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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翌日,刚听完沈先生讲完三史课,课堂里的大部分的人已经昏昏欲睡,歪七扭八的倚在课桌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还直着身体在听课,不过我偷偷看了看,那几个人虽挺着腰板,但眼皮也快掉到了眼底。

      在好学的学子的眼里,在课堂上神游那可是罪不可恕的,他们觉得但凡有点良心,就不该蹉跎求知的岁月,更何况,三史虽然无聊,可却是秋闱必考科目,就算再困,也得用意念挺直身板,因此,每次沈先生的课都是靠着这些人的良心撑住的。

      每每见到这幅情景,我都有点替沈先生别扭,因此总是聚精会神的听他授课,期望能减少他心中的一点尴尬之情。能在这两文书院授课的,定是才气过人,只是,沈先生似乎如今还不太适应教导学生。

      不过,我也是真心爱听他的课,他总习惯在一段史事后面空讲一番大道理,对我而言,这些远比历史本身更有价值。除了我爱听课,还有我身边的同窗曹晚度,一个时辰的课下来,他手中的毛笔就没有放下过,应该是写了不少笔记。

      听沈先生布置完课业后,曹晚度突然丢下笔,将凳子挪到我边上,面带哀求的说道,“顾兄,这可怎么得了,上个月的课业我还没完成呢,我家里刚接了一笔重要的订单,我这些日子实在抽不开身,你一定要帮帮我。”

      我惊愕的瞪了瞪眼,便仔细瞧了一下他的课桌上的纸,这才看清,他方才写了一个时辰的东西哪里是什么笔记,分明是密密麻麻的一些数字,应该是写什么账单。

      我不可思议的问道,“晚度,你怎么在学堂里还在记账?”

      曹晚度打了一个哈欠,无奈道,“我有什么法子,家里的生意实在忙不过来,我同你们不一样,除了念书,还要帮我爹管着家里的生意,顾兄,这次再交不了课业,我怕是要被夫子在本次大考中除名了,你一定得帮我,我只能指望你了。”

      秋闱要考的科目多,对于我们学子来说,时间都是十分宝贵的,我的三史课业已经完成,为曹晚度再写一遍,对我来说是没有什么益处的,只会消耗我学习其他科目的时间,只是我知道被大考除名会影响他以后的功名,又耐不住他苦苦哀求,只得不情愿的应了下来。

      曹晚度眉开眼笑道,“不知道怎样感谢你,弦之,改日我请你去人间楼喝酒,就交给你啦,那我回家去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也不免为他担忧,他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这书怕是要白念了,这话,我跟他说过几次,他都听不进去。若是要学做生意,就安安心心在家里学做生意就是了,偏偏他又觉得商人没什么前途,愣是要来这书院,想考一个功名来光宗耀祖。

      我不再在这些事上多想,只想赶紧收拾书本,回家去温习功课,答应了帮助曹晚度完成课业,我自己的功课便要多花时间补回来,只是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听到身后的一位同窗怒声说道,“各位同窗在藏书阁看完书,也不整理一番,真真是没有教养,如今都乱了套了,你们谁去整理一下?”

      那个同窗叫名叫方叙,因受院长所托,管着学院各处的大小事务,听他说完,我真是恨自己动作没有快一点,没有早一点溜之大吉。

      和我一样,众位同窗都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愣愣的,不敢再发出动静,深怕被方叙挑中,去整理藏书阁,那个活,进去了,没有一个时辰是干不完的。

      果然,方叙见到如此情景,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看书的时候倒是抢着占位置,就怕别人多比你学点什么去了,如今收拾的时候,一个个的跟个逃兵似的,可见你们的人品,今日藏书阁清理不干净,都别走了。不整理的话,以后也别进去温书了!”

      大家都是同窗,往日里常称兄道弟的,身份平等,谁也不甘愿被人这样劈头盖脸的教训一番。

      我呼出了一口重气,有人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平日在藏书阁时,也没见他多守规矩啊,这些事,哪次不是他动动嘴,让我们去干的。还有后院喂养马匹,擦拭弓箭,提水浇花的活儿,他何时干过?”

