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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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秦淮被张强等人拉着打游戏。男生之间就是这样，想要熟络起来，玩玩游戏打打球就行，轻轻松松。
这不，这会儿，秦淮已经和他们打得火热了。因为班主任开会趴不了后门儿，这群人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打他打他，哎！牛逼！”“我去推塔，哎你别抢我人头啊！”“王刚你特么干啥呢，我们打团你打野？”“老子卡了草。”
尤祁在一旁坐着，眉头皱的死死的，掏出作业本准备写作业，却被一帮人吵的静不下心来。
她推了秦淮一把:“能不能小点声，你们不学别人还学呢？”
其实她就是不想听见那帮男生吵吵嚷嚷的，尽管她没有资格管别人，但是这班级也全不是他们的地盘吧？
她心情本来就挺不好的，现在更是听了就心烦。
秦淮看了她一眼，跟张强小声道:“咱们小点声，人家学习呢。”
“哟，就你还学习呢？你学你的呗，凭啥不让我们说话？”张强似笑非笑扭过头看尤祁，语气里难掩嘲讽之意。
尤祁横了他一眼:“班级是你一个人的？”
“你不愿意呆就他妈出去呗，谁拦你了。”
尤祁心下猛的蹿起一股怒火，“彭”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眼睛好像能喷出火焰，要将张强活活烧死。
这一声响又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纷纷激光灯一样扫了过来，脖子抻得老长，恨不得喊上一句“打起来打起来”。
尤祁自己也感觉自己今天一身的刺儿，整整一天都是在狠压着才没发作。这会儿，她的所以怒火都被张强一句话给生生挑了起来，犹如天雷勾地火，张口，朝张强冷冷道:“你他妈闭嘴。”
“我就不闭你能怎么着啊？”张强把手机往书桌堂里一推，也要起身。
下一秒，后门被人冷不丁的推开了，除了尤祁，所有学生都在刹那之间看向后门，那帮打游戏的几乎条件反射把手机往书桌堂的书本里一塞，尤祁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王城。
尤祁想着要不要说一句“你上课打游戏影响我学习你还有理了”这样的话故意给班主任听听，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道德，她也不希望自己开小差的时候被别人给举报，况且自己这样的人说要学习也不太有说服力。
“尤祁你咋咋忽忽干什么呢，上课呢不知道？”王城的语气透着各种不耐，明显是正好看见她拍案而起才推门而入，却没有看见张强他们桌子底下打游戏的手。
尤祁拧着眉重重看了张强一眼，看着他跟没事人一样的扭过头假装看书，顿觉一阵恶心。
自己影响别人却还要假装三好学生，要不要点脸啊。
尤祁拖过凳子，狠狠地坐下了。
谁知王城根本没打算放过她，继续絮絮叨叨道:“学习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当混混倒是一套一套的，你一个女生能不能有点女生样子！”
全班都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尤祁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只脚蹬在桌腿上，歪着脖子，看都不看王城一眼。衣领子立立着，校服上衣照例敞着环儿。
眼里的不耐和愤怒清晰可见，好像随时要爆发一样，尤祁死死压着，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控。
王城要是没来，我特么绝对扑过去跟张强打一架，太特么欠揍了，尤祁想。
这其实就是一些初中生的脾性，看似一点点的小事，都能成为燎原之火。
对尤祁来说，这不仅仅是叛逆期那么简单，而是身体里最本质的暴虐因子在作怪，任何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让她彻底炸毛，而且每当这个时候，她都需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忍住不爆发出来。
