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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碰巧此刻陈伯端着水盘进来,我也不再询问,只同他道,“这些日子有劳陈伯了。”

      说罢,正要出去,陈伯突然喊住了我,我疑惑道,“何事?”

      他目不转睛地瞧着我,很是严肃,“功名来之不易,望公子牢记老爷的教诲。”

      我点头道,“我知道,陈伯,你也饮黄汤解解酒。”

      踏出阿音的房门,我心中了然,那些夜晚,我总去找沈若,陈伯想必是看出了些端倪,我不跟他说,并非是将他当作外人,而是相比起陈伯,阿音应该更易接受。

      走神间,竟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围墙边,毫无迟疑,我熟练的借边上的树翻上围墙,不知怎的,往日里我下去的木梯仿佛被移动过,沈若难道动过这木梯?

      饶是这样,我还是欢快地翻了过去,推门而入,见沈若正负手站在一边,好像都未曾发现我的到来。

      我看着案桌上的两杯茶水还在冒着热气,跳到他身前问道,“阿若,你方才有客人?”

      他猛然清醒,目光顺着我的眼神,移向了案桌上的茶水,只道,“是往日的友人,不过小坐一会儿,弦之,你怎么此时过来了?”

      我歪倒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晃悠道,“心之所向,就来了。阿若,晚上会有内侍来传旨,让我待一会儿好不好?”

      他将桌上的茶杯收起,一边同我说道,“刚刚听奉天府府尹说,今晨接到村夫报案,梁珏在回乡途中遭遇匪贼拦劫,死了。”

      我蹭地一声跳了起来,以为自己听错了,“阿若,你说什么?谁死了?”

      沈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瘫坐在地下的软垫上,望着我,一字一句重新说,“你的同窗,梁珏,梁望亭在回乡途中路遇贼匪拦劫,被他人杀了。”

      我痴楞地跌坐在榻上,心里各种情绪交织不断,痛心,惋惜,惊愕,恍如梦中,甚至害怕。

      “阿若,村夫在奉天府报的案,奉天府地界怎会有贼匪?”

      他继续收拾着案桌,“出了奉天府,在府外的清云镇,那边已是山道。毕竟死了一个贡生,当地父母官承担不起,便上报了。”

      怎么会这样?

      我实在相信不了,昨日清晨,在我面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今日就惨遭横祸。

      “他的尸身如今在奉天府府衙吗?”

      沈若道,“在青云镇县衙,已通知了他家里人,等他们来认领尸体。”

      我脑子飞快地运转着,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梁珏有功名在身,刺杀朝廷贡生,乃是大罪,朝廷怎能容忍,何以我在外面听不到半点消息?

      “阿若,你可知内情?”

      沈若摇头,“此事奉天府还在查办中。”

      我去送过梁珏,他的家世虽在奉天府不富裕,可也算是殷实,身上所带银钱必不会少,只是抢了钱就够了,那些贼匪为何要伤人性命?何况杀的还是朝廷的贡生,这些贼匪当真这般鲁莽无状?

      梁珏说过,家人会在奉天府外的望月亭渡口接他回乡,只要过了青云镇,就是望月亭渡口了,可惜,他永远见不到家人了。

      夜间,便有宫中的小黄门来传旨,待第二日午后放榜后,众位进士入宫谢恩后,圣上于琼林苑御赐闻喜宴。

      入宫前,院长同我们训了一次话,所言之意不过就是日后即便入朝,也要时刻不忘首丘之情,事事考虑文怀书院的利益,不可滥权,不可贪蠹,不可骄躁,不可辱没书院名声。

      拜谢过恩师,刚过午后,书院专任的报喜人早已誊抄好了榜单,悬于两文书院公用之地,先贤碑上。

      毫不意外,此次科考,张念状元及第,而另外两位进士及第的人,一位是出自文桐书院的榜眼,另一位则是来自东陵郡的探花,名叫杜文渊。

      看到东陵郡三字,我眼睛不由一紧,只觉得心中滞闷得慌。

      我顺着榜单往下看,很快就看到了我的名字,二甲第三名,在我前面的则是赵长宴与一位来自文桐书院的同窗,而孟怀正在二甲第八名,这样的名次,若想留任京官,是轻而易举的。

      入宫前,太子殿下亲自送来了进士的冠服,素银带与乌纱帽。独张念的与我们不同,一席绯红圆领罗袍,玉腰带,大鹏展翅乌纱帽,立于我们中间,一眼望去,只让人想到“绝代风华”一词。

      接我们赴宴的是宫中的马匹,每匹马脖子寄着大红的花绸,配两个引马小黄门,按名次牵引着我们上车,而张念,直接陪同我的恩师张子厚上了太子殿下的车,一起游街。

      再次来到琼林苑,不同于初次仰望时的冷清,这里已是人声鼎沸,人人都锦罗玉衣,腰环杂佩,于灯光玉影中来往,推杯换盏,笑意言言,英气逼人。

      待新科进士之间各自熟悉了,已是月上中梢,文怀书院中的同窗们便聚在了一起,饮酒狂欢。

      一顿敬酒之后,不知是谁提及,“我来赴宴之前,好像听说梁珏出事了。”

      我抬眼望去,原来是赵长宴,他的哥哥在大理寺任职,在这奉天府,与刑部同管刑事,此消息,他听到点风声也不奇怪。

      众人的注意力皆被吸引了过去,我问道,“什么事?”

      赵长宴摊了摊手,“不知道,就听到这么点消息。”

      “他平日里口不择言,想是去了地方,也不知收敛,得罪了地方官,请他吃几天牢饭吧?”