      我唯有朝他无奈的摊了摊手,心中牢骚着,今日可有的忙了。

      这些话,大家都只在私下里议论,纵使再心有不甘,也不敢当面撕破脸,方叙为人有些霸道,性格多刺,又是受院长所托,跟他撕破脸,完全没有好处。

      方叙吩咐完之后,自己便回家了,他前脚刚踏出,下一刻,果不其然,我就听到课堂里同窗们抱怨之声四起了。

      大家不敢不听方叙的话,人多,收拾起来也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差不多了,刚关上藏书阁的门,梁珏便高声喊道,“张念怎么不在?既是大家一起干的活,方叙走了也就罢了,每次张念也仗着备受院长赏识,肆意的很,这些活,活该就是我们做。”

      有人搭着他的话,“你别看方叙方才那么会教训我们,你看看明日他知道了此事,敢去教训张公子不?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闹到了院长那里去,院长赏识他,还不是护着他?你呀,下次不想干活,就学着曹晚度那样,先生还没走,他就溜之大吉了,有什么活,自然落不到他头上。”

      “狗仗人势的东西!”

      我只默默的听着这些老身长谈的抱怨,偶尔对他们回以一笑,心里却并未对张念与方叙的所作所为有所怨恨,这世间是不公平的,却也是公平的,张念为人虽说恃才傲物,可却比我们任何一个学子都要刻苦努力,学问比我们都要好。

      不止张念,任何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才能去获得优越的待遇,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若说那些身怀才赋还不摆架子的,那便是高深的修养,只是这种修养自古之人鲜少有之。

      所以,我觉得,技不如人,那便多些努力,等到自己的才能超越过别人,才有资本去反对这种不公平的待遇。空口抱怨,不过是怨妇心态,于事无补。

      而方叙,他学问不差,更善于讨得院长的欢心,不顾忌人情世故,能做到如此,也是他的本事,这个世道,本就是踩高捧低,趋炎附势的,自己没有依附之人,便要拼尽全力变成他人可以依附的人。

      我背着书袋,同一个个的同窗们告别之后,刚走出书院大门,没想到竟在书院的拐弯处碰见了沈先生,我心中默默窃喜,向他行了一礼后,却见他心事重重,看着我,似乎在欲言又止。

      我愣了一下,今日是端午节,上完课就放假了,他应该早就走了,怎么还在这书院附近?

      瞬间,我心中像是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撩拨过,既紧张又兴奋,由不住的猜测,他莫非是专程等我的?

      他表情有些忸怩,见了我,迟疑地开口问道,“我的课当真很无聊吗?我...”

      我下意识的否认,“没有,我很喜欢听先生的课!”

      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我才反应过来他所烦何事了,想了片刻,便道,“学生知道,学史是以鉴自身,只是先生讲的大道理对我们来说可能有点空泛,不能理解罢了。”

      沈先生抿唇道,“我懂了,你们还是那么单纯的学子,没有经历过什么,又怎会明白。只是宦海水深,若不知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怕是日后就算考中了进士,也免不了吃苦。”

      我心中暗道,他年纪轻轻,定是经历过不少坎坷,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有心警惕后人,可如今那些学子们正是年少无知,冲动好胜的时刻,又怎会领会到他的苦心。且在这文怀书院,嘴上说些什么修身治国平天下,院长与国子监看重的也不过是每次秋闱的中榜率,至于修身,不过是用来约束君子的。

      我犹豫了片刻,才说,“先生,不管什么苦难,人们纵使亲身体会过,也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更何况历史中的那些故事,离我们来说太过遥远,他们又怎会听那些道理?”

      沈先生晦暗幽深的眼睛直直望着我,让我有些恍如梦中,在我的认识之中,这世上不该有人有这样清澈真挚的眼神,我忙垂下眼去,说着说着便觉得嘴皮发干,忍不住想想去舔,又怕在先生面前失了礼节,只得强行忍住,接着说道,“先生不必忧虑,学生以为真正能自鉴的不是历史,而是人生阅历,吃得苦多了,自然就会明白先生所说的道理。可先生爱护学子的心意,弦之都明白。”

      其实,在这位沈先生出现之前,和任何人,我都不会说出这般掏心窝子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再见到他面带愁绪的那一刻,我脑中所想的,只有怎样去宽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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