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与高阁》麦瑟奥夫

1、你回头一笑，仿佛相识已久

　　春天的花朵很美，复苏的时节连土地都是清香的。夏天有温暖的阳光，炙热的情感，生机勃勃的自然万物。秋天富足的收获，即使凋零的腐败落叶也散发着韵味。冬天冰雪琉璃世界的洁白，以及纯粹的迷人的清爽的霜华。再动听的词语也无法形容出这世界的魅力，可自然的美下笼罩着那正在发酵的微小又沁入灵魂的恶。

　　半扇开着的窗映些阳光进入房间，封闭狭小的空间床头摆着吃剩的苹果，和半瓶矿泉水放在一处，房间没有衣柜，衣服都被散乱的扔在地上。已经中午了，床上躺着的人睁开眼睛伸手拉开窗帘，没有风房间闷得让人心烦。地上随便捡了件衣服套上便出了门。

　　大概和这座城市所有无业青年一样，慵懒颓废又在城市的绚烂下显得有些狼狈。

　　走到小区门口这段路，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郁闷的心情都有些好转。天气马上就要转凉，但不知怎的，这几天又闷热的出奇。

　　到超市买了一堆面包，几包榨菜和泡面，再买些酸奶饮料之类的，一张百元大钞就剩了几个钢镚了。

　　“这逼死人的物价，这可要连肉都吃不起了”从超市出来的老阿姨喃喃道。

　　白洛仍是面无表情的走着，拎着一大袋和她身体完全不成比例的大袋子，她未来半个月的口粮。

　　走到天桥的时候，她往下看，突然想着，要不要从这里跳下去。她把袋子放在道边，走到栏杆前，路上车一辆接着一辆，走过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没有一个人注意她，甚至看她一眼。

　　她看着下面的湖水，很缓很慢，平静的仿佛它是静止的，偶有风吹过它才有些波动。

　　“跳下去？”白洛自言自语随即又看了看袋子，满满的袋子。
　　“算了，改天吧”又拿起袋子接着走回去。

　　这座城市没有她的朋友，在上份工作被辞退之前，她还有同事有收入，可现在的她除了孤独一无所有。

　　两个月，从开始的积极一次次的打击慢慢的颓废，花一转眼就要衰败了。

　　回到租住的房间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白洛拿起手机，看着空空的微信对话框，想说又不知道对谁说又从何说起。

　　孤独已经渐渐腐蚀了她健康的内心，侵占了原有的活力。她关掉手机，在不到十平方的房间里睡着了。

　　“我很喜欢夜晚，白天的光太刺眼”半夜起来的白洛透过那扇小小的窗看向外面。楼层很高看上去外面的世界都很渺小。

　　自从搬到这个小阁楼以来，她几乎每天都是半夜醒来，摸口水或者吃点水果，呆坐一会儿直到眼皮打架睡觉直到第二天中午。

　　或许是想到下午的那条河，桥上来来往往的人。凌晨两点半，孤独的人望着孤独的街。

　　就这样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叮叮叮”不到11点，手机便响了起来震醒了睡梦中的白洛，半眯着眼睛翻到手机，接了电话。

　　“白洛啊，今天有个小姑娘要来看房，我这边堵在高架上了，那姑娘快到了，那个你现在家吗？”电话里传来的是房东焦急又有些讨好的语气。

　　“在”简单的一个字，倒噎住了电话另一边的人。

　　“那帮阿姨下，一会人来的时候，你给她开个门，带她看看房间，麻烦你”手机另一边听起来有点吵乱。

　　“好”白洛说完便挂了电话，她实在受不了吵闹的声音。

　　过了没多久，门铃声响了。白洛抓了抓有些变长的短发，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左手还拿着刚打开的矿泉水。

　　“看房的？进来吧”白洛面无表情的说着话甚至都没有仔细的看眼前的人。

　　“谢谢”女孩扎着马尾，穿着粉色的上衣配着牛仔裤，很有活力。

　　很白，眼神很清澈，有一点婴儿肥，一直都是笑着的。这是白洛第一次见到邢梦羽时的印象。

　　相对于假小子一样冷淡的白洛来说，黑白灰是所有色彩，平时看到可爱型的妹子，她会觉得有些刺眼，但这次没有，没有任何反感的情绪，甚至有些…愉悦？

　　“你自己随便看，你看的房间在这边，我住另一间，还有厨房和卫生间都在你房间左边”白洛在前面带路，俩人在这个不大的小阁楼里走过来走过去。

　　“这厨房是没用过吗？看上去都是新的呢”邢梦羽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几乎是跳过去的。

　　“是，因为我平时也…不会做”白洛有些尴尬的摆了摆额前的头发。

　　“啊，这也正常。”邢梦羽转身笑了笑看向白洛。

　　“不过，这里厨具还真的挺全的呢，看还有饼铛，专门烙饼的呢”她翘着脚从橱柜里拿起饼铛给白洛看。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那个场景也没什么特别的，可白洛笑了，白洛居然笑了。