但是她极少会忍耐。
于是，只听她冷哼一句:“我乐意。”班里立即有人闷声笑起来，像是在看两只滑稽小丑一样，眼里闪过戏谑之色，偷偷往这边斜着。
到底谁是真正的混混，你是不是瞎了啊。尤祁心里想。
王城一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把尤祁叫出去又狠狠训了一顿，话说得挺难听，但是她基本没往心里去，尤祁自始至终没再说一句话，眼神里满满的不屑与淡漠。
尤祁被放回来之后就趴在桌上抄作业，秦淮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心不在焉的照着答案抄完了作业，尤祁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今天的心情实在很差，可是天空依旧透亮，杨树依旧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一切都安逸且静谧。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
自己躁动的内心不属于这里，这个表面和谐，深处肮脏的世界。
在外人眼里，她像一粒沙子落入了清水杯里，格格不入，分外明显。她融入不到集体里，也做不到彻底拔光自己身上的利刺。她所有的棱角都无法与周围契合，她是个另类。
整个学校没有任何一个女生像她一样，或者说没有任何人像她一样。和老师不对头，跟同学对着干，在他们眼里，她不太正常。
的确啊，她不正常，但如果要用所谓的正常来定义一个人的好坏，那她也宁愿不正常。
大部分的，主流的，你以为自己亲眼所看到的，难道就是正确的吗？难道是真理吗？
她不理解，但她真的很讨厌迎合虚伪，讨厌随波逐流。
尤祁把头往臂弯里埋了埋，膝盖曲着，身子一如既往的蜷缩起来，趴在桌上死了一样。
放学铃声乍然响起时，尤祁抬起脑袋，快速地拎起书包就要走，谁知却被身后一声喊叫拖住脚步:“谁让你走的，我说放学了吗？”
尤祁想把后门板卸下来砸在王城脸上，教教他到底怎么正常说话。
又听王城磨叽了能有十五分钟，七班学生们才得到解放似的鱼贯而出。尤祁不喜欢闹闹嚷嚷的场合，也不愿意和太多人接触，所以当人们簇拥着挤出教室的时候，她坐在位子上没动，尽管无比想离开这里，也决定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出去。
秦淮在一旁慢悠悠的收拾东西，把桌上的书本都装好后，掏出书桌堂里一叠薄薄的草纸，转头道:“这是你的？”
尤祁看了一眼，那些颜色微黄的纸上面写满了字，有数学题的演算过程，有乱七八糟的笔记，不过大多都是自己随手写下的歌词或者诗集，没地儿放了才放到旁边的空桌子里，已经没什么用了。
于是她道:“没用了，你扔了吧。”
秦淮把东西往她桌子上推了推:“自己扔。”
尤其想了想，把那沓纸往满满当当的书桌堂里硬塞进去，那场景怎是一个见缝插针可以形容的。
秦淮莫名其妙道:“不是没用了吗？”
“懒得扔。”尤祁闷声道。
秦淮笑了下，没说话，继续收拾东西。
这会儿人走得差不多了，尤祁拎起包站了起来，被秦淮哎一声叫住，她回头，秦淮说:“明天，几点到校？”
尤祁皱着眉，有点不明所以:“问我还是其他人？”
秦淮看着她，没反应过来。
尤其接着报了个时间:“六点五十。”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校门，正对着一条横向马路，路边是一小排白杨树。此时的它们还好好的在微风中摇晃着身体，那不算浮躁的沙沙声传入耳朵，痒丝丝的。尤祁感到一阵小小的轻快，一整天的不愉快和疲惫在这一刻稍缓不少。
她向33路公交站点走去，到站了才想起来车卡里快没钱了。回忆起母亲每次给自己掏钱缴费那不情愿的神情和不住的抱怨，尤祁把卡往兜里一揣，徒步往家走去。
从今天开始，不着急的话，晚上放学就走回家吧，能省则省，她这么想。
秦淮走到校门口时才看见手机上的短信，是司机李叔发来的。
“小淮，秦总和王经理今天临时要去吉林出差，我送他们去机场了，你今天放学先自己回家吧。打车的话，你就告诉司机到北安小区。”
秦淮回了个“知道了”，走到路边打车。上车之后报了地址，他把头扭到一边，看窗外的风景呼啸而过，忽的，一个人影在眼前一闪，秦淮觉得有点熟悉，就回头从后车窗往外看了看。
尤祁？她怎么也走这条路？
只见尤祁此时耳朵里正塞着耳机，右边单肩挎着个黑书包，两只手在衣兜里插得严严实实，因为车子渐行渐远，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她走路的姿势。
