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凡间当宠物的日子》朱弦杳杳

5、小白

　　拂云阁。

　　“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嗯，不太光彩呢？”

　　说话的是可贞，方才伏在案上打盹的鹅黄衣衫少女，她听了含章的计划，颇有些犹豫。

　　“虽然吧，对方是个没什么来头的小妖，但是我们是不是也该顾及一下……自身的职业道德？”

　　含章闻言微微一笑，倒不在意可贞的话语中微含批评，只温言道：

　　“可贞，眼下那只腓腓的态度非常明确，就是不想离开凤麟洲。我们的提议，她都不会太感兴趣，更不会考虑。你觉得，这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做？”

　　“天上地下，并非只有这一只腓腓，既然她不同意，我们何不另寻一位？或者实在找不到适合的腓腓，也可以用其他方案。”可贞小声回答。

　　含章：“比如，其他什么方案？”

　　“比如，上报给神霄府，问药王要个对症的仙丹，再和幽冥司商议一番，为卢氏加上因服用仙丹所折的相应阳寿。虽然这些事情办起来需要重重审批，步骤繁琐冗长，但是毕竟事关帝尊下凡，药王和幽冥司应该还是会非常配合。”

　　可贞说得没错，事关帝尊，药王和幽冥司确实都会好好配合。

　　只是可贞毕竟是神霄府的新人，此次是因为她镇妖能力出色，所以和含章一起领命下凡，有些事她知道并不太清楚。

　　含章是个好脾气的，便仔细给她讲这其中的缘由。

　　首先，药王府虽然良才辈出，擅长炼丹，但是将他的灵丹取来作此用途，实在是杀鸡用牛刀,过于浪费。要知道，药王一颗药，可以度化上百妖邪。

　　二是凡人的阳寿早在投胎转世之前便已分配妥当，入世后的折损消耗幽冥司并不会为其补回来。

　　幽冥司要为卢氏加阳寿，多半是要从其他凡人身上折取，如此必然会影响一些无辜之人的命数。

　　幽冥司掌凡人命数，神霄府掌凡人运数，命、运二数紧密相连。如真的要从其他凡人身上折取，也需考虑神霄府的运谱。

　　所以，为卢氏加阳寿之事，看似简单，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非常费力。

　　——当然，这里面还有些不好宣之于口、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幽冥司诸位神君的私囊之中，自然有些闲置的阳寿，只是这些从不会拿到明面上。

　　事关帝尊，更是要走明正言顺的程序，没有谁会傻到主动交待自己的藏私。

　　而且卢氏此次既然被神霄府选中，成为帝尊的托生之母，日后自然是有造化的，夺他人阳寿这种增加业障之事，也不能用到她身上。

　　所以，含章所想的办法，相比之下其实是影响最小，最为稳妥的。

　　含章了解可贞的心思，她只是觉得对那只腓腓不太公平。

　　于是劝慰她道：“这对腓腓而言不一定就是坏事，我们只是去寻可乘之机，顺势而为，不会强行摧毁她现有的生活。”

　　可贞听了再无异议，表示同意。

　　凤麟洲，被八卦了一早上的阿绯正准备午睡一下。

　　“主上，主上——主上！”一只小妖连滚带爬地来到阿绯的竹窗下，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她。

　　“出什么事了？”鉴于小妖们一向大惊小怪，阿绯没有被他的慌乱影响，依旧神色从容。

　　小妖气喘吁吁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弱水……弱水边上漂来一具人形尸体——”

　　“哦？”身为妖，一具尸体并不会引起她的惊慌，毕竟就算诈尸，也难以伤到自己。她需要了解的是，这尸体是从何而来。

　　小妖见阿绯过于淡定，忍不住颤着声音提醒道：“主上，那具尸体非同寻常，真的，非常、非常可怕……”

　　看着小妖恐惧到有些变形的脸，阿绯心中也生出了几分不好的感觉，脸色有了些微变化，“西苑的妖都齐全着吗？”

　　小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主上担心的竟然是这个，忙回道：“我们西苑的妖都在，应该是外来的。”

　　这年头还真是不太平，阿绯立即跟着小妖往弱水边上赶去。

　　到了地方，一群小妖正围着那具尸体，没有谁敢上前查看，见他们的主上来了，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那具尸体有多惨烈呢——反正就是妖看了都害怕。

　　阿绯心中痛呼，“我也很慌！”

　　但是身为主上，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走了三步，仿佛已经过了几生，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为什么一定要查看呢？直接埋掉好了——没有妖敢埋？那直接扔弱水里好了，反正看不见就行。”

　　也许是心中的恐惧让她下意识便行动了起来，她立即使出锁妖绳，系住了那具尸体，接着双臂发力往弱水扔去。

　　尸体本就离弱水不远，眼看着就要被抛进弱水，忽然阿绯感到锁妖绳一紧，一股大力已经将她拽往尸体那边。

　　阿绯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觉得魂——如果妖有魂的话——都被吓出来了。

　　在众妖的惊呼声中，阿绯如同坠入深渊。
　　片刻，口鼻都是水，呛得无法呼吸。她第一次领略到弱水的可怕，终于体会到“鸿毛不可浮”是怎么回事，即便水性极佳，在弱水之中也没有任何用——因为弱水真的没有任何浮力。

