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不逃》泉柚子

18、第 18 章

　　18
　　洛桀现在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她的面前，现在完全就是修罗场！
　　她刚刚用电脑打开老师发还给她的作业，看到了简直是满屏的红色标注，眼都花了，还没来得及去仔细看，就被林御笙叫到了楼下去。

　　他不好在女生宿舍楼下那么多人的面说些什么，只能黑着脸，拽着她的手，把她一路拉到了宿舍后面的空地上，这里周围没什么人。
　　他黑着脸刚想说话，就听到付衫在叫洛桀的名字。
　　洛桀一个激灵，只觉得世界大战要爆发了。

　　“你这两天咱俩在一起这么久，你都不准备告诉我是吗？”林御笙不去管正在跑过来的付衫，盯着她的脸逼问她。
　　付衫听到他的话之后，脚步慢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
　　洛桀心里道：我要是说了还不得被你扒层皮？
　　眼神飘忽的朝远处瞟，嘴上说：“呃，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知道我要担心，你就不要去！”他拧着眉，眼睛里黑漆漆的让她不敢去看他，“你真的是、”
　　“洛桀！”付衫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洛桀大呼一口气，还没等她放心下来，她听到了付衫说的话，心又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付衫说：“她凭什么都要告诉你啊？”
　　付衫走过来，将洛桀挡在了身后。

　　洛桀心里疯狂呐喊：求你了，你走吧，别再来搞事情了，还觉得这事儿不够复杂吗？
　　她现在是帮着谁说话都不对，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我没跟你说话。”她感觉他的眉头都要被他拧断了，伸手就要去拉她，却被付衫的手挡了下来。

　　为什么现在的人一个个都喜欢皱眉呢？
　　这两个人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好看吗？
　　话说回来，自从这次见到林御笙，他好好的笑过吗？
　　冷笑倒是有。

　　“你他妈烦不烦啊？我和她说话管你什么事！”他简直在爆炸的前一瞬间了。
　　“你！”
　　洛桀吓的急忙想要去和他说清楚，“不是，我只是觉得那个被抢的女孩太可怜了，而且那个男人看起来很弱啊，事实也是他确实很弱啊。”她见缝插针说了一句话。

　　“不管他弱不弱你都不能、”林御笙气的又要数落她。
　　“你他妈和她什么关系啊你管那么多？”付衫这暴脾气也上来了。
　　“天天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啊？他是缠着你不放吗？”付衫回头向她求证，他保证，只要她点头，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洛桀抬头小心翼翼看了林御笙一眼，他暴怒的眸子盯着她，她没忍住拉着付衫的袖子往他背后缩了缩，这一个小动作，仿佛刺痛了林御笙。
　　洛桀小声说道：“啊、其实……”
　　“是她在缠着我。”林御笙冷笑了一声。
　　是她熟悉的冷笑了。
　　……啊？
　　洛桀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向他投去求证的目光，却看到了他报复一样的冷漠。
　　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哎？
　　这个话题怎么朝奇怪的方向转过去了。
　　他们不是来问她有没有受伤的吗？

　　两个人自说自话的把她从宿舍里拉了出来，数落她做错了还不够？
　　他还要反过身再给她一刀？
　　洛桀感觉心底的沮丧和难过像龙卷风一样开始撕扯自己的五脏六腑，喉咙又开始痛了。

　　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原来他还是在恨着她的是吗，她其实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期待的是吗？
　　是啊。
　　洛桀阖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因为哽咽真的很痛，她怕自己被他瞧见自己的痛苦。

　　她仔细想想，当初确实是自己提出来的要补偿他的。
　　“她缠着你？”付衫不信，拉了拉她的袖子，问道：“是吗？洛桀。”
　　“……”洛桀没有回答，反而抬头去看林御笙，她眉毛扬了起来，眼神里有些不敢相信，过了一会，缓缓说了一句：“你的伤好了？”
　　付衫在旁边一头雾水。
　　“嗯。”他冷冷回了一声。

　　“那，就这样吧，”她扯了扯嘴角，眼神里暗暗的掠过了一丝痛楚，然后瞬间就堆满了对他得嘲讽，速度快的让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她的喜怒，然后她突然笑了出来。
　　接连笑了好几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说了一句：“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扯平了，就这样吧。”她最后的语气不再笑了，反而轻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她转身朝宿舍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回头不知道在对谁说道：“我没受伤，你不用担心……对了，珊珊她拿了奖学金，周末要和大家一起吃顿饭，当然是大家AA，你来吗？”
　　珊珊是谁？林御笙不知道。
　　“啊？我、来啊。”付衫还有点在状况外。

　　他几步追了过去，和洛桀并肩走，仿佛刚刚一触即发的争吵和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放下了。
　　林御笙站在原地，眉尾向下，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即使他这样出言伤人，她也能一点都不质疑，不反问，不生气，甚至没露出来一丝难过，只是确认过之后，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对他笑一笑，转身离开。
　　对了，她向来是这样的人。

　　林御笙伸出手，想要叫她，半响，没说出话来，低着头在原地又呆了一会，然后默默转身走了。
　　在这三年异国的艰难求学路中，他一直回忆着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险些叫他忘记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一言不合就全身而退的人，她愿意退，也退的出去。

　　她退的是干干净净，潇潇洒洒，利利索索，丝毫不给人一点回转的余地。
　　他的眼底渐渐泛红，不知是因为暴怒还是因为难过，他双手紧攥着，战栗着，颤抖着。
　　在路过一片花田的时候，没忍住，停下了脚步，双手攥着心口，缓缓蹲了下来，他屏住呼吸。

