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火焚林缘夜寒》夜陨

60、林炎的执念

　　聚集了近万人的席居山一时间竟鸦雀无声。好一会，林家才反应过来，爆发了激动的欢呼声。
　　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的欢呼，声势更加令人震撼。
　　林炎也震撼，手中的定海珠不自禁大力握紧了。他没想到这小小的珠子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这个场景，他曾经有想过无数次的，憧憬过无数次。让所有的林家人震惊，让风天逸惊讶，让林枫后悔的场景，如今真的实现了。内心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喜悦，也没有争一口气的快感。那些或惊惧、或崇拜的眼神，只让他感到索然无味。之后，心中竟非常懊悔。
　　他想，何必呢，就因为这些人的目光，自我折磨了十五年。
　　直到他把目光投到韩夜身上，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满眼迷恋。此时懊悔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庆幸。
　　还好，他出现了。还好，他没被吓跑、没放弃，一直不离不弃。上天是可怜我煎熬了十五年，才把他送到我的身边吧！
　　林炎笑着，泪流不止。
　　韩夜如何不迷恋，此刻的林炎光芒万丈。他不光迷恋，还觉得无比的骄傲自豪。既是为林炎，也为他自己。毕竟这浑身发光、好看到人神共愤的人是属于他的。
　　当他看到林炎流泪，瞬间心疼到发狂。
　　不够！这还不够弥补他十五年的憋屈和苦闷。

　　就在此时，一个老者从薛无痕那边的人群之中瞬移到林炎头顶。这老者正是薛无痕的依仗和后手。老者名薛定至，是薛无痕的太祖，乃是神界强者。早已隐退多时。这次被薛无痕软磨硬泡前来，本是用来对付风天逸的。
　　只见他右手一抓，掌心立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雷球。
　　“死！雷暴。”随着他一声大喝，爆裂着红色闪电的雷球直击林炎。薛定志将他的雷暴之界压缩成一个小小的雷球，既增强了它的力量又加强了它的速度。因而雷球前一秒形成，后一秒已在林炎头顶。
　　薛定志快，星无明比他更快。他早感受到薛定志隐藏在人群中的气息。薛定志凝出雷球的同时，星无明一挥手将他的黑网罩在林炎头顶。
　　嘭！一声巨响。
　　雷球打在黑网上，红色的雷电反射向天空，然后迅疾消失。林炎毫发无损。星无明的黑网连主宰的天雷都能抗，何况薛定志的雷暴之界只是仿天雷的力量而已，不可同日而语。
　　韩夜心思全在林炎身上，没防还有人敢偷袭。心里本就因林炎流泪而心疼发狂，正找不到地发泄，薛定志偏偏此时撞了上来。
　　“找死！”随着一声厉喝，猛地从乾坤袋里抽出惊魄剑，凝神一震灭世黑莲。黑莲震颤，灭世之力汹涌而出。立时如冷月清辉的惊魄剑变的漆黑如墨。他将剑朝薛定志一挥，一道黑芒脱剑而出，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弯弧，直砍向他。
　　薛定志一击不成，知星无明确实厉害。又见剑芒携着恐怖的力量直奔他而来，忙一个瞬移躲过。还未站定，又一道剑芒已凌厉而来。心中大惊。对方居然算准了他瞬移的位置，这太可怕了。不容不想，忙又一个瞬移。
　　一击不中，韩夜冷哼，心中愤怒不已。黑莲感受到他的愤怒，立时剧烈颤动。浓稠的暴戾黑气从身体里面奔腾而出，在周身盘旋呼啸，发出隐隐的鬼哭狼嚎之声，如地狱的恶魔。很快黑气中只看到一双森冷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薛定志。
　　薛定志被它盯的脊背发凉，头皮发麻，心惊胆战。“不好，快走”！暗呼一声的同时，急化一道白光遁走。
　　“想跑！”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是已在空中，阻住了薛定志的去路。“死！”话音未落，剑已经劈出。
　　薛定志大惊，一边折向躲避，一边释出雷暴之界护住自己。令他惊恐的是，明明已经换了方向，可是韩夜劈出的一剑仍是在他头顶。不管往哪个方向，剑如影随形。
