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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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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射箭比赛,着实有趣的很啊,”皇帝从高台下来,后面随着柏郡王和傅参将,又命人抬了三个靶子上来,“齐若水,苏尧,陆九月,这三人同时命中十环,箭无虚发。傅归,这可怎么办?”
身后的傅归言:“老臣倒是觉得,英杰雄起,好事一桩。”
皇上摇摇头,“你和辰溪一样,说话总喜欢挑好的说,可比赛就是比赛,总得有个你上我下,再说,朕这东西可就只备了一份,没有多的。”
柏郡王道:“那,皇上如何看?”
皇上有些为难,“朝堂之事尚且不说,单说眼前这些,都是朕的俊杰之才,若是处置不好,怕是伤了心呐。”
傅归向前行礼。
“老臣有一话,或许,能解陛下之愁。”
众人看着傅归与皇上说了几句,便见皇帝点了头。
傅归执剑走下台阶,齐若水的肩膀突然受了重创。
“你们两个,干什么?”
秋远秋落满目繁星,手指发颤指了前面,“你看到了么?”
齐若水:“我什么都看不到,把手拿开,痛。”
“那是?”身旁肖缘也道,“长戟?”
齐若水挣扎的手陡然一愣。
“长戟?”
傅归手里握了一柄东西,虽说九尺而立,却不像是长戟,前节延出光凌一段,不似寻常长戟尖端沉锐,反而如剑一般平直光滑,后侧单分二月弧圆,墨红似山河血。
陆九月低语道,“破晨剑戟。”
傅归从箭靶侧面斜握一斩而过,手起又落无尽潇洒,三个箭靶依次落地,只留一地箭头。
“既然都是三十环,”皇上从台阶而下,柏郡王跟在身后,“那就看看,谁的好胜心,更强一点。”
三位公公连忙上前,将三个箭头合在一起。
瞬间出现了三条长线。
“射箭比赛魁首,曦林书堂,苏尧!”
齐若水总算松口气,刚才一惊一吓,心都快沉底。
高位已走,一人叹,“可惜。”
陆九月背对着易云尘,背了弓/箭而走,“有什么可惜的?技不如人,就该认。”
身后又来,“你又不是没看到,傅参将断箭的时候,剑戟是侧着划过去的,这可摆明了有些偏——你干什么?”
陆九月扔来东西,“还你。”
易云尘接了满是血的丝帕。
“你这人,好歹,也洗了再还我。”
不远处,齐若水已经被人团团围了。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若水装了天真无辜的模样,“我就是随便射的,都怪我母亲,早上给我吃得太好,我劲儿大没处使,又不能在皇上和众人面前丢脸,方才捡了脸面。”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
秋远秋落本也没什么脑子,随便糊糊也就算了,难的是肖缘和水厘。
“平水,无论如何,今日都是好开端,往后好好练,来年,我们也决个高低。”
肖缘还是这般,何时都愿意相信他,水厘也道,“你从小便和我们都不同,现在看来,你这小子,怕是以后会成大事啊。”
齐若水本打算就着刚才未说完的话继续的,谁知水厘叽叽喳喳嘴就没停。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这天上的事,还是少说点吧。
三人刚要离开,面前多一身影。
“你,就是齐若水?”
齐若水点头,面前的人是刚才的傅参将,奇怪的是傅归什么别的话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开,身后的剑戟看上去极是沉重,可是他背在身后轻而易举,仿佛拿的不是陈铁,而是隔壁田垄里的短小耙犁。
秋远秋落站在旁边恋恋不舍。
“你们,这么喜欢这位傅参将?”
