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鞘》mijia

13、第十三章

　　幻镜消散，所有孩子都迷迷瞪瞪的从地面上爬起，一副依旧身处梦中的魂游天外。招娣将宝儿抱在怀中，摸了摸他的脑袋，确认宝儿并没有什么异常后这才松了口气，下意识的看向游弃。然而这一眼，却让招娣心生不安。
　　“阿、阿弃，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招娣抱紧宝儿，紧张的问道，因为她发现游弃此时竟皱着眉头，面露异样——这对于处事不惊又一惯面瘫的游弃而言，已经算是相当的失态了。

　　听到招娣的低声惊呼，宝儿和二牛也发现了游弃的反常，纷纷将担忧的目光投向他。游弃迟疑片刻，问向身边的孩子：“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三人努力想了想，同时摇头。宝儿还一脸天真又迷茫的疑惑：“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突然晕过去了？是太累了吗？”
　　很显然，三个孩子都不记得在幻镜中发生的事情，原本也理应是这样的，然而游弃却发现，自己竟然将幻镜里的经历记得一清二楚，没有半分模糊。
　　这是为何？是因为自己二世为人？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游弃并不清楚这份异常的目的缘由，也只能暂且将此事压下，按兵不动。

　　压下本能而生的警惕，游弃又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模样，而此时，孩子们也纷纷恢复了精神，惊疑不定的窃声私语。
　　很快，笼罩云雾台的迷雾逐渐散去，在迷雾之后，众人看到三名天衍宗弟子正神色严肃的望着他们。这三人显然比之延雷身份更高，以游弃对天衍宗的了解，一眼便看出他们腰间悬挂的正是属于金丹期精英弟子的腰牌。
　　右边的金丹弟子跨前一步：“现在，我念到名字的人，到我面前来。”说罢，他没有留给孩子们反应的时间，便念出了十余个人的姓名。
　　被点名的孩子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反抗，很快便乖乖在那人面前站定。金丹弟子确认无误后，便直接甩袖，以袖里乾坤卷起这群孩子，御剑离开云雾台，转瞬间消失于茫茫云海之间。

　　其余孩童看到这一幕，明显都惊呆了，忍不住露出了艳羡的表情——不过，倘若他们知道这些孩子都是被云雾台幻镜筛选出的心性不佳之人，无缘拜入天衍宗门下，估计就不会羡慕他们了。
　　送走了被淘汰的孩子，余下的两名金丹弟子的表情就温和了很多，毕竟这些孩子未来都是他们的师弟师妹，理应和睦相处。
　　“那么，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人，也到我的面前来。”最中间的金丹弟子柔声开口，而这一次，被他点到名字的有两百来人，其中便包含了游弃、宝儿和招娣。
　　眼见其余人都被叫走，二牛显然很是担忧，他忍不住抓住了游弃的衣袖，面露忐忑。
　　游弃回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勉强出言安慰：“无碍，我一会儿便去寻你。”

　　得到游弃的保证，二牛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同村的小伙伴被那名金丹弟子带领，向着云雾台一侧的石阶走去。
　　被领走的，自然是被长老们选中、打算收入内门的弟子。上一世，游弃是被留在云雾台中的那一批，当时的他和所有孩子一样莫名其妙，直到在外门安顿下来，听多了师兄们的闲聊，游弃这才明白自己明明资质极佳，却竟然没有被任何长老选中，与内门弟子的身份失之交臂。
　　而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认可，如今却被摆在了游弃的面前，只可惜这一回，游弃却完全不打算接受这份“殊荣”，为自己找一个师父。
　　一来，他上一世的修为已到至臻之境，完全不必师父教导；二来，他也不打算让自己多一份不必要的羁绊——正如上一世，他闯出名堂，终于得到了天衍宗的重视，却最终拒绝了长老的收徒提议那般。
　　这样的做法，颇有种“曾经的我你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的少年意气，故而很多人都因此认为游弃过于骄傲，自尊心太强，受不得半分委屈。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其实是游弃冷静思考过后的结论，并不是为了报复天衍宗曾经对自己的不闻不问。

　　对于这一世会被选入内门，游弃早有准备，毕竟现在自己的命格已变。至于如何拒绝拜长老为师，就是一件需要谨慎考虑的事情了。
　　上一世拒绝天衍宗长老的时候，游弃已然顺利结丹，于修为境界上有了底气。但现如今，他却还只是个尚未入道的凡人孩童，必须要拿出一个合情合理、又不会见怪于天衍宗众位长老的借口，才能达成所愿。
　　至于如何拒绝，早在决定拜入天衍宗时，游弃就有了考量，如今又将其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以确认这番说辞没有明显破绽。

