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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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距离那日佟慕阳把萧晚晴带回佟家的望月山庄已经三年有余，萧晚晴因为从未开口说过半个字，于是大家也就当她是个哑女了，自佟慕阳开始喊起的哑儿便成了她新的名字。
新的名字新的身份，萧晚晴就这么以一个孤女的身份在望月山庄待了下来，
只是她的身份还是有些怪异的。
她虽然是以丫头的身份住了进来，享受的的绝对不是一个丫头的待遇，且不说有自己独立的院落，甚至还有几个小丫头听从她的指挥安排，而她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却只有一件，便是舒舒服服的活着。
这样的好事，自然是因为佟慕阳那难得一见的执拗。他自懂事以来从未对什么事情执着过，却在这个来路不明的哑女的事情上无比的固执，说什么都不肯把这个哑女给交出去。他明知这个时候不能留下她，却还是留了，而且还闭门不理窗外事般满心只围着这个哑女打转，甚至在望月山庄内另盖了一座小楼取名为九霄阁，并将天南海北的找来许多有趣而值钱的宝贝都存放在其中哄那哑女开心，却把一堆要他交出人来的呼喊声交给他老子去头疼。佟济生也只得拉下脸去多方周旋，好不容易才把那一群江湖人士打发掉，对外也只得宣称是那丫头体虚多病需得仔细调养了才能交出去，以免落下个佟家自诩良善之家却对这么一个孤女都不肯施与援手的恶名。但是有脑袋的人都知道，这种小角色哪有什么重要，问完话之后想来也不会有人关心她的死活了，佟家这个借口找得的确是很不好。后来又传出这佟慕阳要教会这哑女习字的消息来，说是她不会说话又不识大字，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于是又要教会她写字之后才能放人。可是苦了佟济生不得不一次次将人打发走，用的借口连他自己听了都想要捶胸三声，却又不得不舌灿莲花的把这谎话编的完满，也幸好他本就是个能把死人说成活人的商人，倒还真的把一些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直夸他那惹来诸多麻烦的儿子心思细密行事谨慎，他也只有苦笑的份。但是那些做事基本不用脑的莽人毕竟是少数，而大多数人又对佟家多年来与江湖上诸多人物的交情留有忌惮之心，更何况江湖中当真行事坦荡荡的君子不多，每个人心中多少都拨弄着自己的小算盘，如此阴差阳错倒还真的让萧晚晴在佟家安稳的生活了三年有余。
萧晚晴依旧不说话，也很少笑。但是有佟慕阳在的时候，她却是常常就能笑眯了眼。
她如今已经是年满十五的女子，身形却不见长过，加上本就生得玲珑娇小，看起来却是同十岁女童一般大小，而且在同龄的女子有不少已经为人妻母的时候，她甚至还不曾来过葵水。她心里明白应该是和那日母亲给她的药丸有关，却不知道怎么办，何况她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不管怎样她都能每天看到佟慕阳，有时候还能看到佟慕阳找来逗她开心的各种小玩意或是零食，虽然未必名贵，但件件都是十分有趣，对她来说这样的日子是很好很好的。至于下落未明的父母，她隐约的有种他们还活着的感觉，她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把她带走，重新给她一个安稳的家，而且她也很清楚单凭自己的力量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她自小被娇惯着长大，虽然遭遇那样的家变，但是又遇上了佟慕阳这样莫名其妙疼宠她的人，于是很多事情其实她并不是太懂，但是她的直觉总是很准确的，就像小时候母亲和她玩猜谜游戏的时候，她总能猜中母亲是将那枚糖果藏在了哪一边的手心里，所以母亲在她小时候总是会无奈的说她长大之后一定会经常牙疼……
可是母亲也未必知道，在她还没有长大到开始牙疼的时候，她们母女却已经分别了，而且这一别已经是三年多了。
想到这里，萧晚晴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中价值不菲的东海夜明珠废物一般的抛了出去，珠子滚得满地都是，那些滚到角落里的珠子竟能将那些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都一一照亮，珠光熠熠更是映得满满一室各种物件金光闪闪好不耀眼。
她其实偶尔也想要说话，想对很多人说话，想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自己父母的下落，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感觉那般的活着，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开口。她的嗓音婉转娇柔，曾经被人夸赞为天上的鸟儿听见了也要停下正在扑扇的翅膀而为她驻留天际的声音一旦被人识出，她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天下第一美人，那些人之所以说她能灭世不过是因为他们认为她的美貌足以堪当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美到极致便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她的容貌便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如今她的容貌已经流失了大半，如今的面貌连每日清早来打扫落叶的丫头也及不上，她依旧没有灭世的资本了，但是那些人却未必能放得了她，这一点她是很清楚的。
要找回父母，便要活着；要活着，就要失去一些什么。她本就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三年那一次家变之后便更加显得睿智而冷静。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也知道要躲避一些什么才能活着。只是她再怎样冷静，也终究还是有她所不能冷静的事物存在。
佟慕阳的笑便是其中之一。