那二人齐齐点头。
傅归走到门口的时候,皇帝已经坐上龙撵,陆九月和易云尘也在门口。
齐若水远远看着他们二人。
深夜,齐若水依旧睡不着,推开窗子看外面的月亮,又想起那时候初见秦元不久的时候,二人偶尔也会在草地上看月亮。
之前,他还是元阳,可是后面,他便是秦元。
轻轻趴在窗边,外面吹来淡淡的气味。
“敏贤大师,还没休息。”
齐若水也随敏贤大师跪在佛堂里,敏贤大师清雅风高,在门口的空地中撒了一片蒲公英的种子,又在不远的地方洒了桐花的花种,只不过两三个月的时光,外面的蒲公英渐渐生根发芽,夹杂着桐花特有的清凉之感,在院子里香雅幽淡。
敏贤大师并未睁眼。
“寂水,你可是有心事?”
齐若水手捧三炷香,在身前恭敬之后插入香灰一寸,三支香缥缈向上。
“敏贤大师,我有一事不明。”而后缓缓道,“我常听人说转世投胎,可我不解,如此这般,上辈子的那个人,这辈子,还是那个人么?”
屋中安安静静。
“佛常曰,万物因缘而起。转世投胎,有躯有灵。若投的是躯体,这躯体,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若投的是魂灵,莫说上辈子,即便几生几世,也是堪堪唯一。”
齐若水躺回榻上,突然想清了自己一直疑惑的地方。若说自己跟随的是元阳,那上一世的秦元,自己也是由心而忠。
曾问过自己,这一世,自己寻的究竟是上一世的秦元,还是那个一直在老祖面前的元阳。
梦中惊醒一般,恍然大悟。
他们,既是一人,又不是一人。
又或者说,之后的每一个人,都会是他,却又不是他。
微风吹开了窗,有一人在轻喃自语。
“无妨。总归,我助的一直都是你啊。”转眼又愁眉苦脸,“哎——这怎么整的这么麻烦呢?”
皇宫内院,有一人深夜在桥上走过,披风本极其合身,只是经过圆拱桥的时候下来,拂到了旁侧树叶深处的凝珠,再落回时沾湿身后衣摆。
“你来了。”
皇帝已经等了许久,面前的人在门口落了青灰披风。
“叩见皇上。”
“无妨,起来吧。”
无数的油灯之下,少年的脸异常清晰。
“陆九月,想要见你一面还真是不易,还得托傅归替朕捎了口信。”皇帝盯着他的眼睛,无奈那双眼睛什么也看不出,一如既往地幽深难测,“朕送你的礼,可还喜欢?”
陆九月躬身做礼,“鎏金字画珍贵无比,九月,在此谢过皇恩。”
皇帝一声轻咳,“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这个。”
陆九月又不说话。
皇帝午前虽说清闲,但是批了一下午奏章,晚上又有官员来参拜,如今说话只想痛痛快快,“我说的是齐若水的事,莫要装聋作哑。”
陆九月坦然道,“齐若水的事情,本就是太后仁善,与九月并无多大关系。”
皇上一笑。
“怎么,这个顺水人情,人家没领?”
陆九月:“九月与他泛泛之交,算不上人情之说。”
“罢了罢了,领不领的算不得什么。”皇上命人呈上东西,小盘之中,一个东西异常熟悉,“这合安玉佩,你拿回去吧。”
陆九月跪地谢礼。
“那人已经处置,不必再有忌讳。对了,伤口如何?”
陆九月道了无碍,离开,合安玉佩却没拿,皇上扶额有些头痛,吴公公立马上前揉了额角。
“皇上,不顺心么?”
皇上摇头。
“这个平六,是苏震之子苏尧派来的,若说苏震,暂时倒是没这么大野心,只是这苏尧心高气傲,一心想要在宫里安插眼线,监视着朕的动向。不过,这陆九月表面是替朕办事除去眼线,实则,怕是也为了自己。既然他主动说要替朕分忧,那更好,这种事,朕才懒得理。”
吴公公:“皇上,您这话。”
皇上手拿起那块合安玉佩,虽和陆九月现在腰间挂的一模一样,却多了几分血色的玉润。
“可惜了。”
响声过后,玉碎意消。
“沾了人血的东西,再好,也不能留着。”
外面小太监而来。
“皇上,柏郡王求见。”
皇上看着那人进来,一日不展的眉头才微微平了。
“辰溪,朕这么做,你可有异议?”
