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of Darkness 第二部》豆芽砧板

1、1. Montmartre “自由日”狂欢节

　　这几天一过了午夜，明智的人就不再留在Montmartre的街上。其实，如果有人留意一下，就会发现从三年前开始，每当接近了这一天，有一种气氛就会在这个古老的街区蔓延开来。类似狂欢节，类似年轻人肆无忌惮的胡闹，但安分守己的人却感觉不到丝毫愉快，反而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就好像四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有无数双手在渐渐解除束缚，伸向毫无防备人群。

　　人们并不知道，11月12日是吸血鬼的”自由日”。

　　三年前的这一天，吸血鬼的猎杀者，传说中的人皇再世Aragorn神秘地在巴黎市郊的一片森林里面失了踪，从此了无音讯。市区的Montmartre也因此不再有Tueur夜行在街道上用锐利的眼睛捕捉吸血鬼的足迹，天生放纵的嗜血生灵本就不知节制，如今那个让他们唯一惶恐不安的威胁一旦失去了踪影，黑暗子民就变得犹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有恃无恐。

　　然而Montmartre的老居民大多有种天生的自我保护本能。他们会选择与那些喜欢在夜间出没，爱把自己打扮成舞台剧演员的狂欢节参与者们保持一定距离。这些人通常会在一些坐落于角落里的夜总会或者酒吧附近聚集，穿得奇奇怪怪，有时候当街跳舞，有时候喝一些奇怪的饮料。

　　现在街上就有两个身影，穿着像是莎翁剧中幽灵所穿的长袍，半遮着脸。其中一个高一些，瘦瘦长长的，手里拿着一根手杖。另外一个长袍斗篷下面露出一头金色的长发，脸上带着一张精致的威尼斯面具，露出面具下面一点点雪白的下巴。这样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狂欢节的参与者。

　　然而这两个人不跳舞，不喝酒，只是安静的在路中间站了好一会，每过一小会儿就抬起头去看月亮。等到午夜钟声响过以后，他们才开始稍微移动，穿过街道最为狭窄的地方，如同一对夜行的猫一样，轻快而隐蔽。

　　“你们有请柬吗？”一个脑袋从一间地底俱乐部的门口钻出来，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有一种不正常的灰暗。同样被一个威尼斯面具遮住了大半。

　　“我们要见伯爵。”

　　俱乐部门卫带着一种轻蔑的神情，怀疑的打量了那两个人一番。

　　“姓名？”

　　“Ithryn Luin。”那个高大的来访者吐字清晰的回答。

　　尽管被面具遮着脸，门卫的眼睛里立刻流露出与前一刻完全不同的目光。

　　他一言不发地将脑袋往下一沉，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愕人的放纵混乱。音乐震耳欲聋，吸血鬼们放肆地痛饮酒杯中的鲜血。
　　门卫把他们带到一间房间外，自己去向吸血鬼伯爵通报。这时候有一个喝血喝到晕沉沉吸血鬼突然朝着戴威尼斯面具的那个来访者扑过来，“欢迎来到Montmartre, 亲爱的，自由日愉快！”他说着试图用双臂抱住对方。

　　领路的吸血鬼正好回来，他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那个有失体统的倒霉家伙，把那他猛地推到墙角，那吸血鬼手里的杯子摔碎了，散了一地。

　　“很抱歉，大人们。”俱乐部门卫对两位来访者毕恭毕敬的说。然后，他指了指面前的一扇门，转身消失在杂乱的人群中。

　　两位来访者互相对望了一眼，伸手敲门。可是门却自己打开了，同时有一阵媚笑传了出来。
　　“我欢迎你们，我亲爱的大人们，你们的大名在Thuringwethil的后代子孙中如雷贯耳！真没想到我有幸能够得到你们的会见。哦对了，我这会儿不是单独一个人，我不知道你们要不要这只老蝙蝠离开？”

　　吸血鬼伯爵穿着破烂的仿佛是戏台服装一般的五彩衣服，却自己感觉穿着国王的锦袍一般洋洋得意。他正拿着一块镶着金丝边的手帕擦着不正常得泛着鲜红嘴角。他看上去的确比Chauvaile年轻这么一点，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点而已。

　　“我们是来警告你的。”高个子客人举起手杖。目光越过主人发白脸色上面两块人工涂抹上去的圆圆的胭脂，看着窗外的月色。

　　“警告？我的蓝袍巫师大人们？……”伯爵的笑声阴阳怪气，“为什么，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啊。”

