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衣醉，十年灯》辞不及遇

7、一年（3）

　　“行，我刚好也要去村长家，你们跟我来吧。”王大娘也不扭捏，挎着一个看不出年岁的篮子，里面装了一些东西，应该是大娘这次上集要买的东西。

　　“那就多谢大娘了。”少年清冷的声音比刚才少了些寒意，暗纹简朴的墨色锦袍，清眸微垂，长身玉立，还未长开的五官可窥见其轮廓分明，面如冠玉，气度不凡，至少王大娘就隐隐觉得这个少年和女娃都是非富即贵的，这下王晓玉那死妮子可踢到铁板了。

　　都不用他们怎么样，王晓玉这次可能不会好过，想到这，王大娘心里好受多了，贱人自有人来收，然后一路上王大娘对他们两个更热情了，闲聊几话，裴昭离委婉地问了下关于王晓玉的事，王大娘一说起她，就更是滔滔不绝。

　　“要说这王家的那丫头的事啊，那可是可以说上好几天的了。她爹是个猎户，也是个很好的人，就是走得早了，她娘又是个没主见的人，基本上她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唯唯诺诺的，到外面又是跟王婆子一个样，欺软怕硬。他们家就她这么一个闺女，王家那老太婆早就不高兴了。”

　　“每天对儿媳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多有磋磨，但王猎户又经常不在家，可这王家丫头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跟她奶奶一个样，又泼又恶毒，村子里面有点颜色的姑娘都被她祸祸了，天天找别人麻烦，我家青荷，”说到自己的女儿，王大娘咬牙切齿继续说道：

　　“我们家没什么钱，青荷很懂事的，这些年受委屈的总是她，她不过就是自己攒了许久的钱，到镇上买了件衣服，谁知道刚好跟那个王晓玉穿得一样。”

　　“我家青荷像她外祖，长得水灵，两个人被人说着比较，就被王晓玉记在了心里 ，前不久我家青荷就在上山挖野菜的时候，被人推了下来，脸被摔得血肉模糊。”

　　“我知道就是她干的，我和孩子她爹去王家找她理论，被她奶奶那老虔婆挡了回来 ，说我们没有证据。”王大娘眼睛充血，每每想起她家青荷好好的一个人，被人抬着回来，脸上身上全是血的样子，她就恨不得和王晓玉的血，吃她的肉，最好叫她也尝尝烂脸是什么滋味。

　　“有小孩明明看见了却不敢说，真真是心狠手辣的贱人，就仗着先生和她堂叔为她撑腰，先生不问俗事，定是被小人蒙蔽了，要是有人来为民除害就好了。”最后王大娘感叹道。

　　裴昭离听了事情的经过，原来真相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师父还说王氏母女如何地在他面前说着村民们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真是太可笑了，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他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村落还有这样狠毒的人。

　　“大娘，你不要伤心，我知道师……落菡谷风姑娘那里有很多药的，你带那位姐姐去看看，或许还可以治好的哦。”萧婳溪眉眼弯弯地朝王大娘认真道，她是真的有些心疼那个叫青荷的姐姐，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坏人惦记上了，哪个姑娘不爱美？她二姐姐就特别爱美，若是二姐姐像这样，她都无法想象大伯家中会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说起来也奇怪，她对这个叫青荷的姐姐和这个看起来有几分刻薄的王大娘有些莫名的好感，所以她并未怀疑过她们是骗她的，既然遇上了，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真的吗？可风姑娘会不会……”王大娘先是惊喜，后来有些迟疑，他们听说过这位风姑娘，医术无双，尤其以在女子用药方面最为精通，她也很心动，可他们与风姑娘素不相识，贸然求医，也不知会不会惹她不悦。

　　裴昭离看出大娘为何迟疑，心思微转，开口道：

　　“明日辰时上落菡山，自有人带你们去。”也不多说，小丫头不愿现在暴露身份，那就争取今日解决这件事，回去与二师姐通个气，免得她失信于人。

　　王大娘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知道面前的两位恐怕与风姑娘有些渊源，不过贵人既然愿意帮她，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大娘就先谢过公子和小姐了，两位真是好人。”王大娘真诚地道谢，不管如何，这两位都是她的恩人了。

　　“哎，这就到了，也不知道村长在不在家。”说着朝院里高声喊道：

　　“陆嫂子，你在家吗？开一下门呐！”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窸窣的声音，然后一个的稍轻细的女声有些不耐烦地应声道：