前几日,郡王府又来刺客,险些伤了柏辰溪。也有不少大臣家中遇刺,虽说没有性命之虞,但也闹得满城风云,将这些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这已经不是他们的几次,少少说来,也得有了六七回,”皇上抬头言,“这些人背地里害你,你却总是想要压着,可在朕眼里,你这,就是欲盖弥彰,助长他人之焰。”
“他们会杀你,也会杀别人。你的善心,只会喂养他的野心。”
柏辰溪身影单薄,十几岁的少年,眼神却已暗淡。
“皇上,辰溪今日来,只是想问问,那射箭场的十二人,究竟是什么人?”
柏辰溪的心中隐隐不安,皇上却言。
“你不必知道这些,你只需要知道,众目睽睽之下,楚司的人,违了信条。”
柏辰曦轻轻笑。
“皇上,那刺伤大臣的人,又是谁呢?”
皇上不语。
万籁俱静,整个陆府还静悄悄,就连扫堂的下人都还没起。
和他前两次进宫的时辰前后。
腰间的合安玉佩已经不是自己的那块,摸上去只剩玉润,仅剩薄凉的熟悉。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奶娘手中被塞玉佩,看着面前小小的人一本正经,还有些大人模样在那里难得絮絮叨叨,“父亲库房还有许多,不过这两枚合安玉佩最好看,你一个,我一个,不给他们。”
场景历历在目,说话的人,却不见了。
这个世上,合安玉佩至少有数十枚,完全相似的却只有这两枚。如今,就连上面沾的血都一样,虽说一个腹中血,一个手畔血,到底都是怨恨。
但至少,一个是干净的,另一个,已然肮脏。
陆九月正在更衣,身后的门被人推开,随后涌入一阵清香。
他却没回头。
“母亲。”
身后的门又轻轻合上。
陆九月略有诧异,又见桌上放了一件簪花。
触手生凉。
那是奶娘的簪花,他往日都放在柜中,怎么会——
“九月,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不会管你,也知你有分寸,但有一点,无论如何,我不允许你再伤到一星半点。”
陆九月行礼。
“母亲。”
陆夫人在走廊有些困倦,看这模样,像是从未离开。
“胳膊上的伤,可好?”
陆九月自陆夫人身边而过,沉红衣裳外面套一件轻白儿衫。
“母亲,你回去休息罢。我,无事。”
晨光熹微,一路沐浴日光而来,身影细长。
有风,有光,有人间的青草花香,也有鱼塘蝉鸣蛙叫,隔壁小孩已经在门口玩闹,商贩正在递给那小孩一只孔雀花翎,小孩的母亲摸着他的头,牵手带他回家。
他回来时,还有一人在等待。
“心愿,了了么?”
陆九月经过他身边,拂面还有一股死人气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你也该离开了吧?”
那人就笑,“虽说可以离开,但我这人,还是很想呆在这儿。”
陆九月叹气,说了声随你罢。
一大早的墙角处,一人被一群人围着拳打脚踢,待到离开之时,那人窝在最边上的地方,喘气不得。好不容易才翻过身,看着刚到书堂的孙晔,吃力爬起,使劲拍着衣上的灰,发现手心有血,使劲揉掉之后才知晓那血流不尽,于是握紧手心,连一丝白光都没有。
“怎么来的这么晚?”
齐若水:“嗯,早上起晚,无事。”
“你这身上是——”
“路上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先生上面讲,他在下面想,这伙人也不是第一次,之前的耳光,他至今记忆犹新。可又能如何呢?任何人都不可能随时在他身旁,单打独斗有甚可怕?难缠的是对方一群,而自己只是孤零零一个,越反抗,他们越兴奋,打到最后也不过是留几分情面,丝毫不介意。况他最讨厌的事便是寻求别人的帮助,就算是他们也一样。
他们并非恨他,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只是借着由头寻些借口,来给自己加些所谓正义的狂妄。
这样无用的他,就算找到人又有什么用?拖后腿么?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