乎有些茫然。

　　水下昏暗，初桃也看不清真切，只是觉得椿这姿势有些奇怪，像是，像是看不清楚。

　　她又多行两步，这回椿的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撑着手坐起来，海水的流动让她坐的不甚安稳：“是阿桃吗？”

　　人就在眼前，她用的却是疑问？她怎么了，难道看不见吗？

　　初桃提起灯笼，照在椿的面前。椿惊呼一声以袖掩面，但这短短的一点时间初桃已经看清了她的脸。

　　她的脸苍白一片，双目半闭，隐约能看见里面空洞洞的。往日的明眸善睐不再，她如今已经是个瞎子。

　　初桃倒吸一口凉气！椿捂着脸后退两步，声音不自主的轻颤：“你，你是谁？”

　　“你的眼睛？！”初桃走到椿的面前，眼泪不由滑落。昔日风光无限的椿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

　　椿是有错，有大错，她创造了疫鬼理应受到惩罚。可这样日夜凄苦的惩罚已经让初桃感觉到心惊和悲伤，更甚怎么连眼睛都没有了。

　　听到是初桃的声音，椿似乎消除了不安，不再瑟缩，只是依旧不肯将袖子从脸上拿下来：“阿桃！你是阿桃！事到如今，很难高兴你能来看看我！不过这海底阴冷，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我一个鬼门守护者，与地府打交道的人，阴冷算什么东西。”初桃抽噎一下，施法将灯笼定在水中，伸手去触碰椿，“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谁干的。便是受罚也没有这样伤人的。我去找他们，要罚至多也就是一条命。”

　　“别去！”椿听着水流的方向避开初桃伸过来的手，但听闻她要去找人又急急忙忙将人拉回来，“别去！我的眼睛和任何人无关，是我自己弄！”

　　“你自己弄的，为什么？”初桃不解，草木一族成妖成仙后都是特别爱护自己的眼睛，因为从前只能靠感知的生活完全没有拥有眼睛时的快乐。

　　“有眼无珠的东西，留着又有何用！”

　　“什么？”椿的话令初桃感觉很奇怪，有眼无珠，她在说谁。可等她再问，椿就不再说这件事了，只是催促初桃离开。

　　初桃问了几次椿都不再说话，沉默一会后她站起来：“好吧！你爱说说不爱说就不说。既然不肯说这个，我们来说点其他的吧！”椿时她的好友，她担心她伤心她想为她出头这都是真的，可同样，她也没忘了她来此想问的事情。

　　椿听得初桃得话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呵呵！”初桃冷笑一笑，“你就只想跟我说这样吗？椿，我们认识多少年，都快数不清了吧！我们相互视对方做最亲的人，都为对方扛过多少事。就说最近这一次，我顶着上天的神罚留你再朔度，一心想找回椿树之心好减轻你的惩罚。可是你，你竟然想要我的命。为什么？”

　　初桃说着闭了闭眼，泪水又从眼角滑落。悟出椿参与在其中的霎那，她心中全是不相信，然后全部变成悲伤。多少人在背后下黑手都可以，但是椿不行。

　　“对不起！”椿的头一直没有抬起来，口中也只有一句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你明白的，我不相信你不明白！你要你亲口告诉我为什么？”初桃安奈不住的大喊随着水波荡漾出去，惊扰了一群鱼。远远有两个海妖受到惊吓怒气冲冲而来，然后还没靠近就灰溜溜远去。

　　椿始终只有一句“对不起”！

　　初桃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伤痛，擦去去泪水：“你就是不肯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了，我只是想听你说，证明我们还是朋友，证明这么多年的交情都不是做假的。”

　　椿低着头，手指微微收紧，不敢抬头，是怕面对初桃，也是担忧泄露心底情绪。她听见初桃说知道，知道了什么，真的是她心底的秘密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初桃还在等，等着椿抬头告诉她，但她最终还是失望了。她闭眼自嘲的笑了笑：“长生是谁？”

　　长生！这个名字像鼓点一样击打在椿的心上，她猛一抬头，张开眼睛，两个黑洞一般的眼睛流出鲜血，在这幽兰深邃的海底，瘆人的狠。

　　“呵呵，果然是长生！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长生他变成疫鬼了，从此不生不灭但永远都不能再生活在阳光下。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长生成疫鬼了，真的成疫鬼了！

　　椿忽然笑了，笑得初桃心中发毛。谁人不羡慕阳光，不能生活在阳光下难道还是好事？莫不是自己猜错了，长生其实是她得仇人，她就是想让他痛苦一生。一个年纪这么小得凡人少年，能这样惹到椿，让她放弃椿树之心放弃性命去对付他？这完全说不通。

　　椿笑了几声后笑容逐渐僵化，最后变成了哭泣。她伏在岩石上大声哭泣，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悲痛，眼泪和血水混迹在一起，全都融入海水。

　　她在伤心，她在真真切切无比悲痛得伤心。

　　初桃听到了椿的伤心，从内心深处出来的绝望。她不明白这算什么，可是多年的亲密习惯还是让她上前拍拍椿的肩膀。“椿……”

　　椿收了哭声，一手按住初桃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阿桃，谢谢你，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另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从来没想搭上你的性命，但我确实利用了你，伤害了你！对不起！”

　　“椿！”初桃蹲下身子，抓住好友的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生是谁？这一切是为什么？”

　　“阿桃！”椿轻轻唤了一声，“你还记得我身边的苍潇吗？”

　　苍潇，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椿将其视作珍宝，天天宠着爱着，人搭进去心也搭进去。就说感情不是好东西，要不是椿喜欢上这个男人，何至于后面这么多事情。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椿就不会耽搁自身的职责，甚至把椿树之心都弄丢了。

　　虽然现在证明了椿树之心不是弄丢，是椿为了把长生变成疫鬼主动藏起来的，但初桃还是对这样男人没有好感，反正他就是个祸根。

　　“苍潇他不是妖，他骗了，他其实是魔！”

　　什么？初桃瞪大了眼睛，那个松树精是魔！这怎么可能，妖仙人都是有实体的，鬼和魔则是没有实体的只有幻化出来的身体。这两者完全不一样，很好认的，怎么可能看错看不出来。

　　“真的，我们都被他骗了，他是魔，真正的魔！”

　　好吧！他是魔。可是就算他是魔，这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这个魔逼着椿把长生炼成疫鬼。这也有点道理。魔以人的负面气息为食，疫鬼所到之处，人人得病，怨恨，烦躁，凄苦等等负面笼罩，确实是很好的食材。

　　但还是有些说不通。这种食材根本不需要专门造个疫鬼出来。以魔的能力蛊惑一下人心，一样可以获得。

　　“长生是我和苍潇的孩子！”椿又开口了。

　　这下初桃是真的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