　　“谁啊？来了!来了!”说着一个衣着干净月白色布衣的年轻妇人探出头来，见是王大娘，脸上带着些许笑意，看清王大娘身后的两个人后，虽然有些疑惑，还是回道：

　　“是王婶啊，这就来给你开门，娘她去地里了。”说着从屋里出来，把院门打开，一点也看不出不耐烦的样子。

　　“婶子，这是拿着什么东西呢？”宋妙娘一开门看见王大娘挎着的篮子鼓鼓的，就知道有东西吃了，家里也好几天没油水了，她都有些馋了。

　　王大娘没好气地冲她翻了一个白眼，这村长家的二媳妇别的也还好，就是又懒又馋，这次她是受陆嫂子所托，上集的时候给她带点肉和小零嘴儿，说她家小孙孙想吃了，这要是到了宋妙娘手里，那还了得，陆嫂子自己先气着了。

　　“没什么，你去地里叫你娘回来，我找她有事，你爹呢？”

　　宋妙娘见东西到不了她手上，顿时没了开始的热乎气儿，有气无力道：

　　“奥，爹去了二叔家，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先进来等等吧。”说着把他们迎进院里，给他们倒了杯白水便匆匆出门了。

　　萧婳溪从刚刚就没说话，出生优渥的她还没见过农家院子长得什么样子呢。话本子里也多是说将军公主，公子与小姐之类的故事，少有寒门故事，毕竟没有出身，能凭实力出头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院里倒是打扫得挺干净的，也没有很乱，旁边“喔喔”叫的应该是……鸡？她有些新奇，她还没有见过鸡呢，无论是家里还是谷里都没有人养鸡，她倒是听说是过，她三表哥的朋友宣平侯家的四公子就极爱“斗鸡”的，还惹得宣平侯满街地追着他跑呢。

　　她三岁的时候曾亲眼见过那壮观的一幕，想到这，就想去瞧瞧。

　　她甜甜地朝王大娘说：

　　“大娘，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吗？”眨巴眨巴着她亮晶晶的大眼睛，眼神殷切，王大娘看得心都快化了，让她无法拒绝，而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猜她应该是家世显贵，没有见过这些，才觉得新鲜而已。

　　“没事，你去吧。”大娘很爽快应了她。

　　在上河村，刘姓和王姓是大姓，超过一半的人都姓王和刘，村长就姓刘，说起来王大娘跟王晓玉还有些亲缘关系呢，不过王大娘她男人就姓刘，而且村长和陆嫂子人好，所以王大娘和村长家多有往来，走动频繁，家里孩子也互相留过宿，所以，家里没人的时候宋妙娘也放心让王大娘带人在家里。

　　而裴昭离对这些不感兴趣，经历了家破人亡之后，他很难对什么东西起好奇心了，仿佛那些年少与天真都随过往一起飘远了。他在心里默念师父昨日丢给他的一本心法，据说是谷中的基础入门。

　　那边的萧婳溪早就小跑着过去了，看着两只小鸡追着一个大黄鸡跑来跑去，“咕咕”地叫着，鸡毛掉了一地，当然鸡窝里还是有些脏的，小姑娘一看到鸡粪，马上就歇了大半的热情。

　　有些嫌弃，默默地回到院里坐着，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以后还是少些好奇心吧，见王大娘没在，而小哥哥也没注意到她，她微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在她刚过来的时候就他就知道了，只是看她心虚的样子，就假装没发现。

　　终于，宋妙娘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进来了，这应该就是村长夫人了，王大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两个妇人见面就开始寒暄，陆大娘看见裴昭离他们两个还有些讶异，因为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更多还是她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

　　王大娘介绍说是来找村长的，而且给陆大娘使眼色，这两位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对待的人。

　　不过陆大娘本就是个爽朗的性子，直接就问他们有什么事。

　　“还是请村长先回来吧，我们是来解决王家母女的事的。”裴昭离开口道，这是他同萧婳溪商量好的，他们先找村长具体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就是告诉村长不用有顾虑，而且那个里正的事也应该要解决一下了，品性不好的人怎么能照顾好村民呢。

　　但他们也不好直接就说出来，他们无意再将落菡谷扯入这场风波，惹人议论。

　　上河村和下河村是偏僻村落，虽隶属海义府管辖下的昌县，基本上是让人忽视的地方，若不是弗阳先生，他们早在饥荒之年就饿死了。

　　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免得王家人那么肆无忌惮，大不了再赔些银两，但他们是绝不会姑息的。

　　陆大娘见他们不愿多说，也不再问了，出去大概一刻钟，便把村长刘信带了回来。

　　刘信直接就把人领到里屋，宋妙娘还想跟上去偷听些八卦，被陆大娘拎着耳朵带走了。

　　里屋。
　　刘信其实是见过萧婳溪的，今岁去给先生送节礼的时候，知晓这是先生的徒弟，即使她只是个六七岁的女娃娃，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少年他虽未见过，但应该也与先生有关系。

　　他猜他们此行应与王家那事有关，他就说先生怎么会包庇王家的事，想来是受了小人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