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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爹不疼,没有妈 ...

  •   听说每个有自卑心理的人,百分之七十的自卑都来源于父母。

      一家名为“范儿+”的服装店里,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正在打扫卫生。
      当她直起腰身时,才能看清她的五官,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有些白皙,但这也更加突显了她脸上的雀斑。因为微胖的原因脸型圆润。整张脸,只有那双眼睛还能吸引到人。但是这样一双眼,和她的五官拼凑在一起也完全没有提高她的颜值。她打扫完卫生就出了店门。

      “翠翠这是要回家。”对门卖鞋的大姐问。

      本该开门营业的大早上,邓翠翠却将店门关闭。这里是市中心,但是位置一般,生意不好不差。这一片基本上也都是开服装店的,全是女人,极个别可能是夫妻开店。
      钱钟书先生说得很对,“有年轻女人的地方,话多。”
      所以只要一闲下来,大家就会站在自己店门口扯几句闲话。

      邓翠翠来这儿时间不长,但也不短,有两年了。周围人虽然会扯闲,但不可避免大家还是竞争关系。加上她话不多,又从来没有和谁主动搭过腔,所以只和对门卖鞋又热情的大姐佟欣关系好些。

      “嗯,回家。明天我父亲过生日。”邓翠翠把店门锁上,转身,笑着说。说实话,她笑起来好看,至少比不笑时好看。
      “哎哟,你爸真是好福气。现在哪还有你这种惦记父母过生日的年轻人啊。”佟欣继续说,但邓翠翠只笑笑就走了。

      福气吗?或许对于爹爹来说,他宁可不要。

      邓翠翠一个人坐大巴回家,两个多小时后下车,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先去菜市场买了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肉,这里一直都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景。

      买好之后就直接往家里走,她也有半年多没见到她爹爹邓元康了。
      街上还和小时候一样,凑了一群爱下象棋的大爷。两个人下,一群人围观。这里位置也好,阳光充足。

      “翠翠,回来了。”一位看着邓翠翠长大的王奶奶问。
      “哎,王奶奶好。”邓翠翠提着东西,走到王奶奶身边蹲下,“您又是在这儿晒太阳吧。”边说边从袋子里,拿出一根香蕉剥了给她。
      “你这次在家待多久啊?”王奶奶接过香蕉问。
      “两三天吧。”邓翠翠笑着说。
      “你爸爸福气真好,我那大孙子都不回来看我。”
      “是吗?”邓翠翠低下头,语气里的感伤不言而喻。
      “这么多年了,你爸还不能释怀吗?”王奶奶摸摸邓翠翠的头说:“你是个好孩子,一双眼睛和你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南方女子,她一定希望你平安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啊。”
      邓翠翠点点头,就和王奶奶告别,继续往家走。

      会吧,母亲一定也希望自己过好这一生吧。毕竟自己这条命是母亲拼了自己的命换来的。
      别人的出生或许是母难日,而她的出生却是母亲的忌日。
      而这,对于她的父亲来说就是一种罪过。

      邓翠翠打开家门,先走到厨房,将水果放进冰箱,蔬菜和买的肉放在桌子上,这才往屋里走。
      或许,像别的子女那样推开家门,先喊一声“爸爸,我回来了。”这种事,她一辈子都不敢做,因为她怕啊,怕没人回应她。

      “爹爹,我回来了。”一进屋她就看到邓元康在组装一把椅子。邓元康是名木匠工,家里所有的木家具都是他亲手做的。
      邓元康将凳子装好,放下,这才抬头看了邓翠翠一眼。
      “回来干什么,工作不忙吗?”
      “不忙,您不是明天生日嘛,我回来给您过生日。”
      “生日有什么好过的,每年都告诉你不用刻意回来,你就是不听。”

      “可是……”我只有您一位亲人了啊,我想多陪陪您。这句话她始终难以说出口。
      “好了,吃饭了吗?”邓元康看她支支吾吾就没再听她说。
      “我买了菜,现在就去做。”听到父亲的关心,她还是很开心的,虽然这句关心里包含着不耐,但她就是很满足。

      很快,邓翠翠开始在厨房里忙起来,而邓元康则在院子里做他的工作。

      因为从小邓翠翠得到的关爱就很少,所以她几乎什么都要学,什么都得会,做饭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很快,饭就做好了,她做的全是邓元康喜欢的。
      因为她不挑食,甚至换句话来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爹爹吃饭吧。”邓翠翠将菜端在院子里的桌子上,手里拿着碗筷对邓元康说。
      邓元康放下手中东西去洗手。

      “你放着,我自己盛。”他洗完手刚坐下就看到邓翠翠在帮他盛饭,开口制止。
      “哦。”邓翠翠把碗递给他。
      “你什么时候走?”邓元康问。
      “嗯?”邓翠翠抬起头看着他说:“过两天吧。”
      “你看着我干什么。”邓元康突然很不悦。
      “哦哦。”邓翠翠反应过来,立马把头低下。父亲不喜欢她,尤其不喜欢她那双酷似母亲的眼睛。
      “在家没事就早点回去,房租既然交着就应该开门营业。”
      “好,那我明天给您过完生日就走。”
      邓元康没再说什么。

