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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贪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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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沈惊鸿走后,无杀几乎去仰山亭吹了一夜的冷风,又去承影那去了一趟,终究还是和承影合作了。
承影确实说的对。
无杀自己带来的危险,只有将危险的根源拔除掉,才不至于沾染给沈惊鸿。
回来之后,无杀终于感觉有些头晕又有些浑浑噩噩了,好像身体难受了,心里就不至于难受的那么明显了。
那时正是黎明的时候,无杀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沈惊鸿的屋子里,若是他待着,沈惊鸿想回来撞见了,岂不是平白惹沈惊鸿不高兴。
但是尽管心里面一清二楚,可是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到了沈惊鸿的屋子。
他自己说服自己,只是一会儿而已,没有关系的。
再说了,去看看吧,万一沈惊鸿回来了呢,至少还能偷偷的见一面。
因为无杀不懂,所以他就连被沈惊鸿拒绝而感到伤心的时候,都不知道那种情绪居然是伤心,只是觉得心闷、坐不住,屋子里是一股淡淡的药香,就是沈惊鸿身上特有的味道。
无杀闻着,突然就觉得心里没有那么空落落了。
最终无杀也没有见到沈惊鸿,沈惊鸿并没有回来,不过哪怕如此,无杀也没有真的睡到沈惊鸿的床上,无杀并没有胆大、厚颜无耻、鸠占鹊巢到那种程度,他只是坐在地上的矮矮长长的脚凳上,小心翼翼的将头靠在沈惊鸿的床上,发现自己不小心弄乱了被子的褶皱,甚至还会很认真的把褶皱拉平。
无杀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应该是又做错事情了吧。
这次沈惊鸿应该很生气吧?
那么,靠一会儿……只是靠一会儿,应该没有关系的吧。
在无杀从前乏善可陈的人生经历中,并没有遇到过这么让人难懂的事情,这种情绪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觉得心里又闷又痛,连带着身上也没有力气。
这是一种病吗?
应该不是吧,人哪有那么容易就生病了。
一瞬间,无杀就后悔了。
若是早知道,昨夜他不应该贪心的,更不应该任由贪心支配自己,不应该冒犯沈惊鸿,那个时候不应该凑上去,不应该有任何的渴望,任何的希冀。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如果他没有犯错,那么他们之间也不会是这种僵持的状态,沈惊鸿也不会生气,也不会连自己的屋子都不回。
可是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犯下的错误也已经犯下了,此刻再多如何的懊悔,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无杀只敢呆了一会,后来就离开了,回了自己的屋子。
而再次见到沈惊鸿,也是在无杀自己的屋子里。
无杀上午基本上都没有出门,沈惊鸿虽然心里觉得应该避开无杀,可是还是忍不住关注,后来去了一趟仰山亭,刚才恍然大悟,立即就来寻无杀。
沈惊鸿和无杀的屋子位置选都得十分的偏僻,平日里更是很安静,相邻的连廊中几乎没有人会踏足。
习武之人,五感非凡,沈惊鸿还未及门槛,那股熟悉的、略带几分不安的气息便已透过门缝,无杀对周围环境的敏锐感知,远超过常人,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下一秒便从梦中惊醒,马上坐起身来。
果然,就在沈惊鸿站在连廊上,正欲抬手轻叩那扇斑驳的木门时,门内已有了动静。
无杀心跳如鼓,每一声都敲打着胸腔,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模糊,梦里……梦里甚至还梦到了沈惊鸿,所以沈惊鸿就现实之中当真来见他了,反倒让无杀更加的手足无措。
本来今天真是到了清晨才入睡,无杀猛地睁开眼,迅速地从床上坐起,手脚并用,几乎是本能地寻找着衣物,动作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急切。
鞋袜匆匆套上,床铺被褥被他迅速地抚平,试图掩盖住一切不规整——他一点都不希望给沈惊鸿留下差的印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紧迫感。
“咚咚咚——”
“咚咚咚——”
沈惊鸿轻轻敲响了门扉,那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无杀,是我。”
门内,无杀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请、请进……”
沈惊鸿推开门,门扉被轻轻推开,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吱嘎声,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他目光所及,是无杀僵硬地站在床前,身影显得有些单薄,有些难以名状的呆愣与无措。
