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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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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厘和肖缘向齐若水说了之前曾求陆九月的事,又说之后能赦免,其中也有陆九月的功劳,虽说要行三年斋戒之礼,想来也是没办法的中庸之道。
齐若水不是不讲理的人,一切看在眼里。
圣旨上说得清清楚楚,陆九月的提议和太后的恩典都是缺一不可,况且之前也确实在宫里看到过他,当时虽傲气地说不求人,可是如今看来人家也算是救命恩人,于是打算听他们的话,好好去向人家行个拜年礼,顺便弯个身子表个心意,结果刚靠近就听到这么云淡风轻的几句话。
“说到底,都是太后心慈仁善,与我无关。”
也感受到了身后不善的眼神。
齐若水鼓着眼睛,捏着小拳头站在后面,水厘和肖缘刚要说话,却看见齐若水双腿一弯跪在地上,又歘的一声磕了头,声音气吞山河。
“陆九月!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啊!多谢你能以君子之腹度我这个小人之心啊!多谢你能不计前嫌救我这么个无礼之人出来!真的!打心眼儿里谢谢你啊!”
最后几个字,说的尤其咬牙切齿。
陆九月还没醒过神来,齐若水就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跨出百松书堂的门槛。
易云尘愣愣道,“这是谢谢,还是威胁?”
齐若水又气冲冲翻着身子回来,再抬脸就是笑颜如花。
“云尘好哥哥,这香好闻,可否赠我一些?”易云尘反应不及,“可这香实在——”
齐若水的眼睛边笑边盯着他,那眼里不多的善意渐渐消失不见,直直盯的他已经发毛,遂什么都不多说就将整个木盒递来,“我出门匆忙,带的本也不多,只剩这些,你且全拿着吧。”
齐若水满脸笑意。
“谢谢云尘哥哥,新年好!”礼数完全,又回头抓着陆九月的胳膊不停摇晃,力度几乎要和家门口附近搓澡的大爷媲美,差点没将陆九月半条胳膊都抡下来,嘴里面还道,“陆九月,我替我齐家上下祖宗十六辈,向你陆家上下祖宗八辈拜年啊。”
啪的一下甩开那手接过谢礼,又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水厘和肖缘忙不迭告礼去追,顺手将从茅厕出来的孙晔也一齐带走。
易云尘:“你,不去送送?”
“不送。”将纸展平,见那纸上沾了不少口水,遂一点一点折成小方块丢在旁边,重新拿出一页纸,“这么好的香,怕是平荒进贡的也不多,这么给人,你也舍得。”
易云尘在香炉边缘浅浅浇了点水,香气更加平和清香。
“与香相比,命更重要。”眼敲陆九月面不改色将那袖子放回,那胳膊上还有几道用力过猛的痕迹,暗自庆幸那力气没用在给自己的拜年礼,话毕又觉得蹊跷,
“不过,他刚才说的那话什么意思?”
陆九月抬眼看那身影,似乎还在愤愤回头瞪他。
易云尘又催,“你倒是说。”
陆九月平静道,“没发现我陆府少了八辈么?”
易云尘摇摇头。
陆九月依旧平静,“他的意思,大概是想说,我陆家八辈缺德。”
易云尘恍然大悟,继而佩服。
“你这三个词,概括的当真准确。”
陆九月深思。
“其实他这句话说得不好。”
易云尘:“哦。”
“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他齐家上下八辈,向我陆家上下十六辈拜年。”
易云尘:“何解?”
陆九月云淡风轻。
“是他齐家缺了八辈德,才会让他遇上我。毕竟,他想强调的不是我么?”
易云尘:“。。。”
“论平心静气的损别人,还能顺带手把自己骂了,你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悠悠然道,“不过,这段时日,他齐府上下,也着实不好过啊。”
久久之后,方才回话。
“哦?”
傍晚时分。
“公子,齐府派人前来送了东西。”
灰白色的衣裳,幽黑色竹叶青,还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手起衣落,一张字条从中飘出。
【谢。】
黑暗之中,字条也随着衣裳,一同落入后院杂物桶。
深宫后院,皇上坐在太后身旁,小心看着太后的脸色。
“皇儿,听说你借哀家之意颁了圣旨,说是要特赦这齐若水,可有这回事?”
皇上回:“母后莫急。”
太后:“哀家怎能不急?祭礼香断乃是大忌,文武百官皆有目共睹,哀家本以为你能好好处则,你却特赦罪魁祸首,还是以哀家名义特赦,岂不是太过荒唐?”
皇上道:“母后,虽说祭礼断了香,可是后来也查出来,这香并非齐若水一人所为,实在是山间小孩不懂事而已,若真是深究,岂不是说皇室无情,偏要跟一个小娃娃过不去?”