　　“预言将要实现。”拿手杖的那个蓝袍巫师说，他兜帽底下炯炯的目光逼视着装模作样的吸血鬼。

　　“噢，这实在是天大的喜事，敬爱的蓝袍巫师。”伯爵笑着说。“为什么说警告？你们应该说是恭喜我才对！在这样令人愉快的‘自由日’狂欢节里，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让人真的想要彻夜痛饮！好好庆祝我们敌人死亡，以及我们的主人的重生！”伯爵继续着他的笑，还用手帕轻轻甩了甩，显出一种恐怖的媚态，但是一声冷冷轻蔑的”哼”打乱了伯爵怪笑的节奏。

　　“我实在看不出，关于敌人的死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Chauvaile说。

　　“那是因为你天生就喜欢扫兴。”伯爵回敬道，他收住了笑容。

　　“我们从来没有任何证据证明Tueur已经消亡了。”老家伙不识趣地补充道。

　　“那你怎么猜测他没有留下尸体的原因？”伯爵挑眉。

　　“这个理由更加让我怀疑他没死。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他没死就不会不出现，亲爱的，”伯爵的语气好像是对一个无知的小孩无比耐心地解释显而易见的常识。”几百年来你见过有例外的情况吗？我们要么跟他不停的、让人厌烦地纠缠，要么，有人找到了他的尸体，但是不久他又会在某个想不到的情况下出现。但是，我亲爱的——他从来没有就这么无声无息消失三年。唯一的解释是他遇到了从没有过的麻烦。”

　　“Tueur de Montmartre比我们任何吸血鬼活的时间都长，”Chauvaile说，”我们谁都无法判断他的惯常作为究竟是怎样的，几百年不变的习惯，在他来说未必不是心血来潮的小变动，我们不知道他的正真‘规则’是什么，这只有他自己还有他身边的白袍、褐袍巫师才知道。”

　　吸血鬼伯爵瞥了一眼面前两个蓝袍巫师，仿佛不知道在这两位面前提到白袍和褐袍巫师是否得体。发现他们看起来无动于衷，他就不耐烦地朝Chauvaile一甩手。

　　“你要是能说出一点新鲜花样来，亲爱的Chauvaile, 我很愿意继续听你唠叨，不过，眼下我恐怕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蓝袍巫师们商量，你原本也有资格旁听，但可惜，基于上一次你跟Tueur交手的结果，你已经不再掌管巴黎地区。所以关于Thuringwethil大人复活的事，将由我亲自处理，你可以出去了。”

　　如果吸血鬼的肤色也能变化，那么老蝙蝠的脸色此时肯定会一阵青一阵白，可是吸血鬼就算愤慨到极限，他们的脸色也只是灰灰的。Chauvaile转身气鼓鼓地推开房门。

　　伯爵得意的微笑了一下，开始把注意力再度集中到蓝袍巫师身上。

　　“你们能告诉我，我需要准备什么，好迎接我的女神大人？”他忽然又再度露出那种令人反胃的媚态。

　　“恐怕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协助你实现预言，而是来警告你的。”拿手杖的蓝袍巫师说，“因为我们的预言说得很清楚，只有精灵之戒才能唤醒Thuringwethil与Carcharoth，而且他们只能在首生子身上复活，嗜血一族，不要妄想变成精灵或者霸占精灵之戒。”

　　伯爵吸了吸鼻子：“天哪，亲爱的巫师大人。你们这么说，不是在暗指我有非分之心吧？”

　　“我们在说，你试图做的事，不会成功。只会给你带来厄运！”这一回，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戴面具的巫师开口了，“你没有权利，你这个Sauron的奴仆！”

　　伯爵那娘娘腔的抽泣止住了，眼光凌厉了起来。

　　“真是的，好好的节日气氛都被你们破坏了。”他说。

　　“你桌上那杯酒，不，那杯血是从哪里来的？把他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高个子巫师突然举起了手杖，掀开了帽子，露出一张老人的脸，尽管满布皱纹却神采奕奕。

　　伯爵退了两步，厚厚的脂粉胭脂也无法掩盖他此时凶恶的目光。

　　“这可不行。”他说，“他是‘我的珍宝’。”

　　然后他的手伸进口袋里。

　　“反过来细想想，我的客人们，除了个名字之外，你们并没有证明自己是Ithryn Luin，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伯爵冷冷的问。

　　老人举高了手杖，手杖顶端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吸血鬼伯爵尖叫了一声，伸手挡住脸。
　　“Vasa的光明，”高个子巫师脸色严峻，他身上的衣物突然间变成了耀眼的白色。“黑暗之子，交出你手中的钥匙！”

　　伯爵嘴里叫声变得尖锐而响亮，他的双手挥舞着，乌黑的羽毛从他手臂中冒了出来，而后，它如同一只巨大的蛾子一般朝着巫师的手杖扑过去，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黑烟，仿佛它的身体着了火一般。手杖上的光芒一瞬间被黑烟所笼罩。