在无杀的眼里,屋内原先被一层昏暗所笼罩,随着门的打开,外界的光亮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迫不及待地涌入,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房间。
那光,起初是细碎的,逐渐变得明亮而清晰,将每一个角落的阴影都一一驱散。
沈惊鸿站在门槛边缘的人儿,背光而立,周身被一圈柔和却坚定的光芒所环绕,却又因逆光而显得轮廓模糊,面容在光影的交错下若隐若现,看不清表情,看不清神色。
无杀愣了愣。
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仍然在梦中。
真像是一个梦。
无杀紧张得不行,只知道那么呆呆的站着,沈惊鸿看起来却好似并没有被昨天夜里的尴尬影响到。
他走近了无杀,对着无杀一如既往的温柔地笑了笑:
“刚刚睡醒吗?真是少见,睡到日上三竿了,头发都翘起来了。”
说着,沈惊鸿伸手理了理无杀头上显得有些乱乱的头发。
无杀噌的一下整个人都红透了,觉得丢脸丢到了地里,更加不敢看沈惊鸿,甚至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您……您……”
沈惊鸿笑了笑,指了指屋子里桌子旁的两个椅子,“站着做什么?先坐吧,我们聊一聊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无杀的僭越、贪心。
“……”
听到这话,无杀脑子一下子就空白了,他就好像说一句动一下的傀儡木偶一般,一步一趋地,跟着沈惊鸿坐在了椅子上。
无杀的脸色骤然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如同冬日里初降的薄雪,没有一丝生气。
他原本坚毅的脸庞此刻显得异常脆弱,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空。那双曾经锐利如利刃般的眼眸,此刻却涣散,仿佛灵魂已经游离于身体之外,无法聚焦在任何一点上。
害怕、恐惧、惊慌,却又觉得羞耻、自觉有愧。
无杀坐在椅子上,只是凭借着本能维持着坐立的姿势,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动作,透露出他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他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惊鸿见状,皱了皱眉:“脸色怎么这般差。”
闻言,无杀连忙低头,不敢让沈惊鸿看见自己的神色:“没事的……没事的,您请说。”
无杀都这么坚持了,沈惊鸿也只能接着说:
“昨天到今天为止,我想了很多,虽然有很多疑惑,但是也有很多开悟的东西。”
说着沈惊鸿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帕,里面包着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沈惊鸿道:
“你好似不能亲眼见到它,这是你的那块玉身令,我想来想去,终究还是觉得应该物归原主。”
这话一说出来,对面的无杀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胸膛更是起伏不定,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只有无杀自己知道,眼前似乎变得模糊而遥远,那份深深的惶恐和不安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无法逃脱。
不仅仅是因为玉身令,
更是因为沈惊鸿。
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之后呢,是不是就要赶他离开了?
可是……可是……无杀甚至特地去找承影合作,只是想排除一切危险因素,留在沈惊鸿身边而已。
哪怕是做一把刀剑,哪怕是当一条听话的狗都没有关系。
他已经不奢望做朋友或者甚至朋友以上的任何,他只是想留在沈惊鸿身边而已,哪怕当一个影子也好。
而此刻,就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无杀自以为是的贪心上。
沉默的巴掌震耳欲聋。
无杀一下子就跪在了冰冷的地上,整个人抖的几乎快要碎了,几乎是以祈求的语气说:
“请您……做我的主人。”
“无杀绝不敢对主人有任何的肖想,请您千万不要赶我走。”
沈惊鸿眼看着无杀突然之间就跪下了,想拦都没拦住,他有些头痛无奈: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什么主人不主人的。”
听到声音,无杀猛地抬头,眼里的光都快要灭了:
“您,您不要我了吗,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绝不会对您有半分的肖想。”
“如我这般的人,本身便是不配有任何的想法,如果您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会再想了,真的不会再想了……”
“又说的什么胡话。”
沈惊鸿叹了口气,伸手去把无杀拉起来。
“这话说的真有意思,若我当真、当真很介意你的话,又怎会来找你,再瞧你眼下乌青,想来是昨夜并没有睡好。”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没有睡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