　　在游弃思考之时，他们已然踏上了石阶。那石阶看似普通，实则却设下了空间转换的阵法。明明只是走了几步，云雾台却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又拾级而上了十余阶，便隐隐看到了隐在云山雾霭中磅礴连绵的建筑群。
　　先前，孩子们爬了两个时辰的漫长山路，累得只差一口气，这才勉强到达位于半山腰的云雾台，然而从云雾台到达山顶，却只需十几个阶梯，这着实令孩子们大开眼界，对于修仙越发向往期待。
　　天衍宗的建筑并非富丽堂皇，但却古朴庄严，极富道韵。金丹弟子带着孩子们穿过宽广的广场，期间还能看到不少天衍宗弟子来来往往。有的人行色匆匆，对于新入门的孩子毫不关注，有些却驻足围观，颇有兴味。
　　孩子们被一群仙人注视着，表情举止都格外的局促僵硬，甚至还有孩子一时不慎，左脚绊了右脚，差点摔个大马趴。
　　所幸，哪怕再如何好奇，也没有天衍宗弟子上前搭讪，好歹让他们平安无事的到达了天衍宗正殿。

　　正殿气势恢宏，掌门与众位有收徒意向的长老们早早便等在了殿中，看到孩子们进来，立刻就盯住了被自己选中的弟子。
　　天衍宗掌门仙风道骨，面相和蔼。游弃在修为高深后与这位掌门接触颇多，知道他本性也极为和善可亲，并非道貌岸然之辈。
　　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天衍宗掌门秉性正直、与人为善，天衍宗中的风气自然也清正平和，哪怕某人有些小心思，也不会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

　　待到孩子们在正殿堂中站定，掌门满意的含笑颔首，柔声勉励了几句，听得一众孩童激动的面颊通红、双目放光。
　　掌门扮完了白脸，随后便是扮黑脸的执法堂长老缓步上前，声调严肃的向新弟子们逐条的宣讲他们需要遵守的门规与违反门规将会遭受的处罚。
　　内门的门规比之外门要严格许多，毕竟这里是天衍宗的核心区域，万一出现问题，必然会对天衍宗造成极大的伤害。
　　当然，与严格的规则相对应，内门弟子的福利待遇也远超外门。外门弟子属于自己想方设法养活自己，除了勉力修行外还需要承担各种工作以赚取修炼资源，而内门弟子则是由宗门供养，还有师长时常贴补，哪怕出任务，也不是以赚取灵石为目的，反而更加注重磨砺自身。

　　在执法堂长老宣讲完毕后，孩子们兴奋激动的情绪已然平息下来，小脸也微微有些泛白。见他们都明白天衍宗不是可以胡闹的地方后，执法堂长老满意颔首，退到了一侧。而接下来，就轮到诸位长老收徒了。
　　虽然早已商议好所收弟子，但长老们的开口顺序也是极为讲究的。先是以修为境界从高到低排序，而同境界者则按照入门先后论资排辈，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极具大宗门的气韵，也越发令这些新入门的孩子们感受到按规矩做事的必要性。

　　长老们收徒，都会将自己看中的孩子点出，然后询问一句“是否愿意”。不过这句询问都是走个过场而已，毕竟孩子们能够被长老选中就已经千恩万谢，哪里会拒绝仙人的垂怜？
　　很快，一个又一个孩子都立在了自己的师长身后。宝儿是最先被选中的，收下他的是一位道名栾涛的化神道君，在游弃的印象中，这位道君性情淡漠、与世无争，一心钻研道法，很少插手宗门之事，与游弃也并不相熟。
　　而就在游弃回忆有关栾涛道君的事情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唤他的人是昭华真人，游弃与他还算熟识，毕竟两人都专修剑道，待到游弃修至化神，便时常与同样到达化神境界的昭华在一起切磋论道，勉强有些交情。
　　而此时，这位曾与他平辈论交的道友正站在他的面前，淡声询问：“游弃，你可愿随我习剑？”
　　游弃抬头，看向昭华真人漆黑如墨的眼瞳，随后垂下目光，躬身下拜：“小子不才，已有师承，只能辜负仙长一番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