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谰言非实录》一河瑟瑟

2、梦回十年前

　　“一个不留，全部杀光！”火光与叫喊厮杀中一个手握长刀的将领嘶吼着，青阳国国主的四弟安南王造反了。
　　“快带他们离开！”趴在地上跪拜完毕还未抬头的星月身边被推过来两名男童。刚成为巫师没多久的星月受诏来到宫中驱赶精怪，她的能力并未多强，只因穿了巫师当中最高阶的黑袍，阴差阳错见证了这个国家颠覆性的时刻。
　　“请巫师保下两小儿性命，巫师大恩，有机会定当报答！”说着国主便塞给星月一块玉玦，转身而又停顿，但并未回头，“吾儿要好好活着！”恐怕这一生留在两个孩子心中父亲的形象就是这个背影了吧。
　　建安十一年八月十二日夜，安南王李瀛逼宫，火烧四十二宫殿，青阳国国主李毅拔剑同胞弟及其同党对抗，寡不敌众，惨死正阳宫。
　　建安十一年八月十六日，安南王李瀛登基，改国号元更。
　　元更元年八月二十日，青阳国朝中大臣已被换去大数，李瀛上朝，太后梁氏垂帘听政。
　　救下两个皇子的当晚是星月第一次成功地念出了瞬行咒，来到月巫山山脚的山洞时，连同两个孩子一同跌进了山洞中的水潭，可谓狼狈不堪。
　　两个孩子在宫乱时就有些被吓坏了，此时已是知晓那皇宫——他们的家，是再也不可能回得去了，也再不能与他们的父母亲相见了。此时跌坐在水潭中的三人都有些呆楞，大点的孩子嘴唇紧紧抿着，眼中还憋着泪，他身边小一些的则是挣扎着坐起哭喊着“父皇”，星月赶忙站起拖着二人找一处石堆坐下，捏了个烈火诀给他们取暖，这样的生死离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只好小心地抚摸着二人的背，将两人搂在怀里，小声念叨着：“别怕......别怕。”
　　星月花了两个月整理这个山洞，三人在月巫山安下了家，月巫山是青阳国和九夏国的交界山，虽未有巫师入主，但这山占地就有半个青阳国那么大，山中精怪妖魔无数，再加上国家交界处的山、河本就是巫师们争夺之地，他职不可随意踏入，这逃亡的三人自是不会被人族追兵发现的。
　　两个孩子的状态有所好转，对星月也是愈发依赖，星月自知巫师只能以血为媒收徒一人，每个巫师都有自己的本命术法，非巫师弟子不可学，这也是当下各国都没有几个巫师的原因之一。两兄弟她应一般疼爱，不可偏颇，便迟迟无法教导二人学术法，两个孩子终日呆呆跟在脚边，星月心中焦灼不是滋味，怕把二人带傻了去。
　　在月巫山，星月本就是在精怪口下讨生活，这日又没猎到小兽，只得采了几朵蘑菇和野菜回去给两个孩子煮汤喝，没想着喝下不到半个时辰两个孩子便昏倒在地、脸色青白，这可吓坏了星月，自己虽不善烹煮，但也不至于难吃死人，这可怎么办？匆忙间将自己会的术法用了个遍，眼看两个孩子有进气没出气了，洞外急匆匆便冲进来一人，呵了一声“胡闹”便两手上下翻飞捏起了诀。
　　当时呆愣的星月看到红色衣袖随手势舞动的女子，她肤如皓月白，衬得长发黑如墨玉，柳眉星目加上微抿的红唇，星月只觉着得道的女仙也不过如此，她可是救了他们的人啊！
　　看着地上的两个孩子脸色恢复如常，星月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道谢，那红衣女子便扭头怒目圆睁：“怎得？你这黑袍是假的不成？”
　　“我......觉得黑色不容易弄脏.......”
　　“若不是我徒儿看到你采走了我洞口的毒蘑菇，这两个孩子非得死在你手上不成！”
　　“我并不知蘑菇有毒！”
　　“哼，你是女巫百毒不侵，你这两个徒儿可不行！”
　　“他们并不是我徒儿......”