很拽，太拽了这也。
身子微微往后仰着，肩膀张得很开，肩很平;每走一步，腿几乎都是弹出去的，而且不像一般女生，多多少少走路有点内八，给人含蓄内向甚至是可爱娇俏的感觉。尤祁不是，经典外八，步子迈得相当豪放，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受羁绊的气质。
秦淮嗤笑了一下，他对这种类似混混的女生一向不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他没多想，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到家之后，秦淮上了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望着自己的新家，一时间，一种浓浓的陌生感将他包裹。
尽管在今天之前他也住了一晚上，可那时刚下飞机，整个人疲倦的不行，被李叔接到这之后倒沙发上就睡了，第二天一起来又被拉到了二中上课，他还没有看清这座房子，这座他父母住了十几年，而他却只是第二次踏入的房子。
秦淮从刚出生起，就一直在吉林的姥姥家生活，一住就是十三年，这期间极少见到他的父母，只是知道他们在忙工作。他们以为可以用一把一把的钞票，去弥补少给他的陪伴。
秦建军和王莉莉开始创业的时候，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没时间照看秦淮，直到现在公司逐渐起步并开始盈利，他们才将他接回身边抚养。
秦淮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特别清楚，他是很害怕孤独的一个人。没有父母陪伴的日子里，他身边就多了数不尽的朋友，把他对父母的思念渐渐冲淡，磨平。 在老家，秦淮就有李喆这样的一帮玩伴，还有自己喜欢的人，这突然一下换了环境，他心里难免有无法弥补的落差感。
突然，秦淮的电话响了。秦淮拿起一看，是李喆，他有点喜出望外的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李喆的大嗓门儿:“儿子，放学了吗？”
“爷爷要是没放学就接你电话，那咱俩得一起死。”
电话那头啧了一声，李喆道:“你们新学校管那么严啊，校内不让带手机的？”
“那倒不是，但是不能明目张胆的。”秦淮一边说一边向屋内走去，准备看看这房子什么格局。
“哎呦，你们啥时候放暑假啊，到时候爸爸找你玩去。”李喆的声音依旧粗里粗气。
“七月份吧，不知道。”秦淮说着，打开一个卧室的房门，见床上有两个枕头，又关上了。
“哎，你说你就这么走了，”李喆声音忽然低了几分，“燕眠可怎么办啊。”
秦淮一愣，随即笑到:“什么怎么办啊，就算我不走她对我不也爱答不理的么。”
“啧，别这么说啊，你知道她也喜欢你！”李喆又嚷嚷起来，“你说说你，怎么表完白就算完事儿啦？你多少得微信上跟她聊聊天吧！”
“哎，别喊，别喊。”
李喆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空气一时间有点沉默，秦淮怕尴尬，忙自说自话道:“喜欢也不代表非要在一起，我都表白了，能不能处上看缘分，况且我一点也不想早恋。她不是要考吉林省艺么，我也去不就得了。”
李喆那边骂了句什么，道:“真他妈羡慕你，第一次表白就是双向，让我们这群单身狗怎么…”
“别他妈乱说啊，我可没处对象，我真不早恋，”秦淮笑着骂道，“我跟你们一样，都是狗，就是品种有点区别。”
李喆笑着骂了一句。
二人又闲扯了一会儿，秦淮约定了寒暑假和他们聚聚才挂断了电话，也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实话实说，这房子跟老家的那套比起来是真的大很多，卧房有三个，卫生间两个，还有两个将近六十平米的客厅加餐厅，一个书房，外带一个厨房，厨房还连带着露天阳台。他家住顶楼，上了楼还有个小仓房，打开窗户就能直接上天台。
可是有什么用呢？现在的自己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不是显得更伶仃渺小吗？
秦淮之所以知道这陌生的房间是自己的，是因为那房间的一角立着一个高高的画架，上面架着一块崭新的板子，板子上面还贴了新纸。旁边的两个大收纳盒里，放满了炭笔、素描纸，各种画材一应俱全。