　　剑落下了，雷暴之界碎了，薛定志被一劈两半。顾不得肉身了，元魂忙从神府激射而出，向东逃跑。星无明早已在等着了，见他撞来，一张口将元魂吞了。
　　薛定志已成两半的身体，掉落在地，相互隔得老远。眼睛惊恐地瞪得很大，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甚至连元魂都被吃了。
　　薛定志死了，薛无痕面如死灰，心灰意冷。
　　二十四个神境，被林炎一击击溃。一个神界强者，被韩夜一剑身体分家。都是一击，充分说明了双方实力天差地别。
　　若是能斗个伯仲之间，甚至能斗个百十回合，好歹也能打出血性。那时，胜负就看个人的决心和运气了。可是，实力差距太大了，再大的决心，再好的运气，也毫无用处。
　　人群蚁散，韩夜强压下心中的暴戾，并未阻止。若控制不住情绪，向人群之中再挥出一剑，那时必将死伤无数。
　　黑气慢慢收回体内，眼神不再暴戾阴狠。他落在林炎身旁，温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林炎微怔，看向林枫，静穆一会，摇了摇头。
　　韩夜既心疼又吃味，心情很复杂。

　　林家的庆功宴上人人兴高采烈。这一战林家声望大震，以后谁还敢挑衅林家？只除了韩夜、林炎、风天逸、林枫四人，郁郁寡欢，各怀心事，都是生人勿近的表情。众人也不敢去敬酒，只让四人各自独饮。
　　许久之后，林枫忽然温柔说道：“炎炎，我们谈一谈。”
　　“炎炎”这个称呼一说出，林炎浑身一震，呆视林枫。风天逸不自禁把眉一皱，神色不悦。而韩夜打翻了醋坛，“炎炎”这个称呼实在太亲密了，他都没有这么叫过。可是他又没奈何，毕竟人家是亲兄弟。
　　林炎呆愣良久后点了点头。
　　林枫见林炎同意，笑着起身，往外走。风天逸也站起，林枫忽然回身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天逸，让我们单独聊一会，好不好？”
　　风天逸撇过脸，只当没听见。林枫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风天逸都去了，韩夜怎么能坐得住，自然也跟了上去。
　　四人走出林氏宝坻，折向后，上了席居山。林枫在山腰处一株很大的榕树下停了下来。那榕树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树冠很大，垂着数十条根须。
　　由于树冠很大，枝叶茂盛，光线阴暗，有些阴森森的。
　　林炎一袭白衣，林枫一身锦袍。一个冷傲，一个温润。一个英姿勃发，器宇轩昂，一个玉树临风，丰神儒雅。阴暗的光线，瞬间因这两个人的出现而明亮。
　　风天逸又皱了皱眉，一边脱他身上豪华到夸张的外衣，一边朝林枫走了过去。他将衣服折在一起，垫在地上后，温柔说：“先坐下。”
　　林枫回以温柔的笑容，然后顺从地坐了下来。风天逸见林枫坐下后，又走回原位。
　　韩夜不屑地撇了撇嘴，也不甘示弱脱了衣服，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也朝林炎走了过去，如风天逸一般也将衣服折放在地。“林炎，你也坐。”
　　林炎垂着眼睑，却没动。
　　韩夜有些受伤。当注意到风天逸嘲讽的眼神后，狠瞪他泄愤。
　　“炎炎，你坐下。”林枫说。林炎垂眼席地盘腿坐下，没坐在韩夜衣服上。韩夜的眼神有些哀怨。
　　“炎炎，你还记得么？以前我常在这里修炼，然后你像现在这般，坐在我对面陪我。我修炼一个时辰，你就陪我一个时辰。我修炼一天，你也坐一天。呵呵…”林枫轻笑，眼中闪着回忆的柔光，让他略显苍白的脸越发温润动人。
　　“那时，你整天黏着我。除了我的话，谁的话都不听。阿爹和爷爷都拿你没办法。你虽瘦瘦小小的，可脾气一上来，跟头小犟驴，十个人都拉不住。一晃十五年过去了，如今你已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比哥哥当年还高，还壮实。”
　　“是你身体…弱了”林炎抬眼急反驳，说到“弱了”时有些哽咽，眼中情绪涌动。有心疼有怨恨。
　　“你还在怪我？怪爷爷和阿爹，怪林家所有人？炎炎，十五年过去了。还有什么事放不下的。我现在很好。真的很好！天逸待我极好。”
　　林枫说完笑着看风天逸，满眼深情。风天逸又走了过去，坐在他身旁。林枫很自然地靠在风天逸肩头，而风天逸也很自然环住了林枫的腰。
　　韩夜怔怔地看着他们，很羡慕。
　　林炎别开脸，不愿意相信。半晌才冷冷说：“用你的牺牲换他的成就。真好！”
