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凡间当宠物的日子》朱弦杳杳

2、崇明仙君

　　“谁？”阿绯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

　　一位玄色衣衫的男子正斜倚着她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微眯着眼睛，睥睨着她。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似是为他镀了一层银色的光辉，他的五官深邃，身形挺拔，周身仙泽深厚，让此时化身为一只小狸猫并且在行窥探之事的阿绯自惭形秽。

　　“这位仙君，您是？”阿绯定了定心神，对方长相过于出众，让她不觉有些紧张。

　　对方倒是毫不客气，冷冷道：“身为主上，手段竟如此卑劣，擅自窥探他妖隐私。”

　　在对方强大的气场下，几分惭愧之情油然而生，阿绯不由讷讷道：“我……本君也是关心则乱，无奈中才出此下策——”

　　谁知对方冷声哼道，“莽荒之地果然毫无教化，用读心术行偷窥之事，还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阿绯一愣，原本是觉得自己有些理亏的，但是对方扩大攻击范围指摘凤麟洲，这就不能再忍了。

　　那张美轮美奂的脸顿时失去了方才的魅力。

　　何况这是凤麟洲事务，也没必要和他详细解释。

　　不论如何，不能输了气势。阿绯化出人形整理好衣衫，清了清嗓子道：“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来凤麟洲有何贵干？”

　　男子挑了挑眉，神情倨傲：“在下崇明，供职于北极紫垣宫，来凤麟洲办一件事情。”

　　“原来是崇明仙君，”虽然没听过这个名号，但是听到北极紫垣宫，阿绯还是十分真诚地表示久仰大名。

　　崇明仙君这边却是细细打量了阿绯一番，缓缓道：“你就是凤麟洲那只腓腓？看着，嗯——平平无奇。”

　　阿绯心中翻了一个白眼，脸上仍旧带着微笑：“正是呢。”

　　“你即刻收拾一下，这就跟我走吧！”他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样子，语气不缓不急，“虽然我觉得你未必能派上用场，但是也不妨一试。”

　　阿绯心中再次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脸上仍是平静：

　　“抱歉，崇明仙君，虽然不知道您想让我去哪里，但是这不重要——因为无论您要我去哪里，我都不会去的。”

　　崇明仙君闻言一愣，估计是没料到区区一只小妖竟敢如此拒绝自己，他冷冷盯着阿绯，眼神似乎要在她身上钉出一个洞。

　　阿绯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但是面上丝毫不露怯，尽量保持着微笑看回去。

　　“嗤嗤，嗤嗤。”
　　半晌，崇明仙君终于收回了目光，冷笑了起来。

　　“很好，你的拒绝正合我意，正好我也认为这种好差事给你这小妖是太浪费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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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绯看着这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去都很傲娇的崇明仙君，不禁感慨万千。

　　——在太古时期，人与神是共居一处的。那时候天和地之间的距离并没有今天这么遥远，人可以通过仙山到达天上，神也可以随意来到地面。

　　当时，天地之间灵炁充沛，人可以通过炼炁而成仙，那时候，大量人飞升成仙。而没有修炼成仙的人，多半也身怀神力。

　　人神和谐共居的日子结束于一场帝位之争。

　　这场战争牵涉了众多的人、仙与神，造成了非常惨烈的后果。

　　失败的那位一怒之下撞倒了天柱，致使滔天洪水，地陷东南，人间惨不忍睹。

　　继任天帝不满神仙插手人间事务，命令两位神将绝地通天，阻断了天地之间的诸多通路，天界开始设立东南西北四个天门。

　　而人想去天上，只能经由南天门进入。

　　更规范的法度确实有利于天界和凡间的稳定，然而绝地通天带来的不利影响也不容忽视——自此地上的灵炁来源彻底断绝了。

　　灵炁的断绝使得原本有意隐居于凡界的神仙不得不飞入天界接受安排，自此他们不能再随意下凡。

　　有一部分不愿意入天的神仙选择去往地下，一直探索到地下十八层，这便是幽冥司的前身。

　　幽冥司如今主管鬼魂，掌握轮回入世之事，虽然不受天界直接管辖，但是也要接受天界调配。

　　地上有限的灵炁随着修仙者的使用越来越少，到了千余年前，地上的灵炁已几近于无。

　　人无法炼炁，再也无力与神仙抗衡。

　　自此，人成了“凡人”，人间成了“凡间”。

　　人间修士修炼法术已难成气候，转而沉溺万丈红尘，在轮回中醉生梦死。

　　然而逍遥长生是众生永恒的追求。

　　禽、兽、草、木通过炼化日月精华，逐渐摸索出一条不依赖灵炁的修炼之道，开始通变幻之术。

　　妖渐渐在地面兴起。

　　妖具备灵力，性情却往往顽劣，不通教化，时常有为祸人间的行为。

　　天界为此设下五百年一次的雷劫，欲根除妖身上的顽劣之性。

　　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督促，使妖的修炼更加勤勉，千余年来地上出现过不少法力高强的大妖。