趁着太后沉默,皇上继续说道,“再说,此事朝廷已经议论纷纷,还是当机立断的好。所以,赦还是要赦的,只不过也要罚,那陆九月前些日子和朕下棋还曾说过此事,我觉得他说得有理,这样一来,既能彰显皇恩,更能显得太后您,宅心仁厚。”
太后方才慢慢平了怒气。
皇上从太后宫中出来,不由长叹一声长气。
“陆九月,这件事情,就由你来担责了吧。”
吴公公在旁说道,“皇上,这陆公子也不算担责,说出去,也是功德一桩。”
皇上:“做戏就做全套吧。传朕旨意,赏。”
正月十八,圣旨从天而来,齐若水的僧介生活正式开始。
每日寅时起身,着了僧衣礼佛,时时食素戒荤,皇上圣恩浩荡,又特批说家养一子本就难得,这书堂还是要上。帽子并不能戴,僧衣也是要穿,对除朝堂之外的人,统称齐家公子因身弱多病,特意做凡尘僧家弟子三年,以保未来安能状好。
殊不知,齐家在虞虞国上下早已出名,除了各位邻居大嗓门的帮忙,还有各位官家老爷的饭后闲聊,一路助“齐若水”这三个字成为所有人的常用词。
常用词本词浑身打哆嗦,一边心里想着皇帝是不是故意惩戒他才会让他依旧去书堂,一边又把衣裳裹得更紧。心里是无所谓的,主要是头上凉身上冷,倒春寒更是厉害。书堂许久无人,第一日就左右开窗通风,黑灰色僧衣穿在身上摇摇晃晃,实在不贴身。
这僧衣是皇帝赏赐,长出脚面一小寸,每次走路都要打滑,走路需得像女子一样拎衣而行,晚上回去礼佛之后,齐若水在房中捣鼓许久,总算是有了方法。
这皇帝一定是故意的,既然如此,自己也不用客气,在鞋里垫了厚厚一层。
“哎呦,还正好。”齐若水满意的跺脚,“身高不够,垫子来凑吧!”
月亮刚出不久,一人站在齐府门内面目不善,深吸一口气,腰腹全都鼓胀起来,双眼憋得通红,心中默念我要忍我要忍,终是忍不住外面的嘈杂,于是开门站定双手叉腰,想学着佛祖发怒的样子,可一想佛祖好像从未发怒,再一想畔椛——
“你们这群家伙到底有完没完啊?别给你三分面子就当七分忍让,天底下这么多事情就没有其他的可以让你们好好消遣了么?成天待在别人家门口是想让我们收你们当看门狗么?”
最后气吞山河。
“我齐府的齐是齐心的齐,不是让你们欺负的那个欺!既然这么担心影响你们来年的收成,那就好好种地,别来我齐家门口落地生根!”
那声音久久不散,旁侧有窸窣的声音。
齐夫人在身后小声问,“他在说给谁听?”
齐昌摇摇头,望着齐府门口空无一人的外面深深叹口气,看到地上本来搬着馒头块的蚂蚁拐了个大弯,避开门口那个刚刚吼叫的人。
谁惹完祸还会站在门口等着被人骂呢?又不是傻子。齐昌捂着他的嘴,将那又要开始一轮的话憋回肚里,将人夹回了后院。
“唔——唔唔唔唔!”
齐昌低声,“放肆!不许骂皇上!”
齐若水满脑袋问号。
“唔唔唔唔?”
齐昌:“我听得懂。闭嘴,回去睡觉!”
齐若水:“唔唔唔唔,唔唔唔?”
齐夫人给他将衣服撩上去,“放心,你父亲没事,皇上没有为难他。别说话了,回去睡觉了啊。”
齐若水:“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齐昌:“都跟你说过多次,以后不要打架,要好好说,即便说不过也不该动手,如今本就麻烦,你不许再惹事。”
齐若水:“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齐夫人:“行了行了,你看你这手上——别乱动!又裂开了!”
齐若水放弃挣扎。
“唔。”
齐夫人替他换药,那手背上有深深一道口子,本就没好,刚才乱动又牵扯。
前几日,书堂刚刚开始上课,孙晔被先生叫出去,回来的时候书堂闹哄哄,远远一看,那人似是熟悉。
是齐若水!
孙晔挤进去,看到齐若水顶着七岁的身体和比自己大三岁的那人正打的不相上下。那人被压倒在地还没忘揪着齐若水的双耳,齐若水也不甘示弱,整个脑袋都快被拽到他肩膀,依然紧紧揪着他的头发不放。
“你松手!”
齐若水咬牙,“你先松手!”
谁料那人不仅不松手,还转了好大一个圈。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齐若水也拽着头发转圈,他自认是能忍痛的,但那人先忍不住,齐若水权当听不见骑在他肩上,一嘬一嘬头发的薅。
那人还在地上哭,齐若水一手一团头发,抬头挺胸,甚是骄傲。
直到——
痛死了!!!
齐若水蹲在地上抱着耳朵给自己吹气,然而吹不到也没什么用,那耳朵像是膨胀了三四倍大又红又肿,轻轻一碰都觉得酸痒难忍。
“啊!!!”
齐若水嗖一声站起,那手冰凉,吓他一跳。
“是你啊,”摸着耳朵哎呦呦,“你这人,也没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