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千岁》乔喜

2、再见封容槿

　　四月初八。

　　于望淑早早的被映诗唤起来，今日是入宫后第一次晨昏定省。
　　为了给大家留个好印象，也为了与容槿的久别重逢，她也难得早起了一次。
　　于望淑倚在梳妆台边，用了两块从家里带来的杏仁糕，便任由映诗知书给自己打扮了。
　　“小姐，还是往日的垂挂髻吗？”
　　“今日换个灵蛇髻吧，配珍珠簪再加一对镂空银钗。莫忘了把那只玉镯子也拿出来。”
　　今日她穿了一身水蓝色外衫，下摆用金丝绣着几支天山雪莲，里边的是月色束腰裙，巧妙的是裙尾外加了一层白纱。这样搭配起来不引人注意，也显得不寒酸，有种通透轻灵的美感。又与头上的珍珠交相辉映起来，显得整个人都清爽干净。
　　又端详了镜子半天，她才放下心站起身来。
　　“走吧，一会儿先去姐姐的落英宫，然后再去长乐宫。”

　　皇后娘娘的长乐宫在整个宫廷最靠中心的位置，与前朝宫殿离得最近。华阳宫坐落在长乐宫西北方向，离得不算远。但是华阳宫与落英宫离得太远，所以她也只能早起半个时辰了。
　　清晨的皇宫看不到妃嫔，只有路过的忙碌的宫女太监不停的停下来给于望淑请安。
　　就这么带着急切而忐忑的心情，她走到了落英宫前。
　　她停住了，没有再往近走。
　　从前，容槿是大越朝皇城里最尊贵、最优秀的名门小姐之一。那时候封家的尚书府还是青砖碧瓦、雕栏玉砌的样子，连府里下人的身份在京城中也是最有脸面的。容槿未出阁时，作为家中嫡女，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她还曾做过玉宁公主的伴读，这可是天下独一份的美事。许多人都赶去巴结容槿，就盼着容槿能在她父亲面前美言两句。有一次容槿防不胜防，被一群人追到府门口去了，她只好又偷偷从后门溜走，去于望淑家中住了三天。
　　可是如今，容槿已经进宫三年，封家已经被皇上抛弃了三年。所有人都因为认为封家再无出头之地了，除了于望淑。她已经下定决心与封容槿共进退。只要她能护得住封容槿，那就一定会让让她重新变成最耀眼的明珠。
　　可如今眼前落英宫萧瑟的景象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封容槿可是于望淑见过最闹腾、最喜欢凑热闹的姑娘，这门可罗雀的样子，真是不适合封容槿。
　　于望淑不敢想象，这三年封容槿是怎么过来的。
　　“小姐？奴婢进去通报。”
　　“去吧。”于望淑压了压心里的伤感。

