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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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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细雨,惜花天气,相次过春分。画堂无绪,初燃绛蜡,罗帐掩馀薰。
“啊!”
剑子猛地从梦中惊醒。有那么一会儿他呆呆地一动不动,看起来似乎是惊魂未定,直到客栈楼下传来更夫的脚步声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是太行山下一个偏僻的落脚小客栈。月光洒进屋内,深夜独有的清冷寒凉让剑子这早已不畏寒暑的先天也抖了一抖——大概是刚才做的梦太过诡异的缘故。
剑子又呆愣了半晌,叹了口气,起身来到窗前,深深呼吸一口深夜的寒气,才自嘲地摇摇头,低喃道:“居然做这等荒唐无稽的梦,剑子啊剑子,看来你今年漫无目的的旅行得提前中止了,还是找个地方闭关清修个几年罢!”
说罢剑子转身,准备再休息一阵,等天亮了便离开去不解岩找个洞闭关个十年八载,却在转身的刹那微微一顿,目光变得犀利。空气中飘来淡淡的一丝血腥味,剑子回身拿上古尘,从窗子一跃而出,追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疾奔而去。
就在离客栈不远的小溪边,剑子看到一个人卧倒在溪流里。那是个昏迷着的年轻男子,肩头被箭矢洞穿的伤口泡在冰冷的溪水里,血水自伤口不断流出。剑子点了这人穴道止血,又对肩头的伤口做了些简单的处理,便将人带回客栈了。
龙宿很多年前就曾说过,好管闲事是剑子的天性。为了这天性,剑子从小到大没少受过伤,即使如今成了顶峰先天,还是经常光顾医馆。所谓久病成医,自己受伤惯了,从一个人所受的伤,剑子便能知道所有一切与这伤口有关的故事。
眼前这个男人,曾被人施虐。肩头的箭伤是几个时辰前的,应该是逃走时被追击的人所伤,并且这追击的人并不想要他的命;双手手腕被人捆绑过,有绳子的痕迹,也有挣脱镣铐造成的鲜血淋漓;脖子上的瘀痕不甚明显,该是被人用皮圈锁住而挣扎留下来的。除此之外,这人昏迷也一直不安稳,似是在做着噩梦。剑子把手贴在这人丹田,真气柔缓输入,才让人平静下来熟睡过去。
剑子将这人一身的伤打理好时,已是天亮了。在阳光照到伤患眼睛的时候,他醒了,微微迷茫过后,他便紧绷住身体打量四周,视线落到剑子身上,防备警惕。
“你是谁?”声音有些失血后的嘶哑。
“剑子仙迹,”剑子摊开手,微笑着答道:“昨晚发现你昏倒在这附近,便将你带回来了,放心,我没有恶意。”
那人盯了剑子半晌,才稍稍放松了下来,却没有真正放松警惕。可剑子最擅长也最经常做的事便是“驯服”安慰后辈了,因此不出意料,两个时辰过后,男子便将一切和盘托出了。
青年名叫穆连。这个名字剑子曾听过,是江湖里新近的年轻侠士,此人品格听闻亦不错。据穆连说,他某日游历江湖时结交了个义兄,两人兴味相投,便结伴一齐游历大江南北。初时这义兄还有些肝胆相照的意味,但是后来慢慢地却变了味,前一段日子这义兄乘穆连不察,在他酒里下药,药倒了之后便将他囚禁,向他逼问他传家宝的下落。穆连不说,然后昨夜乘那义兄外出之机,挣脱禁制逃了出来。
说到这里,穆连脸色暗淡至极,眉间显现出无法隐藏的痛苦来。剑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多说,从随身包裹中摸出一粒药丸,递到青年面前,道:“这是养血丹,你身上的伤虽不重,但还是失了血,吃了这个会好些。”
穆连诚恳谢过,刚要吞下药丸,却听见客栈楼下一阵吵杂。他脸色一变,整个身体紧绷起来,随即便想跳起,却被剑子一把按了下去。
此刻,房门传来三声敲门声,不紧不慢,但穆连脸色却更为苍白,他看着剑子,不知他有何意图。
“前辈?”
“哈,看来有客人来看你了。”剑子笑了笑,示意穆连冷静,随后起身开门。
门外几个侍卫模样的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领头一人一身锦袍,面容俊美,眼神犀利,气势尽显。此刻这双眼在开门的刹那将房间内部一扫,目光在床上的穆连身上一顿,又落在了剑子身上。
“这位贵客有何要事,值得一大清早来扰在下美梦?”剑子神色亲和,目光却锐利地审视着眼前的人。
华服青年眉一挑,那咄咄逼人的气势随即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只见他微微一笑,向剑子作了一揖,道:
“原来是三教顶峰的剑子前辈,是在下失礼了,”这人颜色诚恳,变脸的功夫让剑子也不禁赞叹,“昨晚在下收到消息,义弟被歹人所伤,于这一带失踪,在下发散人手寻了一晚,终于寻到此处,原来是被前辈所救,在下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穆连冷冷一哼。
剑子一笑,“好说。”
青年目光落在穆连身上,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他再向剑子说道:“前辈,舍弟有伤在身,感谢前辈相助,如今我既已寻到他了,便不敢再多劳烦前辈,我这便将他接回去疗伤,您看如何?”
“苏寻风,我不会跟你回去的!”穆连开口狠狠道,愤怒屈辱之色尽显。
“阿穆,别这样,这都是误会……”青年看着穆连,神色痛苦愧疚。
剑子在一旁观看两人言语神情,最后对那青年说道:“看来你义弟对你有些误会,他有伤在身,不宜激动。你若放心,便把人交给我,我识得一位名医,住处离此不远,正好带他去看看,苏教主以为如何?”
一声苏教主,便是点明了来者身份。原来此人正是如今江湖上风光无两亦正亦邪的溯冥教教主。
苏寻风听了,犹豫了一阵,便道:“有前辈看顾,在下自然放心。”说罢看向穆连,“阿穆,你好好养伤,待你伤好了,我再来见你,向你解释这一切……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么……”
穆连只是冷笑。
那苏寻风看了,神情黯然,朝剑子拱手,便带人离去了。
剑子在一旁看着,感慨这情形,自己倒像是拆散鸳鸯的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