　　“你要是喜欢，你随便用”白洛边说边插着兜走出厨房。

　　白洛自己也有些纳闷，今天怎么觉得这样舒缓。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吗？她坐在沙发上，又试着勾了勾嘴角。

　　“我觉得这个房子挺好的，虽然卧室小了点，不过整体很舒服的感觉。”邢梦羽笑着从厨房出来后对白洛说。

　　白洛还在怪怪的情绪里没出来，听见邢梦羽说话便连忙回答“房东还没到，不过应该也快了”抬头看了看钟，已经快一点了。

　　“不急”
　　“你要不要也坐会”
　　“好啊”
　　“要喝水吗？”
　　“不用，我不渴”

　　正当俩人即将冷场时，钥匙声响，房东到了。签约很顺利，不过房东接了电话又急急忙忙的走了，房东临走之前还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小阁楼。

　　邢梦羽要在下周搬过来，俩人以后就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我叫邢梦羽，你叫我梦梦也行”她又是那样开心的笑，透着纯粹与真诚的笑。

　　“以后住一起要麻烦你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邢梦羽从口袋里拿出俩个巧克力。

　　“你就叫我白洛吧”白洛站了起来送她出去。

　　“好，白洛，送你巧克力”说着她将巧克力放在她手里。

　　白洛支吾着，却已经来不及拒绝人已经走了还冲着她笑着摆手。

　　白洛回到阁楼，没有直接回小房间，坐在刚刚邢梦羽坐过的地方。

　　“邢梦羽”白洛小声的呢喃的这个名字。

　　这是白洛第一次和人合租生活，工作后她收入很好，一直都是独居，而且白洛从小性格孤僻，不是很容易和别人亲近。

　　上学时，白洛是奶奶照顾长大，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她受了很多排挤，她总是短发，不爱说话不爱笑，男生女生都不爱搭理她，尽管短发的她比很多男孩子还要帅气。

　　其实她也想像其他小姑娘一样穿着漂亮的裙子长长的辫子，可是她明白奶奶的辛苦，所以从来不会提任何要求，即使看见很喜欢的冰糖葫芦也从来不主动要。养活她已经很麻烦了，她要坚强要懂事。

　　她习惯封闭内心，她没有朋友，或许孤独便是她如影随形的朋友。

　　两个月前，奶奶离世，她打了经常在背后说她闲话的女同事一巴掌，被公司开除，她搬出原来的高级公寓，租了这座城市最高的阁楼。

　　当她没有工作后便再也没有人联系她。

　　她也试着重新找工作，可只找了几天而已，她就开始心烦意乱，有时候她想，或许她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不要强求了。

　　白洛看着手中的巧克力，打开了金色的纸包装，看了看，然后塞进了嘴里。

　　甜，好甜，和那个女孩一样甜。白洛不禁有些羡慕。她大概是被好好教养长大的，不像自己，心早就已腐坏了。

　　白洛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拿着巧克力看了起来不知道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将它放在抽屉里，那个只装有书的抽屉。毕竟也是第一次有人送她礼物。

　　坐起来喝了半瓶水，嘴里没有甜的味道了。然后转身躺在床上接着睡个回笼觉，全然忘了她还没吃饭。这段时间白洛一直是这样，有时候一天吃三顿有时候三天吃一顿。

　　大概是因为药物的原因，她的精神很不好，总是懒倦，记性也变差了，所以药也是想起来才吃，从不规律。

　　有时候白洛想，自己在这个小房间死掉就像落叶一般轻巧，孤独与疾病已经快要蚕食了她。渐渐的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或许是睡得比较熟，她心情很平静突发奇想竟想自己做顿饭吃。她买的所有吃食都是即食的。

　　她接了饮水机里的热水，将泡面和水都放在锅里。她不知道怎么用燃气，于是就站在旁边等着面被泡熟。然后拿了一个透明的碗，它本来是用来装水果的。

　　其实味道还是之前的味道，但是感觉却不同了。白洛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好，至少比自己在房间啃面包好些。

　　一连几天，白洛都是这样。泡面的盒子还方便些，可这样多此一举的事情反而给了白洛一些慰藉，人的情绪可真是神奇的孩子啊。

　　“送牛奶的”门外有人敲门。白洛放下筷子有些疑惑的上前开了门。

　　“秦欢是吗？您的牛奶”送牛奶的小哥脸上还挂着汗珠，一看就是急着赶过来的。

　　“我不是秦欢，你送错地方了”白洛有些不忍的告诉他。

　　这附近都是老楼区，标注位置的时候可能会标注新的小区，送错外卖也是常事，有好几次白洛点的午饭直到晚饭才吃上。

　　“不会啊，没错啊，您看这地址，就是这里啊德林小区 2601”小哥拿出订单的单子确认了一下。

　　“是啊，没错啊”皱着眉头拿出手机打电话。

　　铃声传了出来，隔壁房间的门开了，男人穿着睡衣打开了门，带着眼镜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是我的牛奶到了吧”男人走了出来。