　　心口痛到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开始不舒服。
　　“唔……”他忍耐着，从牙齿间流露出了一丝他正在痛苦中的迹象。
　　他的肩膀抖动着，指甲抠进了衣服里，紧紧咬着牙关。
　　他发誓，要让那些想要报复她的劫匪把牢底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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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路走着，付衫不知道她要去哪，但是也不问，她往哪走，他就陪着。
　　“珊珊拿了奖学金？什么奖？”他为了调节气氛，犹豫了犹豫问了她一句。
　　“哦，是……”她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想了想说：“是国奖，特厉害”
　　“哇，这也太厉害了，真不枉她天天泡在图书馆里。”付衫附和着。

　　然后两人又沉默了，他纠结的看着她怔怔出神的双眼，欲言又止。
　　她虽然在往前走着，但是漫无目的，双眼无神，在集中精力看路和发呆之间来回切换，其中发呆的时间更久一些。
　　他们两个这两天，天天在一起？

　　这句话的意思，他也不用多想，多半就是字面意思，两个人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可能课余时间会一起闲逛？
　　会去约会、看电影吗？
　　他们现在关系如何？
　　这些他都不知道，但是他也没问。
　　因为他没有理由，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问。

　　他认识她很早，比林御笙更早，只是那时她身边一直有人陪伴着她，让他无法介入其中。
　　那个人比他们年长，更加牢靠，强大，更加俊美，也更加温柔。
　　曾经亲眼见识到他们之间的羁绊之后，付衫深深的感觉世上不会再有人值得洛桀那样去爱了。

　　而当很多年之后，当他再次得知她的消息时，那个人却不在了。
　　然后，他就见到了冰冷的像魔鬼一样的洛桀。
　　她的身边空荡荡的，而她本人则扭曲的仿佛像一个黑洞，没人敢靠近，没人敢去看。

　　那个只有17岁，却仿佛阴冷的像极夜中的冰山一样的少女，她的眼底长时间被绝望和空洞所充斥着，那个洛桀让他害怕，她仿佛在失去那个人之后，每日都活在崩溃的边缘，只要别人轻轻一推，她就能舍得下手中的一切跌入进深渊中去。
　　那种一望不到边际的消极给他留下了阴影，即使到了现在，虽然人人都怕他，说他脾气差，说他强势，但是只要一面对她，他的脾气就不自觉的收敛了起来。

　　然后，林御笙就出现了，他出现之后，洛桀的状态缓解了很多，她变得爱笑了，开心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的快乐仿佛与过去无异，只是她安静下来时，眼中闪过的阴暗却叫他惊心。
　　再之后，她在某个夏天突然消失了。

　　整整一年，没有人见过她，没有人有她的消息，她仿佛在一天里突然人间蒸发，谁都找不到她。
　　她像之前那样让他的哥哥来学校办理了休学，那之后他足足两年没有再见到她。
　　只听人说，她休学了一年之后，又回来继续读了高三，然后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了A大英语系，成了他的学妹。

　　“你晚上还有课吗？”他问。
　　她想了想，回答到：“好像，没了”
　　说完，她又拿出手机打开课表看了半天，她的手指有些颤抖，点开图片点了好几次才成功，然后好像此时突然不认识课表了一样，垂着睫毛，仔细地、一行一行的去看，然后才说：“嗯，是没了。”

　　但是她还有作业要做呢——被老师打回来的，标满了无数红标的翻译作业。
　　“洛桀，你这次的作业真的做的很差，错误太多了，尤其是基础性的问题……我原来觉得你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人呀，除了第14页那一段翻译的还不错，越往后翻译越糟糕……”
　　她想起了老师在电话里的话。
　　“你拿回去好好改吧，错误真的太多了。”朱老师说完就直接挂掉了，丝毫不给她道歉的机会。

　　想到这里，洛桀突然停下了脚步。
　　巨大的压力，终于压垮了她。
　　作业，翻译，国庆晚会，去找文件，交流生晚宴，贴吧，连续一周被打爆的手机，抢劫犯，警察局，锦旗，满屏的红标。
　　还有林御笙的冷笑。

　　她怔怔的盯着路前方的地砖，一言不发。
　　“洛桀？”付衫转头看向她。
　　洛桀深棕色的眸子底，蓦然涌出了一层水雾，她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就划了下来。
　　付衫一屏息，慌了神，他从没有见过她哭！
　　“洛、洛桀？”他声音都在抖。

　　“……啊？”她抬起头，去看他，眼中的泪水，却越流越多了。
　　她伸出手去摸脸，“我怎么了？”
　　“你、”
　　你在哭啊！
　　付衫慌张的不知所措，他抿着嘴唇，小心的去帮她把脸上的泪水擦掉，却一滴一滴，怎么也擦不完。

　　他弯着腰，抬头去看她的脸，却只能看到那眸子深处的茫然和痛苦。
　　他难过极了，捧起她的脸，耐心的帮她擦，流下来一滴，他擦一滴，小心翼翼的，用他的指腹温柔的划过她的温润的脸颊。
　　她的皮肤极好，即使这么近的距离他也看不清楚她的毛孔，白嫩的肌肤沾上了泪水变得滑腻，本来好看的双眼此时布满泪水，眼白都一起变红了。

　　她流泪，他心疼。
　　“洛桀，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他温柔的话语像是寒风凛凛中的暖炉，将她此时冰冷的四肢包裹住，“我在。”
　　他伸手揽过她，低下头，轻轻的环着她的肩膀，把她圈在了怀里。
　　她双手下垂，像个漂亮的洋娃娃一样靠在他的肩上，双眼朦胧，却不见泪水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