　　就在阿绯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弱水之中时，一道大力将她拉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之后，阿绯终于缓过一口气，她虚弱地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崇明仙君。

　　“是你、”她费力开口，“你戏弄我？”

　　崇明仙君上挑的桃花眼中闪烁着几分戏谑，轻笑道：“我可不是有意的，谁让你这么狠心，竟要将我抛尸弱水”

　　阿绯怒道：“我怎么知道是你来这里装死，还装的那么恐怖！”

　　“好歹你我曾经同室而眠，你怎么就认不出我来呢？”崇明仙君语气暧昧不明，再次引燃了周围小妖的熊熊八卦之火。

　　“崇明仙君，”阿绯气急了，想到因为这位仙君所承受的误解，更是咬牙切齿，“还请自重！”

　　方才喧闹的妖群闻言忽然安静了。

　　“崇明仙君？”片刻，妖群中有人出声：“您就是北极紫垣宫玄暝帝尊座下的崇明仙君？”

　　说话的是小白，她一出声，妖群再次沸腾了。

　　不同的是，方才那种八卦的气息忽然消失不见了，另一种热烈的氛围开始在众妖之中升腾。

　　阿绯立马察觉出自己被忽略了，没有妖再关心刚刚坠入过弱水的她，也不再关心所谓的“妖后”，大家都开始热忱地和崇明仙君交流。

　　然而崇明仙君并不如何与他们搭话，一双桃花眼始终含情脉脉地看着阿绯。

　　“圈套，这一定是个圈套！”阿绯一边愤愤地想，一边没好气地问他，“您这次来凤麟洲，又有何贵干？”

　　崇明仙君闻言，凑近她的耳朵，却用周围小妖能听到的音量道：“自然是来接你离开！”

　　阿绯看见周围小妖们陷入深思的表情，只觉得更气，正要开口，却觉得颈后一僵，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崇明仙君貌似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脖颈，却用一股仙气封住了她的大穴，他笑得温暖，“还是先送你歇着吧。”

　　说着，打横抱起阿绯，瞬移到了她的小竹屋。

　　~~~~~~

　　留在原地的小妖们面面相觑。

　　半晌，小白冷笑一声，开口道：“看来主上早就知晓玄暝帝尊下凡的事情了，不然怎么会和崇明仙君如此相熟？只是主上为什么要在我们面前装作不知，如此瞒着我们，到底是什么用心？”

　　众妖都不言语，有小妖弱弱道：“也许，主上也是迫不得已，为我们好……”

　　一只红狐妖打断他的话，“为我们好？主上从来只知道吃喝玩乐，从不思考如何加强凤麟洲的修炼之道。我们每五百年要受一次雷刑，主上自己不曾受过这苦，也从不替我们想想……”

　　又一只灰狐妖附和道：“如今好不容易有位数一数二的尊神下凡，地上有头有脸的妖都往隋章去了，唯有我们求告无门——主上眼睁睁看着我们被困在这里。”

　　小白观察着大家的神情，又低声道：“非是我等不信任主上，自我有记忆以来，四百多年，从未见主上和北极紫垣宫的人有过交集，怎么如今，主上就和崇明仙君这般熟捻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众妖都听见了。

　　其他妖倒还好，狐妖们倒是全忍不住了，齐齐开始罗列主上的不是。一时之间，他们便罗列出了十几条罪状。

　　赤蛇精见小白带领着众狐妖开始声讨主上，出声道：“主上一向淡泊名利，并不看重仙籍，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哼，能有什么误会！主上说辟水珠不能给我们，那便罢了。她自己和紫垣宫的人来往过密，还瞒着我们，难道是怕我们抢了她的先机吗？”

　　她不出声倒好，她一出声，便有其他蛇精出言反驳。

　　很快，西苑诸妖的两大群体，狐妖和蛇妖，都开始声讨主上，显是积怨已久。

　　其他小妖，有的开始附和，有的想到主上平日待他们的真心，虽然不想如此贬低她，但是也认同其他妖的一个观点：

　　阿绯这位主上，确实无法带领他们在修仙之路上走得更远。

　　“终究是我们资质平庸，不如主上，生而为神兽，想要成仙便能结识崇明仙君，不想成仙，便能在三岛十洲随随便便当个主上。”

　　良久，诸妖终于从义愤填膺变得平静了下来，只听小白幽幽叹道：

　　“大家还是别生气了，应该抓紧修炼灵力才是。我前两日教给大家的吐纳之法，在月圆之日使用，更容易炼化月华。过两日便是满月之夜了，大家都别因为这些不愉快忘记了修炼。”

　　众妖闻言，联想到小白素日对他们修炼之术的忘我指导，心中又多了一些其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