　　“是，你的地址填错了，还以为是这位…姑娘的”小哥有些不敢确认的称呼着。

　　“好的谢谢”男人接过牛奶。

　　“满意请给好评”说过话外卖小哥就匆匆走了。

　　“不好意思啊，我刚搬过来门牌号填错了，打扰你了”秦欢笑着推了下眼睛，还能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

　　“没事”白洛刚想关门，发现门被夹住了。

　　“还有事吗？”白洛看到那男人拉着门。

　　“哦，这样，我们以后都是邻居了，跟你打个招呼，我是昨天搬到260…2的，我叫秦欢”秦欢笑着极力表示友好的说。

　　“你好，我叫白洛”言简意赅，没想继续聊下去。

　　“这瓶牛奶送你”秦欢将牛奶塞在白洛怀里。

　　“不…用了，那谢谢了”白洛本不想要，但实在不想这点小事争来扯去。

　　晚上白洛躺在床上，脑子很空，或许是牛奶真的有安神的效果，吃过药就睡下了。似乎是太久没有和人说话，这几天突然觉得身边的人多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邢梦羽便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搬了过来，不出意外的吵醒了白洛。她的睡眠一直很浅，记得之前公寓对面有户人家养狗，没到六点就会叫，而白洛就会在狗叫的第一声醒来，后来就会在狗叫的前几分钟醒，像是默契一般。

　　白洛将黑色卫衣上的帽子带上，眼睛还有些没睁开就打开门。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现在她却不知不觉间的想帮忙。

　　“哦，是不是吵到你了啊，不好意思啊”邢梦羽陪着笑脸说话，白洛见她换了件草绿色上衣更显得皮肤白皙渐觉眼前一亮。

　　“没有，我自己睡觉轻”白洛揉了揉头，又扯着卫衣前面的两个袋子，局促，又去拿了一瓶冰水喝。

　　白洛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第一次见到邢梦羽，就觉得她亲切，想和她一起生活，书中的一见如故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又仿佛她会拯救自己的灵魂。

　　邢梦羽把箱子打开，她带的东西可真不少，从床单被子到扇子摆件足足装了两个大箱子，真不知道，那样小的房间放不放的下。

　　白洛喝水后醒了些，就走过去帮忙，两人足足弄了两个小时，才把房间全部弄好。然后俩人坐在房间里白色的地毯上，邢梦羽一直在讲自己有趣又可怜的租房经历，白洛静静的看着她，灿烂的生命力。

　　“你一直都这么高兴吗”白洛突然打断邢梦羽声情并茂的演讲。

　　“嗯？我有高兴吗？”邢梦羽有些疑惑又笑着看她。

　　“就…就是，你很开心…我的意思是你，你很有活力，即使是不好的经历…你也…”白洛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话，干脆不说了。

　　“嘿嘿，我天生就是这样，我妈说我刚生下来不久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都哭呢，我就只会傻笑，还怕我脑子不好使呢”说着，邢梦羽又笑了起来。

　　白洛不知不觉间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像是会传染一般，即使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心。真好，我怎么就学不会开心呢，白洛想着。

　　“哦，我有些饿了，我们一会吃点什么呢？这附近好像没有餐厅，要不我们叫点外卖？”邢梦羽揉了揉肚子。

　　“外卖？这个小区不好找，外卖不好送”白洛想起上次送牛奶的外卖员满头的汗。

　　“可是我好饿了，我去做饭吧，家里有菜吗”邢梦羽起身。

　　果不其然，厨房只有方便面，冰箱里都是矿泉水，哪有一根绿色，连个鸡蛋都没得。

　　“你平时吃什么？天天吃面吗？”邢梦羽瞪大了眼睛看向白洛，一脸不可置信，一个大活人每天都吃这些怪不得瘦的跟杆一样。

　　“就只有这个了”白洛说完后抿了抿嘴。

　　“好吧，那你请我吃面，我晚上做菜给你吃”邢梦羽笑起来眼睛的下面两个卧蚕可爱极了。

　　“那你来做，是泡还是…”白洛还没说完话，邢梦羽就打开了燃气试了下，吓了白洛一跳。

　　“这煤气还可以用，那我来做，你回去等着就好了”邢梦羽一副胸有成竹的说。

　　白洛悻悻的走开了，走到客厅盘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看着画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一会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做好了。

　　白洛吃着同样从锅里做出来的面，味道却差了好多，很好吃，比她自己做的每一次都要好吃。两个女孩就在小小的桌子上吃着两碗面，有时不小心撞到头，笑着，仿佛相识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