　　天界见状，随即出台了招安之策，妖中卓越者，可以历劫飞升，位列仙班，受人间香火。

　　天界用一纸仙籍换取了妖心安定，实在是高明。

　　然而妖想取得这仙籍却并不容易。

　　首先，要承受住五百年一次的雷刑。其次，要结出不凡的善缘。再者，要经受得住飞升的天劫。

　　妖作为后起之秀，和仙本该各有千秋。自从求仙问道成了妖的主流追求，便生生矮了仙一头，之后这差距便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是以，神仙更加目无下尘。

　　——这样一想，崇明仙君倨傲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的。

　　不过眼下阿绯并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她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子民身上。

　　不知道小妖们想离开凤麟洲是否与这位崇明仙君相关。

　　他口中的“美差”到底是什么呢？

　　阿绯想起自己原本是打算去找赤蛇精的。

　　只是被崇明仙君这么一说，她忽然不想再用读心术之类窥探了。

　　阿绯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竹屋。

　　她在夜间也能视物，所以竹屋并不留灯。

　　因为心中琢磨着事情，她并没有进内室，而是往南窗下的竹榻走去。

　　当初小妖都建议阿腓在这南窗下放置书桌案几，因为此处实在是一个月下夜读的好地方。

　　但阿绯非常有自知之明，她深知自己舞弄笔墨不过是附庸风雅，因此坚持在此处置了竹榻，美其名曰可以“梦逐月华”。

　　后来阿绯在这竹榻上“梦逐月华”的时候并不多——因为南窗月色实在太影响睡眠，她还是喜欢在内室休息。

　　今日她满腹心事，倒是打算躺在这里细细思量。

　　阿绯伸了个懒腰，准备倒下去。

　　“且慢！”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忽然出现，吓得她一个激灵又站了起来。

　　定睛一看，方才走得干脆利落的崇明仙君正斜躺在她的竹榻上。

　　阿绯吓了一跳，崇明仙君为何要隐身在此，他打算干什么？若是她今晚不来此处，而是直接进了内室，他会隐身多久？

　　身为神仙，行事竟然如此鬼鬼祟祟！

　　阿绯皱起眉头，看着神色依然从容的崇明仙君，自己倒是有了几分尴尬。

　　“你站着说话即可。”

　　他懒懒开口，看着阿绯狐疑的眼神，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别惊讶，我来只是想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阿绯气结，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崇明仙君继续道：“你也不用太过感动，之所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主要是看在两位仙友的面子上。”

　　阿绯看着他那张自以为是的帅脸，顿时觉得非常无奈，“崇明仙君，我想再重申一遍——”

　　话未出口就被打断，“无需多言，先给你看一样东西。”

　　崇明仙君在竹榻上微微起身，自顾自地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呐，这是北极紫垣宫的通行证，我可以赠予你。日后我还可以为你讨个仙籍——至少保证你能在紫垣宫做个小仙娥。”

　　这份荣幸还真是让阿绯“受宠若惊”。

　　妖没有几个不稀罕仙籍的，但阿绯恰好在那不稀罕的行列。毕竟做个规矩重重的小仙娥哪里有当凤麟洲的主上自在？

　　“这可太不巧了，我向来没什么抱负追求，飞升成仙对我而言更没有太大吸引力。”

　　阿绯不去接那令牌，只缓缓道：

　　“我在这世外之地逍遥惯了，不愿意受拘束，想必北极紫垣宫也容不下我这种自由散漫之辈。崇明仙君还是将这矜贵的仙籍赠予其他小妖吧，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将您的差事完成得很好。”

　　崇明仙君拿着令牌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他冷笑着收回了令牌。也不说话，就坐在竹榻上盯着阿绯。

　　阿绯心里虽然比较害怕这位崇明仙君气急了会揍妖，但是面色仍尽量坦然。

　　“哼——”良久，就在阿绯以为崇明仙君要拂袖而去的时候，对方竟然冷哼一声，重又躺在了竹榻上。

　　“……”

　　见崇明仙君没有要走的意思，阿绯也不敢下逐客令。思索再三，她决定回内室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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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阿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醒来一看，南窗竹榻上的崇明仙君已经不知所踪。

　　推开门，众妖正在门口谈论着什么事情，个个眉飞色舞，神情踊跃。

　　阿绯见状不由笑道：“大家一早就来此处，可有什么好事发生？”

　　众妖闻言嘻嘻一笑，有几只小妖还有些不好意思，几番眉来眼去之后，赤蛇精八卦兮兮地凑上前来低声道：

　　“主上，听说咱们凤麟洲有妖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