　　“炎炎，这是我心甘情愿的。看着天逸越来越强，我心欢喜的很。从没有觉得这是牺牲自己。”林枫坚定地说。
　　风天逸搂紧了。
　　林炎一听，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红着眼睛吼道：“当初若不是林家趋炎附势，把你当成筹码硬送入清风城，你何来今天这副虚弱至极的样子，连修为都跌到神意初期。十五年前，你才十八岁，那时你魁梧有力，如一只猎豹。年级轻轻就已经是神意巅峰。天资卓绝，人人都说你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可他们老的小的，一个个鼠目寸光，就为了眼前的虚荣，将你推入火坑，葬送了你的大好前景。你忘了当初你也是坚决反对的，这也是心甘情愿？没有牺牲自己？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风一吹就倒，还说没有牺牲！十五年前，他风天逸不过是一个要死不活的病痨子，还不是汲取了你的天资才有如今能猖狂的资本。”
　　“炎炎，当初我是反对。可是当我见到天逸后，一眼我便深爱上他，至此无怨无悔。”
　　风天逸一听，眼眶微红，将林枫整个抱在他怀里，头枕林枫肩膀上，侧着脸看着。
　　林炎立时火冒三丈，“风天逸你给我放开！”
　　风天逸不理会。
　　林炎立时要动手，林枫忙制止。然后眼神示意风天逸，将风天逸推开了。
　　“炎炎，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我真的很好，也很开心、幸福。人不可能事事完美，得到的同时，也会舍弃。炎炎，我舍弃的在我看来不是至关重要的，我得到的却是我心念向往和追求的。”
　　“凭什么，凭什么要做出舍弃的是你，而不是他这个废物。”
　　风天逸面色一冷，“林炎，注意你的说辞。看在枫儿的面上，我不与你计较。但并不代表我能忍受你一而再的出言不逊。”
　　“我说错了嘛？你与那吸血的毛豸有何区别？”林炎不甘示弱，冷言反问。
　　“林炎！”风天逸暴怒。
　　“天逸。”林枫拉住了风天逸的手。
　　风天逸朝林炎狠狠哼了一声。讥笑道：“林炎，你不过是怨恨我抢了枫儿。他是你亲哥哥，你不觉得你对枫儿的感情越界了吗！就算他不是你亲哥哥，你也不配喜欢他。”
　　“我不配，哈哈…真好笑！你个半死不活的废物就配？”
　　“终于承认了吧！十五年了还不死心。枫儿已是我的仙侣。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情比金坚，至死不渝。你死心吧！”
　　“我怎么样，不管你个废物的事！”
　　“炎炎！”
　　“林炎…”
　　林枫的语声里面是难以置信。而韩夜的是伤心，克制和害怕。
　　林炎听到韩夜喊他的名字，被风天逸激起的火终于克制不住了。他红着眼眶，凶狠大吼：“你跟来干什么！这里有你什么事。滚！”
　　“林炎…”韩夜上前欲拉林炎的手。林炎飞起一脚，狠踹在他肚子上，将他踹的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韩夜挣扎着爬了起来，嘴角已有血迹。他身体本没有这么弱，只是昨晚强行把定海珠从元魂中剥离出来，伤了身体。
　　“你…你不用担心他。我用‘大生命术’可以修复他的身体。虽然不能恢复资质，但能强体、延长寿命。我再教他‘吞噬神通’，这个功法本来是要等你太阴炼形小成后，教你的。也好，都一样。就教他吧。他虽没法修到大成，只要坚持修炼，修为也可慢慢精进。”韩夜一边说一边走向林枫，等说完在林枫和风天逸的震惊、惊讶的眼神下，左手搭在林枫肩上，右手拇指按着林枫眉心。
　　一会，左手掌心冒出如水的绿光，同时右手拇指射出璀璨的金光直入林枫神府。又一会，林枫一跃而起，神采奕奕。先前的神态如弱柳，此刻已有松柏之意了。
　　风天逸看着，惊喜不已。
　　林枫和风天逸正想感谢，韩夜突然说：“你们慢慢聊，我…走了。”然后落寞地、垂头丧气地转身下山了。
　　林炎吼完、打完情绪瞬间就冷静了，心中立时就懊悔了。
　　他只是习惯了拿韩夜发泄情绪！
　　一会，他又有些生气。以往不管怎么打，怎么骂，他不都是死皮赖脸上来好言劝哄么！现在没看我一眼，转身下山是什么意思？
　　走了？他这是失望了？要放弃了？
　　林炎忽然惊惧、慌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