秦淮对这些没啥新奇的，天天对着板子画画，他现在看了板子就想吐。
秦淮把书包往地上一甩，躺倒在了床上，拿着手机开始划拉，看漫画，看游戏论坛。
这时，微信“叮”的响了一声。
秦淮点进去一看，是常阳。
常阳是他的美术老师，年龄不大，今年也才二十六七岁，对他艺术天赋评价很高，人很负责也很严厉，但和学生们能聊得来，私底下的时候挺随和，秦淮还是很愿意跟着他学美术的。
此时，只见聊天界面上显示着常阳发来的图片，是两组素描静物的照片。
常阳:“今天作业，画完拍照发我。”
秦淮没忍住卧槽一声，发了条语音过去:“阳哥，少留点呗，我刚搬家啊，这边儿一堆事儿呢。”
常阳:“那就今天和明天作业。”
秦淮欲哭无泪，本来想借着转学的由子逃两天作业，现在看来又没戏了。
常阳好像看出了他的不情愿，接着发道:“你妈把接下来半年的学费都发给我了，我得对你负责。”
秦淮回了句“行吧，我画”，叹口气就起身朝画板走去。
调好了新画架的高度，秦淮提着炭笔便在纸上沙沙作响的画了起来。
只见素描纸上渐渐成型的画面越来越生动，线条不细碎，型抓得准，整张素描的构图不上不下，正正好好，上调子时手速飞快，排线又齐又稳，黑白关系也很明确，那些存在于照片里的死物，竟像是有生命般在秦淮笔下活跃了起来。
这组静物里，不过一个罐子三个水果，对于他学了五年美术的水平来说，连开胃小菜都不算，顶多是开饭前的两瓣儿蒜。可是因为他一会儿刷刷微博，一会儿玩玩游戏，竟从下午四点半一直磨磨蹭蹭到晚上十一点才画完。
他其实很懒得完成美术作业，不明白这些东西他明明早已烂熟于心，为什么阳哥还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让他画。
他挺爱画画，但是一到真的要付出努力和实际行动时，便又觉得那份喜爱一下子变得不太活跃和重要了。
其实世界上有好多人都是这样，嘴上讲着一套，心里想着一套，真的做起来又是一套。
画画只是他的兴趣，他只是简单的对其感兴趣，他家有钱，他不需要走艺术生的道路也可以上个好高中，也可以进一所好大学，比起那些为艺术而生的人而言，他实在没什么危机意识和动力。
之前还在老家的时候，阳哥给他留的作业他都能逃则逃，反正他有天赋，比同班同学少画二三十张速写考试也照样能拿第一。
阳哥说他太懒了，不假，可他其实也挺傲的。每次考完试，沐浴在同学们羡慕的眼神和大肆的夸赞里，他没有太高兴，只有在心里轻轻的哼笑，因为早已习以为常。
关于美术，想要画得好，天赋高真的真的占很大程度的优势。
他有天赋，又没有危机感，也没什么伟大的梦想，他真的没什么努力的必要。
秦淮把画好的素描拍照发了过去，那边过了一会儿就有了回复。
常阳:“画得挺好的。”后边还加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秦淮哼笑一声，回了个“谢谢阳哥”。
常阳:“但是，虽然你现在的成绩很不错，却仍然有努力的必要，你的进步空间还很大。”
秦淮心不在焉:“知道了阳哥，我打游戏了。”
常阳:“嗯。”
秦淮走到新电脑前面，鼓捣了一会儿，开机，桌面上一个游戏也没有，全是学习软件。
秦淮无语的一批，看都不看那些学习资料，自顾自去下游戏了。
关掉lol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秦淮虽然全身乏力，心情却甚是愉悦。一点点困倦袭上心头，他简单的洗漱之后，一头栽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的梦很多。
梦里，秦淮看见自己正追着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跑，那女孩时不时停下，回头冲他展露微笑，笑容清越缥缈。奇怪的是，他看不清她的脸，却能看见那抹秀丽可爱的笑，好像风铃在风里晃动，一下一下拨弄他的心弦。他们奔跑在一片阳光下，如沐春风般肆意快活。
转眼，又是女孩高高的站在云朵上，一对漂亮的翅膀带着她在空中飞翔，秦淮想去拉她伸出的手，她却又躲开，轻笑着飞向更远的地方的画面。
夜很静，万籁无声，漆黑一片。偌大的房间里，秦淮躺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嘴角却不易察觉的勾起，梦呓着一个人的名字，在虚无的世界里倾诉思念:“燕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