她曾经看过佟慕阳很多很多的笑：最初的善意，入庄之后把她护在身后带入九霄阁的坚定，带了新鲜玩意来时的温柔，偶尔两人下棋时候的自信……她也见过佟慕阳对别人的笑，总是那么亲切那么温和，但因为他对任何人都是那么亲切温和反而显得疏离而有礼，教许许多多心折于他的女子只能无奈的心碎而去，也有对她投注恶狠狠的目光的，她就算看见了也只是沉默的低下头去。如果可以，她还真的想叫他只看着她一个人，只陪着她一个人，可惜……她心里很清楚，他和她，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那些女人恨错了对象而不知，她收下这些带着怨妒的目光的时候心里却还是有些雀跃的。
“哑儿？你又在玩那几颗珠子了？”一道穿着白色绣滚边银线的衣裳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你若是那么喜欢，我差人再去为你买上一堆来玩？”
萧晚晴闻言愉快的转过头来，原本实在是平平无奇的五官竟一下子显得好看了许多倍。
那刚才进门来的正是前段时间随使团去了趟楼兰刚一返家便上九霄阁来的佟慕阳。他虽是一路行来仆仆风尘，却依旧衣冠齐整，就好像这千里的行程与之他不过是去市集上稍稍转了一圈般轻松。
萧晚晴却是知道他一贯都是习惯白衣白鞋的。出门在外虽有很多不便，他这习惯却是保留了个十成十，于是出门一趟随身带的衣服鞋帽倒有足足一箱子，随身的小侍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洗衣服，所以他纵然走南闯北却依旧显得干净清爽。
“今天一见我就那么开心？还是遇上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想告诉我呢？”佟慕阳先将她从桌上抱到椅子上坐好，然后自己也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告诉？怎么告诉？萧晚晴眼神微微暗了一下，又笑了起来，抓过佟慕阳的手便在手心写字。
宝少爷，哑儿想你了。
宝少爷是佟慕阳的小名，他年幼时候身体不好，于是请了算命先生来批字，最后取了这么个小名。取了这个名字之后身体似乎也真的有所好转，于是便一直叫了下来。现在佟家已经很少有人会这么叫他了，而萧晚晴却一直这么叫他。
萧晚晴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在佟慕阳手心写着她想说的话，认真而仔细。她自小天资聪颖，对于读书虽然很不上心，但是也学得不错，佟慕阳只当她是个丫头，于是还兴致勃勃的教她写字绘画，她虽偷笑在心，还是认认真真的学着。在那段他手把手教她写字的时光里，她总能嗅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似麝非兰，他手心的温度总让她莫名的安心。自从他开始教她写字之后，他们就常常这样聊天，一个说一个写。她偶尔的奇思妙想总能让他忍俊不禁直呼她是个鬼灵精，更多的时候是他在对着她絮絮叨叨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而她一脸出神的望着他。对于她的身份，佟慕阳绝口不问，似乎是十分相信她如他所想般只是个普通的小丫头，萧晚晴自然也不会去提起这件事情，于是也算是默认了这样的假身份。
她写完了这些字，抬头便望进佟慕阳的一双眼眸中去。
佟慕阳似乎很开心：“哑儿，你说想我，可是真的？”
萧晚晴重重的点点头。
她是想他的，很想他，每次他不在的时候都会想他，可是她又能想他多久呢？不管怎么想，他们都是只能这样的。
佟慕阳并不是傻子，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对这个不会说话的丫头是有好感的，甚至是喜欢的，这样的喜欢是足够他生起把她娶回门的念头的。他想娶她，他想娶这个其貌不扬却有一双无比透彻的眼睛的哑女，可是他也是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这样做的，至少现在的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去光明正大的把她娶进门，所以他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尽快的强大起来，强大到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听”到哑儿说很想他的时候，他是十分开心的。纵然他是沉静优雅的公子，也还是难免失态的握紧了她的手，又问了一遍：“哑儿，你说想我，可是真的？”
萧晚晴失笑的用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轻拍他的脸颊，要他安心。被握住的手虽有些微微的生疼，但是她不介意。有时候一点疼痛更能让人确定真实的存在，何况这点痛她还不怕。她是怕痛没有错，但是佟慕阳给的痛，她不怕。
四目相对，俱是欢喜，眼底却都压抑着些对未来的恐惧和无奈。
一名穿着深灰色长衫的老翁正欲叩门，见到他们俩的模样，在心底偷偷的叹了口气，仍旧轻轻的叩响了门板：“少爷，老爷有急事要找您，现在在书房等着您呢。”
佟慕阳朝他一望便笑了：“刘管家，半个月不见你倒是清瘦了不少呢。”
刘管家只“呵呵”的笑，抚了抚他那两条白胡须。他自小便在佟家做事，如今已经做满五十年了，做事一贯细致谨慎，为人又很和善，从不端架子，在一众奴仆中很有威望。佟慕阳自小便是被他看着长大，心里一直是把他当自家长辈般尊敬，他虽不敢受但是心里还是对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少爷很是疼爱的。这位少爷自小就很少惹麻烦，生平第一件正经的麻烦便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哑女，他虽也有点忌惮但是还是私底下也帮了她很多忙。他也曾经年轻过，自然明白这对小儿女的心思，可是他更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两情相悦便是可以的，于是他也只能轻轻的叹口气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佟慕阳转向萧晚晴：“哑儿，我先去见过父亲，估计他是看我一回来就先来找你又要训我了。等我见过父亲，在那边吃过饭就来找你，好不？这次去楼兰遇到了好多新鲜事情呢，一会可以和你好好说说了。”
萧晚晴自然又是重重的点头，笑得很是开心，眼中尽是满满的信赖之情。
刘管家看着这两人，心中却是沉了又沉，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无力，于是只能轻轻的咳嗽一声，然后随着佟慕阳从九霄阁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