      “他在书院中风流的很,莫非是被哪家的闺秀缠上了,不得脱身?”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却没有人猜到他的死。

      听过笑话,大家很快的散了开来,我只坐在那里,只想休憩片刻,不曾想,张念也停在此处,并不离开。

      “顾兄这是怎么了,今日登科大喜,何不见顾兄的精神?”

      我起身朝他行了一礼,道,“尚未恭喜张兄状元及第!只是想起会试后,梁兄失意回乡之事,不免有些感慨,不知他在路上遇到何事。”

      “他常口不择言,无中生有,想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梁兄一向口无遮拦,张兄也不必同他计较。”

      张念摊手道,“我同他计较什么,只不愿理他罢了,何况他同我道歉了,不过我并不稀罕,跳梁小丑而已。”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说错了话,顿了一下,接着道,“哎,虽然性格如此张扬,也应该不会遇上大事,只怕他嘴上不饶人,那就麻烦了。”

      梁珏同张念道歉了?

      张念抬头了瞥我一眼,很是漫不经心,仿佛方才的感叹也不过是为了敷衍对面的人,我看的出来,梁珏发生何事在他的心里激不起半点波澜。

      他望着我本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来。可那日我去送梁珏的时候,他说过,自己说那些话的原因并未对任何人说过,张念为何会说是他道过歉?

      那日,我送梁珏时,他尚对张念心存怨念,可之后梁珏便匆匆回乡了,怎会有机会同张念道歉?

      “此人甚是奇怪,今日殿试,昨日还回来的晚。”昨日孟怀正的话在我脑中浮现,一个大胆又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慢慢发芽,我不敢去想,可却忍不住不想,张念虽然是状元及第,炙手可热,可终究未分配官职,手无半点权力,他怎么敢?怎么有这样子的能力?

      “顾兄,怎么了?”

      我瞬间恢复了神色,忙笑道,“在想张兄,侍郎大人很是看重张兄,一会儿若是与张兄同去拜访恩师张侍郎,会觉得惭愧。”

      我眼中的惊羡之情是真实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顾兄何必钻牛角尖,都是大人的学生,想必大人不会厚此薄彼。”

      我笑道,“张兄会说的是,是我狭隘了。”

      宴席在喧闹中结束,我同张念去恩师那里拜访后,临走前,张子厚给了我一封信和一张拜帖,让我回去再看,我将那信与拜帖装进怀中,便快速赶了回去,进了沈若的府邸。

      “清河县县令可与我的恩师张侍郎有关?”

      沈若不明我此话何意,“张侍郎原是河南府永宁郡的解元,清河县令也是永宁郡人氏。弦之,你是不是想查梁珏的死因?”

      我问道,“先生也觉得梁珏一事蹊跷?”

      他眉头微皱,“弦之,你刚入朝,不要过问此事。”

      果然,这就是为何一个贡生于奉天府外殒命,奉天府与大理寺都会压着此事的原因,连张侍郎都牵扯其中,原来,他对张念的看重竟到了这样的地步。

      “阿若,我知道轻重,放心吧,我不会贸然行事。”

      “不提此事了,弦之,我备了一些酒,贺你登科。”说罢,他拉着我,来到堂屋,我心中惦念着赴宴回来,还未同两位舅舅和外祖母请安过,但一时也不忍心拒绝沈若,便跟着他一块去了。

      堂屋里摆满了丰盛的酒菜,令我惊喜万分,惊讶道,“阿若,是你为我备的?”

      他点点头,为我倒了杯酒,说道,“弦之,朝堂险恶,定要韬光养晦,低调行事。”

      “我知道。”

      说罢,他给我夹了些菜,“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我心中暖流涌现,震惊难耐,“当真?阿若,我竟不知你会这些。”说罢,迫不及待的动了筷子。

      沈若默默望着我,一会儿又开口道,“你向来聪颖,只是我虚长你几岁,忍不住还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我见他神色严肃,便放下手中筷子,双手置于腿上,端正而坐,认真说道,“阿若,你我如今虽说是神仙眷侣,但我心中敬你如初,若有差遣,弦之万死莫辞。”

      沈若微笑了笑,只不过笑意中带有一丝勉强,浅声道,“既入庙堂者,免不了刀光剑影,但我希望你,日后不管所处是何境地,都要牢记立世为官之本,为政者,当以通下情为急,仰不愧于天,府不怍于地。”

      我知他良苦用心,心中默默感动,一时又急于向他坦白心意,便举起右手,指天起誓道,“顾沾得苍天之幸入仕,此生绝不行有损社稷江山,有害忠良黎庶之事,若违此誓,人神共愤。”

      沈若握住我的手,着急道,“我无心让你立此毒誓,我一路看你入仕,对你的品洁自是深信不疑。你不怪我白嘱咐就好。”

      我摇头解释道,“阿若,我又怎会不明白你待我之心?你放心,你的话我都记得。”

      他很是欣慰,只是嘴角仍带着一丝抹不去的愁绪,让我再也无法忽视,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问道,“阿若,你是否还有事要交代我?”

      我只察觉到他双手一颤,双眸垂向一边,许久,才颤声说,“弦之,我...要离开奉天府了。”

      “什...什么?”我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

      他目光如炬,转望向我,再一次艰难地开口,“我要离开奉天府了,今日这饭是贺你登科,也是为我送行。”

      我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只觉得我定是在做梦,要不就是听错了,我颤抖着问他,“我应当会在奉天府留任。阿若,你...你要离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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