　　光明熄灭只时，月亮突然变得很明亮。

　　“时间到了！”面具巫师一伸手，摘下了面具，将它抛得老远。

　　吸血鬼伯爵在震惊之下退缩，他回复人形，抬头看着面前的那张脸。

　　“天哪！”伯爵双脚一软，跪了下来。“我的Luthien, 我的Thuringwethil！”

　　接下来，一阵狼嚎划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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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吸血鬼伯爵面前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美人。她雪白的肌肤在月色照耀之下，浑身散发一种淡淡的光晕，月亮在她的眼底深处幻化成无数个晶莹的亮点，让她那张美得与众不同脸看起来像是一面有魔力的镜子，会照出一个人本来的面目。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吸血鬼伯爵感觉自己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然而，她左手手背上有什么东西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明亮刺眼的钻石，会像水光一样波动。
　　Nerya, 伯爵的眼睛就好像着了火一样发热。不错，就是这种魔力在不停止的呼唤着他。仿佛牵引着一把紧紧扣在他身体里的锁。他的心在狂烈地跳。不！这一刻终于来临了，他想要挣脱却无法挣脱的枷锁。他的命运，他祖先的承诺。

　　“来吧。”他听见自己耳边有某个声音在说话。似乎，说话的就是眼前的这位美女，可又不像是她喉咙中发出的声音。

　　那是一个男子的嗓音。

　　“来吧，回来黑暗中。听我的号令。”

　　不，这一切本该是我的。我赢来的。经过四百年的起伏，四百年的流血。这一切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夺取这一切！我的珍宝可以为我洗净所有污秽，让我重生。

　　我的珍宝！

　　自从第一次尝到那种鲜血，就仿佛这具几百年的腐朽躯体被注入了一种崭新的力量，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宝贝，甜美、甘醇。仿佛很古老，又仿佛昨日刚刚降生一般的鲜嫩，让他欲罢不能。

　　这就是预言中所说的“首生子之血”！

　　嗜血一族，天生只能匍匐在首生子的脚边。

　　他无力的抬起头，那个白衣的巫师向前跨出一步，遮挡住了他盯着金发美人的视线。

　　“交出钥匙！”他又说。

　　吸血鬼一瞬间仿佛恢复了片刻的清醒，他发出嘶哑的吼叫声，召唤着他的手下。可是他的声音几乎被背后的底下俱乐部里发出的一片混战的声淹没了，有人在放火。他可以从门缝地下看见熊熊的火光。刚才的狼嚎声并不是他的幻觉。狼人确实闯进了底下俱乐部，时机配合恰到好处，看起来简直是与巫师串通好的。

　　自从Tueur消失以后，狼人和吸血鬼的关系变得越来越难以琢磨了。就像是一个原本稳定的三角突然失去了其中的一个重心。再后来，狼人之间发生了一次非常严重的内斗，“弓背”代替原来的首领，而他向来非常讨厌吸血鬼。

　　巫师魔杖上的光芒再度亮起来，吸血鬼伯爵发现自己落单了，而且那个金发女郎手中有一种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能力，似乎来自那枚Nerya精灵戒。

　　伯爵默默地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大串钥匙，扔了过去。

　　就在巫师伸手接住钥匙的这一瞬间，房门突然被撞开，三个狼人冲了进来，朝着吸血鬼伯爵冲过去。一眨眼功夫，三头巨大的黑狼驮起了老蝙蝠，夺门而逃。金发女郎先是愣了一愣，准备拔腿去追，却被白跑巫师拦住了去路。

　　“不。”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为什么打断他与我的目光接触？”金发女郎问巫师，“我感到自己差一点就能读出他心中的秘密。”

　　“Nerya的魔力，你还不会掌控。”巫师说，“这是很危险的。”

　　“还有那些狼人——你说他们是来袭击吸血鬼的，可是他们却救了他。”

　　“他们是来袭击的，但他们的目的是带走吸血鬼伯爵。”老巫师回答，“今晚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他说着，拿着吸血鬼伯爵扔过来的钥匙，走到房间中一块巨大的幕布之后。掀起幕布，那里露出了一扇门。

　　这是一间被布置成宫殿一般的童话式房间。色彩斑斓的屋顶，圆圆的白色木窗，床的顶端装饰着华丽的床幔，有一个男孩坐在房间中间的一张椅子上。

　　“Gandalf，”被软禁的男孩抬起头来说，“你可真够慢的。”

　　他的目光带着一点惊讶看着白袍巫师身后的金发女郎。

　　“你是X-17 301？”他瞪着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