　　没一会儿，落英宫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嬷嬷向于望淑行礼。
　　“德妃娘娘已经在正厅了，才人有请。”
　　于望淑走进了落英宫的门。
　　整个落英宫看起来有些破旧，绿植也没有精神的耷拉着脑袋，院子的角落里还有许多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打扫过了。
　　于望淑几乎要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堂堂德妃娘娘，位列后宫四妃之一，竟被如此对待。话已经到嘴边了，于望淑咬着嘴唇生生咽了下去。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只是一个小小贵人，这皇宫里的决定还轮不到她管。她现在说了，更是为德妃招恨。只是于望淑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相反，她记仇的很，而且她不仅会为自己报仇，更会为容槿报仇。
　　思索间，于望淑在余光里看到了一个身影正往这里走来。
　　一个很熟悉的曾经形影不离的身影。
　　那是德妃封容槿。
　　封容槿身穿一套简单典雅的天蓝罗裙，头发挽成了分肖髻，全身上下的配饰只有一枚玉禁步。脸上也只是仓促描了一下眉毛。三年了，容槿的相貌已经长开了，越发俊俏逼人。一对柳叶眉、一双妩媚的泛着秋波的眼、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一个精致的高鼻梁、一张薄薄的苍白的唇。
　　是了，这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容槿。
　　于望淑的心又一下子揪起来，这么长时间了，这着急忙慌的性子竟也是一点没变。
　　她激动的嘴抖了几下都没发出声来。
　　倒是封容槿眼泪一下流了下来，哽咽着、踉跄着下了两个台阶，然后猛地抱住于望淑。
　　两个人边抱在一起边小声啜泣，享受难得的相聚。
　　过了一会儿，于望淑拿手背胡乱的抹了抹脸，拉着封容槿不放手，“姐姐，我都想你想得快得失魂症了，怎么穿的这样单薄，来，我们进屋说。”
　　就这样又把德妃轻车熟路一般的拉到内阁。
　　于望淑拿出帕子为封容槿擦了擦眼角，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两个贴身宫女模样的人也紧紧跟着知书映诗进来了。
　　她眼神暗了暗，又转而抬起头，眉头不耐烦的皱了一下，说道：“我与德妃娘娘久别重逢，现在需要说些私话，你们先下去吧。”
　　那两个宫女仍旧面无表情的杵在那里，还是一动也不动。
　　德妃眼神还是停留在于望淑身上，没看她们两个人：“青瑶，花影，你们都下去吧。”
　　那两个宫女，眉眼跳了跳，小声叫了声“娘娘”。
　　德妃目光扫了一下二人，语气明显僵硬了一-些，“本宫让你们都先下去，一会儿再来侍候。”
　　两个人头垂下去，也没有半点忐忑，慢慢吞吞走了出去。
　　于望淑心里好像知道了什么，转头看向两个丫鬟，让她们把那两个人支走，才回头问封容槿：“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果和红椿去哪里了？”
　　白果和红椿是跟着封容槿长大的两个丫鬟，按理来说此时贴身照顾封容槿的应该是他们两个人。
　　封容槿目光从于望淑脸上移开，手紧紧的抓住于望淑的手，眉眼皱着：“你应该已经听说，我入宫后并不得盛宠，而且母家已经失势，所以我德妃这头衔在后宫也不过是个摆设。皇上靠我拿捏封家，又不能让外人瞧出错处。嫔妃们心思也是活跃的很，个个都想要与我搏一搏。但是，萸儿，这江风月实在是忒爱没事找事了些。”
　　于望淑眼见着封容槿的眼圈都通红的了，给她递了口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江风月有皇上的宠爱，有母族为她出谋划策，她看不惯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她的人，这样的人她从来都不会放过。她当时盯上了我，也许是觉得我成不了事，没有拉拢我。但一个月前我在御花园碰见了皇上，皇上当时与我多寒暄了两句，正好被她瞧见了。皇上暂时留我有用所以肯定不会让她这么明目张胆的针对我，但她一口咬定我冲撞了她，为此将白果和红椿遣去了御膳房。我后来想明白了，江风月这是在告诉我，若是其他嫔妃的吃食里下了药，便可直接诬陷成是我做的，这样我便是百口莫辩了。她不许我接近皇上。虽然我也从来没有过这个意思。”
　　于望淑心头猛地一跳，问到，“可这后宫也不是由她来管的，皇后娘娘不会坐视不理吧？”
　　封容槿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常年服用汤药，虽然名义上是贤妃和江风月共同协理皇后娘娘，但是这贤妃没有江风月得宠，做事情常被她拘着。你说贤妃与皇后娘娘是闺中姐妹，又为皇上皇后出谋划策协管六宫这么些年，可还是比不上江风月。可见皇上是个无情的人。萸儿，这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万事都要小心，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你明白吗？”
　　于望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到：“姐姐这句话不全对，应该改成我们二人都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事。”
　　封容槿笑了笑，“你这心性到是一点没变，我原以为你不会这么快来找我的。在这后宫的日子太难熬，现在有了你一定精彩许多。”
　　于望淑见封容槿面色红润了些，连忙问道封家现在的情况。
　　封容槿说：“皇上对封家还是有所顾虑，他不许我和我父亲有过多书信来往，但是家中现在一切都有所好转，没有太大问题。”
　　这时，知书禀报请安的时间快要到了，于望淑才想起来告诉封容槿玉镯的事情，又亲手将镯子带到封容槿手上。
　　“今日便让萸儿伺候伺候姐姐吧。”
　　封容槿推脱不掉，见着也没有旁人盯着，也应了下来。
　　只见于望淑为封容槿重新描了眉，又在两颊唇部点了些许胭脂，又想重新为封容槿梳个头发，但发型上还是犯了难。于望淑对这种细致的手艺活儿实在是不擅长，有只能交个自己的丫鬟进来继续梳头。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她们一起往长乐宫去了。

作者有话说

　　德妃娘娘现在有多惨，后来就有多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