      吃完午饭,邓元康继续做他的桌子,邓翠翠则是去收拾房间。

      他们家是在县城边缘,是当年政府划给她爷爷的一块地,她父亲成家时主屋盖了两室一厅的平房,所以她的屋子挺宽敞的,甚至有些空荡。
      她将房间整理好,坐在床边,随手打开旁边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
      “这是什么?”邓翠翠把它拿出来,感觉有些像小相册,而且好像经常有人翻动。

      打开一看还真是,不过每张照片上都只有她一个人,是她从出生到现在每一年,同一个地方照的照片,一共二十七张。
      从坐着小推车,到爬在地上,再到站着。身后那棵银杏树每张也不一样,有的是刚发芽,有的是绿油油的银杏叶,有的是金灿灿的银杏叶,有的又是光秃秃的树干。这27张照片纪录了她二十七年多的人生轨迹。
      她再过几个月就要过二十八岁生日了,今年却还没有照。
      邓翠翠将相册放好就往院子里去。

      “你这只猫,一点儿用都没有。不喂你,你就会叫。喂你,你不吃,让老公鸡给你叨走。你算是没一点儿用。”她刚出来就看到父亲在和家里的猫较劲。

      邓元康没再搭理它,继续工作,这次客人定的是桌椅五件套,应该是个四口之家。
      这只猫是大姑送来的,在大姑家里好吃好喝。父亲是个朴素的人,虽然没有给它买原先吃的东西,但也绝对不会亏待它的。

      但就像经济学上的棘轮效应一样,连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是只猫呢?习惯这种东西确实难改。

      她本以为父亲真的会不管这只猫,没想到,没过一会儿,父亲就进厨房又给它盛了一些饭菜。
      而且这次邓元康还守着它吃,生怕老公鸡再过来。这只老公鸡,邓元康养了很多年,是他的闹钟,每次天快亮的时候准时打鸣。

      其实,父亲也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自己而已。
      如果当年死掉的是自己而不是妈妈,或许,他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或许现在的父亲会很幸福。

      当年,邓母在家,去院子里上完厕所出来,脚下踩到青苔,脚底一滑,就摔倒了。
      当时,邓元康不在家,去给客人送衣柜,还要负责安装。好在邻里关系好,邓母一呼救,就有人赶来,把她送去医院,他们住得地方离医院也近。但送去医院后,医生说只能保一个。邓母当时毫不犹豫要保小。
      当邓元康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邓翠翠已经出生,而邓母却在产房大出血。

      “元哥,我不能看着你变成老头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用尽全力说完这句话,她就咽气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答应她。
      从这天之后,邓元康一直以为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害死了他的妻子。他并不知道是邓母要保小的。
      而邓母执意要保小的原因无非是她不易怀孕,但邓元康的父母香火观念又很重。而这些邓元康虽然知道,但也从没把父母的话放在心上。

      等邓翠翠越长越大,她的那双眼睛就越发像邓母的眼,每每邓元康只要看到就心如刀绞。

      “翠翠”这个名字还是邓母生前起的小名,说生女孩儿小名就叫这个。结果,邓元康连个名字都不想给,直接在户口本上就上了这个名。

      “爹爹,我出去走走。”邓翠翠看他也喂完猫了,就开口。
      “嗯,去吧。”邓元康没多看她就同意了。

      邓翠翠走到那棵银杏树旁,刚拿出手机想找个人给自己找张相,就有人朝她走来,对方是个有些年轻的帅小伙。
      饶是连邓翠翠这种对爱情没有任何期待,心如止水,连男人手都没碰过的老处女,都觉得他好帅。
      皮肤颜色是标准的亚洲黄,眼眸漆黑,头发也是乌黑亮丽,倒更像是地理课本上描写的纯种黄种人。

      “你好,请问你知道这附近的实验中学怎么走吗?”原来是问路的,而那所学校刚好也是邓翠翠待了六年的地方。
      邓翠翠将路给他指好,他道了谢就要走。
      “等一下。”邓翠翠开口,男人停下,回头。“可以帮我拍张照片吗?”
      男人点头,接过邓翠翠递着的手机。
      邓翠翠走到银杏树下,现在的银杏叶还很小,是绿色的。
      男人举着手机,等邓翠翠站好,他这才看清邓翠翠长什么样。虽然长得确实不漂亮,但笑起来还挺好看的。男人挑眉笑了一下。
      拍完照,邓翠翠过来拿手机,道谢。男人又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

      邓翠翠坐公交到县城,找了一家照相馆,把照片洗出来了。拿到手里,她认真看了一眼,不得不说,他拍的还挺不错的。

      回到家,邓元康不在,门没锁,只插着,其实她也带着钥匙。

      邓翠翠进屋就把照片放在相册里,开始去厨房做晚饭。今晚她打算做番茄鸡蛋面,先把菜炒好,水烧着。水快开的时候,邓元康回来了。
      吃完饭,邓元康拿着他的鲁班尺,继续做他的桌子。

      邓翠翠则是饭后散步,其实她是有些懒的,但因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然要走一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爹不疼,没有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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