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生活的邀请函》八木多丽丝

3、许下愿望的女孩

　　诊所采光最好的地方就是三楼的阁楼了，每天最先接触阳光的地方，就是阁楼的窗户。而太阳一照到窗户，小艾就会醒来。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诊所外面植了一排的银杏树，旁边有几栋民居。
　　小艾不厌其烦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医生打开诊所的门，挂上营业的牌子时，就能看见小艾靠着窗子远望的样子。
　　“艾酱起的好早啊，难道我最近颓废了吗？”
　　爱丽丝起来的时候，早餐刚刚开始做，等爱丽丝洗漱完早餐差不多做好了。
　　每个上午，爱丽丝和小艾都会在图画室画画，下午的时候，小艾有时候会去看流浪猫，有时候会在诊所外看着树，或者别的地方。医生和爱丽丝一点也不担心小艾会有什么麻烦。爱丽丝兴致来了的时候，会和小艾一起盯着树看，然后她会把树给画出来。医生每个下午都会给两个女孩准备下午茶，而女孩子只负责吃就好了，所以一到点爱丽丝就会拉着小艾去吃。
　　“今天我带爱丽丝酱和艾酱去逛逛超市吧。”医生在吃完早餐后这样对两个女孩说。
　　“林太郎不需要开门营业吗？”
　　“稍微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正好带着爱丽丝酱和艾酱在附近走走，认认路。上次爱丽丝酱迷路，都两天没有理我了!”说到最后，医生有点委屈。
　　“因为都是林太郎的错，要不是林太郎没有告诉我路怎么走，我怎么会迷路呢。”爱丽丝还是气鼓鼓的。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所以这次由我来给两位可爱的小姐引路吧。”
　　爱丽丝喝完牛奶，跑到房间里换衣服。小艾吃完站了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艾酱要不要换一件衣服，等下我们是要出门哦。女孩子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出门!”
　　小艾看着他没有说话。
　　医生停止与她交谈，虽然这个女孩和她们一起生活了一周，但是女孩一句话也没说过。平时的反应很慢，对他们的示好和友好甚至没有反应，但是其它的反应却很灵敏。比如说上次的意外，那些家伙他自己和爱丽丝可以轻松解决，没想到小艾自己出手了。她的速度快到连不是人的爱丽丝都看不清，虽然说以她的年纪，就算从小接受严格的训练，都不一定有这样的速度，真是暗杀的好苗子啊。
　　爱丽丝换好衣服下来，三人就出了门，临走前，医生把营业的牌子换成休息的牌子。
　　三个人走走停停，把周围逛了一下。新诊所在横滨的西边，离市区有点远，靠近贫民窟。这里的人鱼龙混杂，很好掩藏。
　　在买完蛋糕和甜点后，医生和爱丽丝又找不到小艾了，这次又在工作人员的指点下在一家玩偶店前找到了喜欢乱走的小艾。
　　小艾呆呆的看着橱窗里的玩偶，连医生和爱丽丝靠近都没发觉。
　　“原来艾酱喜欢玩偶吗？”医生摸摸下巴。
　　小艾回头直直的看着医生。
　　医生举起双手，“我知道了，给你买就是了。”
　　所以在回去的时候，爱丽丝拿到了想要的小蛋糕和甜点，而小艾抱着一个玩偶鲸。
　　初春的夜晚来的很快，小艾和平常一样吃完晚餐就上楼休息了，爱丽丝在餐厅看书，医生则继续研究。
　　小艾回到阁楼没有开灯，她抱着玩偶鲸，坐在窗台上，感受着心脏重重的跳动，和胸腔内沉沉的感觉。
　　不远处映着灯光的窗户上，倒映着人影，微黄的灯光看起来温馨而心安。她能听到楼下爱丽丝又去闹医生，吵着要甜点屋的甜点，和平而安定，一切就和最初一样。
　　没有染血的窗户，这里的窗户只会倒映人的影子，而不是丧尸疯狂追逐人类时投在窗户上可怕的影子；冰冷的空气里有雨湿润的味道，有福尔马林的味道，而不是厚厚的粘稠的鲜血的味道，和丧尸贪婪的味道；这里的建筑是完好的，马路上有车辆行驶，没有人们仓皇的逃跑，没有丧尸在找寻活人。她走在路上不会被钢筋绊倒，不会在废墟里看见人的残骸。河里有鱼在游，水很清澈，没有人的尸体在水里沉浮，鲜血没有染红河水。城市里没有到处冒烟，不会总是跑出人来袭击，不需要看到个人就警惕然后小心的绕开。街上的店铺是完好的，里面的物品是完好的，没有人踩踏的痕迹，没有被抢劫的痕迹，店员和老板会对她笑，而不是恐惧的神情。她不需要为食物而担忧，必须忍受饥饿，忍受胃部灼烧的感觉，感受大脑昏沉的感觉，吃的不是压缩饼干、没有盐的野菜汤、树上青涩的果实乃至树叶，医生会为她准备美味的食物，她必须全力克制自己才不会哭出来。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和最初一样。这个世界太美好了，美好的像个假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城市的，她一直在观察，她很确定自己当时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自从盛警官死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绕着人类和丧尸走，不会有中了别人异能的可能。但是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来到这个城市，还变成十三岁的模样？