　　“怎的.......还未收徒？我还当这山上来了个如何了不得的人物呢！原并不是‘双徒巫师’ 。”
　　听完这番话星月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双徒巫师？原来巫师不是只能收一徒？”
　　“你是怎么修得巫术之道？连这些都不知道？难不成......你是天生巫女？”红衣女子一脸不敢相信，黑白分明的杏眼瞪得溜圆。
　　“天生巫女百年不出一个，前辈莫要取笑......”星月一把拉起了红衣女子的袖子，语气突然间充满了热情与讨好，“前辈可否告知收双徒之法？”
　　看星月那双黑葡萄般美丽的眼睛充满了期待，红衣女子不禁心下一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苔花就是太过良善，你仔细听好了。”
　　苔花席地而坐，顺手捏了烈火诀给孩子们取暖，“双徒巫师实为巫界较为罕见的，巫师以血为媒可收一徒，若以自身鲜血为饮，第二个徒儿可从服用鲜血之日起开始学习术法，成为血徒。但血徒需日日服用师傅的鲜血，不可间断，十年为止，方可由血徒转为正式的巫者。此法过于消耗巫师本身，除非本命术法是治愈系的巫师，才可能会收双徒，这也是为什么现下巫者少之又少的原因之一。”
　　“十年？养得起！这徒弟我收定了！”星月似是根本就没考虑到十年血饲的风险，唇角眉梢都还带着笑，合着苔花这一番口干舌燥的详细讲解她只听进去了“收徒”两个字。
　　“随你，中途停止血饲便会前功尽弃，不但损了自身修为，徒弟没了鲜血的供养，也再修不了术法了。”
　　“你名苔花？我叫星月。”星月没接话，接着笑盈盈地看着苔花，“改日劳请您来此帮我主持两个孩子的拜师大典，我第一次收徒，需有经验的前辈照应些。”星月笑得眼睛弯弯，眸中亮光像极了夜空中的星辰，苔花恍惚了一下点头答应，却想起本来是救了人就要走的，毕竟她们以后还是争夺月巫山山主的对手。
　　三日后，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苔花带着两个娇俏的女徒儿来到洞中，指引着星月的两个徒弟规规矩矩跪下叩首、敬茶。
　　“行拜师礼——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敬茶——跪——请师傅赐名——”见星月没反应，苔花又大喊一声，“赐名！”
　　“呃......师傅希望徒儿能......心灵......手巧，在门下学有所成，故赐大弟子......”星月指了指十岁的兄长，“月灵！”
　　“月灵谢师傅赐名。”月灵虽觉得名字有些别扭，可又说不上来，只是旁边的苔花暗自好笑地挑了挑眉。
　　“二弟子，月巧......乔！”星月指着六岁的二弟子说名字时拐了好大一个弯，把女气的名字硬生生又掰了回来，月乔规规矩矩磕了头道谢，星月才开始正式的收徒盟誓。
　　“以吾之鲜血为媒，连月灵之魂于吾心，今生今世，虽死无悔。”星月口中轻念破血咒，心口一滴血轻飞而出，随着她的手指融在月灵的眉心。
　　“以吾之鲜血为媒，连月乔之魂于吾心，今生今世，虽死无悔。”当第二滴心头血融进月乔的眉心，这拜师礼算是完成。
　　“这是我的大弟子青苔，二弟子青荇。”苔花的两个徒儿规规矩矩地朝星月见了礼。
　　“你这两个徒儿生得真漂亮。”星月笑眯眯看着四个孩子聚在一起交谈，彼此充满着好奇与探究，互相交换姓名，觉得岁月静好便是如此。
　　“你徒儿的相貌也谈得上端庄大方。”星月的两名弟子可是剑眉星目的翩翩少年郎，到苔花这却只落了个“端庄大方”。
　　“男子学巫术不如女子有优势，看来以后的山主之争，你不是我的对手咯。”
　　“我本就不打算与你有争斗，也不愿我这两个徒儿闻名天下，只求他们当我不在身边时，莫被别人欺负了去。”
　　二人的笑声和孩子的说话声在小小的山洞里回荡着，清晰而又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