　　闲野思来想去，想起自己那天继续向着海边走，一路小心翼翼，背上背着盛警官给她的帆布包，里面放着之前在一座城市里好不容易找到的可以饮用的水和几颗糖果，还有剩下的一些肉干和压缩饼干，衣物用塑料袋装着。她走了很久，没有遇到一个人，那一带几乎都没有人了，人们不是向森林或者海边转移，就是搬进国家的安全区里，剩下没有转移走的只有行就将木的老人和行动力体力都很弱小的小孩，在末世里最先被抛弃的就是这两类人，因为没有活下去的可能。那天她走了很久，就在一棵树下休息，在那里捡到了一本书，一本空白的书。她很久没有看到书了，在末世里大家为生存就够烦恼了，谁还会去看书呢。不过之前和盛警官待在一起的时候，一起的另一个年轻的姓李的警官随身带着一个笔记本，上面记的是李警官在末世过后想做的事情，据说最早记的是军队里的规矩。可是在本子上写下愿望的李警官最后没有活下来，死在一个黄昏里，临死前他把自己珍藏的笔记本和笔送给了她，告诉她，笔里的笔芯没有多少了，让她省着点写。那本笔记本她一页没看。闲野打开了书，书旁边还搁着支笔，她在书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那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她写的是，“我想要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结束这个悲伤的世界。”
　　但是现在这个不可能的愿望似乎被实现了，她好像回到了过去。即使她在这里语言不通，还变成了十三岁的样子。
　　这就像一场让人心驰神往的美梦，她震惊她惶恐，她已经太久没在人群里生活；她喜悦她哭泣，她担心假象会腐蚀她的意志。她警惕每个靠近她的人，害怕对她笑的和善的那张脸下一秒就会变成嘴角留着涎水、眼瞳变成青色、四肢僵硬的丧尸。不过无论她盯着人多久，人类依旧没有变成丧尸。她接触到的一切都在提醒她，触觉是真的，味道是真的，人是活的，她似乎真的回到了过去。
　　这足以让人热泪盈眶，但闲野太久没有哭泣，她已经忘了哭泣的感觉。内心一直被悲伤填满，就会麻木，不会忘了心痛的感觉，只是变成一种钝钝的、昏昏沉沉的、身体上的厚重感。每一步都是艰难的，每一步都摇摇晃晃，每一步都快要倒下。但是她还不能倒下，她还要活下去，活着去生活。
　　来到这个城市十天，和医生以及爱丽丝待在一起七天，每个晚上她都不敢睡去，仔细地回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每个细节都弥足珍贵。稍微睡一会，都必须保证自己能在突发情况发生时醒来。这对于她来说是很正常的一种状态。在末世独自一人生活，没有足够的实力去面对意外发生，她早就死了或者变成丧尸了。不过现在应该能稍微放松一点了。
　　又在一不小心睡过去后，闲野在太阳照到窗户时醒来，她打开窗户，看到下面站着的医生。医生笑着对她说了句话，她听不懂，只是盯着医生看。
　　在二楼洗漱之后，依旧在二楼餐厅吃早餐。二楼是医生和爱丽丝起居的地方，所以餐厅也设在二楼。
　　吃完早餐爱丽丝拉着闲野去画室，在那里她们会呆一个上午，爱丽丝会一直画画，哼着歌，偶尔对闲野展开她的画作，说一堆她听不懂的话，不过神情愉悦，闲野只能投以目光注视。直到医生来叫她们。下午是闲野的休息时间，她会一个下午待在外面，随她是去看流浪猫还是看树，她喜欢看着树木苍劲的树干，上面没有干涸的血迹，没有某个人的衣物挂在上面随风飘。医生给她买了猫粮和小鱼干，在午餐过后就交给了她，所以她又来看流浪猫。不过今天没有看到那只漂亮的三花猫，而是看到了另外的两只流浪猫。
　　她捏起小鱼干，递到流浪猫的面前。流浪猫往后退，身上的毛炸起，嘴里发出喵喵声，一副准备攻击的样子。于是闲野把小鱼干放下，蹲到一边。流浪猫还是紧张的看着她，闲野往后退了退，又退了退，再退了退。流浪猫终于放松了下来，在小鱼干的附近徘徊了一会，才敢靠近。
　　闲野看着流浪猫安静的吃着小鱼干，她的影子投在地上。地面因为下了很久的雨所以很潮湿，泥土的腥气和干净的雨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就像春天该有的样子。
　　就算是一场梦，她希望这个梦能晚点让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