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火焚林缘夜寒》夜陨

13、大神苏醒

　　郝青峰说的对，确实便宜了大傻。
　　林炎瘫软在地，大傻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一会后，林炎身上蒸腾出一缕缕紫气，伴着奇异魅人的香气，钻入大傻的鼻腔。紫气从鼻腔迅疾潜入大脑，控制了他本就不多的理智。
　　大傻的鼻嘴剧烈翕合，双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他猛扑到林炎身上，然后如野兽般撕咬。林炎神志已失，毫无反抗。
　　衣衫碎了一地。
　　直到蚀骨销魂丹的药性被龙血草发散大半，林炎的意识回归。见自己被大傻压在身下，屈辱、愤怒交加在心头。他大吼一声：“我杀了你！”
　　挣起上身，一拳打向大傻的胸膛。他此时力气未复，这一拳没有力道，不痛不痒的。但这一拳却激怒了大傻。
　　他像是被打扰到一般，又或是生气猎物的反抗，总之他愤怒了。一击重拳，锤在林炎的胸口。
　　大傻本就力气大，这一拳刚好锤在膻中。膻中乃是气之会。锤得林炎猛弓起上身，双目暴突，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差点没上的来。等气上来，后背跌落地面，口鼻鲜血泉涌。肋骨已经断了好几根，一吸气疼的钻心。
　　林炎感觉上半身已经废了，动都不能动。只有双腿还能动，却被傻子抓在手里。林炎怎堪这般屈辱。就算成为废人，就算同归于尽，也定要杀了傻子！
　　凝意聚气，真气在丹田内鼓荡，也不管金蛇吞食，尽聚于右腿。誓死一搏！
　　右腿一发力，猛然从大傻手中抽出，然后猛踹向大傻头部。这一脚要是能揣上，大傻的脑袋要开花。
　　可惜，他刚抽出右腿，大傻手中一空，又发怒了。手握拳，顺势向下一击重拳，猛锤在林炎下腹部。这一拳恰好锤在丹田上。可怜的林炎，丹田空空，受此重击，轰然破碎。
　　林炎惨叫一声，踹出的右腿，突然失去力量来源，半空坠落，又被大傻抓住。
　　丹田破碎，一缕缕金色真气，如山间炊烟，沿着毛孔而出，消散在空气中。那场景就如人死一般，灵气归天。
　　二十多年的勤奋修炼，化为一场空。丹田都碎了，还怎么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理想抱负都成了泡影。
　　完了，一切都完了。丹田破碎比身体所受的屈辱带来的伤害更大。身体所受的屈辱总会有办法讨回，然后让心里平衡，使伤痕抹去。但是丹田破碎，他还能做什么？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林炎宁愿死，也不想成为一个普通人，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一行清泪顺着眼眶两侧，啪啪滴落地面。所有人都会嘲笑我吧，连漫天的繁星也在嘲笑我。笑得身子乱颤，光影模糊。
　　林炎的生机之火熄灭了。曾经如朗日皓月的双眸开始暗淡，然后变成一滩连涟漪都翻不起的死水。

　　蚀骨销魂丹本就霸道，又有龙血草的催发。一个傻子如何抵抗得了。只顾逞他最原始的兽、欲，那管林炎的死活。
　　直到第二日，大傻才清醒过来，惊吓地从林炎身上爬起来。这情景让他想起了，十几年前与林寡妇的那一次。他苦恼地双手抓头，口中咿呀嘶喊，身体不断后退，然后一转身，逃跑了！
　　只留下林炎一人，不着寸缕，孤寂地躺在灰堆旁，一动不动。
　　篝火早就熄灭了。
　　天忽然阴沉下来，开始刮起呼呼的北风，如野兽的凄吼。虽有山体的阻挡，依然有窜风，刮起灰堆，灰尘弥漫。
　　灰尘落在林炎的身上，于是浑身密布的青紫瘀痕中又沾染了无数的黑点。
　　忽然一朵雪花，轻舞下落，坠在他颤抖的睫毛上。又一会，无数的雪花如羽毛般洋洋洒洒飘落，覆盖了他身上的灰尘。
　　下大雪了！

　　大傻跑出去不久后，一只蝴蝶出现在他前方。蝴蝶浑身漆黑，只两翼边缘有一丝金黄色。
　　“干了坏事就想跑怎么行！把人家糟蹋了，不用负责任么？第一次我没管，可怜了小宝。第二次你就这么跑了，那林炎不气死也要冻死。造孽啊，不行！这次我管定了！跟我走，这次必须要唤醒你！”它的语气并不是责备，而是很兴奋。
　　说完触须一甩，缠绕住大傻。拽起他，往中间的山峰飞。山体就在前方，蝴蝶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直撞进山体里，消失了。
　　光影一转，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山俊水清，阳光明媚，繁花似锦。很多奇形怪状的妖兽，或飞或跑，或蹦或跳，热闹非凡。
　　蝴蝶拖着他，落在中央的高山上。山上有一座篱笆院落，推开院门，里面是Π形三间小屋。
　　蝴蝶拖着大傻走向中间的房子，翅膀一拍撞开了大门。一进去便看到一个冰晶棺材。幽蓝通透，寒气逼人。
　　二话不说，用翅膀猛力一推，棺盖滑落，飞出两朵莲花。一黑一红。
　　“又要好玩了！嘿嘿”蝴蝶诡笑。触须一伸，攫住莲花，然后，迅疾将莲花拍进大傻额头。
　　大傻双手捂住额头不停惨叫。额头开始迸出强烈的黑红两色光芒。许久，光芒渐暗，最终沉寂。
　　大傻一手撑着棺材，一手扶着额头，浑身剧烈发抖，汗如雨下，似乎遭受着极大的痛苦。直到平静下来，他才抬起头，缓缓说道：
　　“老朋友，好久不见了！”目光炯炯有神，气质完全变了。
　　“是啊，韩夜！好久不见。”蝴蝶更兴奋了。
　　大傻头更痛了，揉着太阳穴。“唉…就让我沉睡多好，偏你要取走我的灵魄和幽魂，放入尘世。如今惹出麻烦，又来唤醒我的元魂和识魂。”
　　“我无聊啊！你都睡了几万年了。”
　　“这都是你的错。这个锅我不背。”
　　“不背就不背呗，我又没让你背。嘿嘿….不过那个林炎真的好惨。挨了你两拳，一拳在胸口，肋骨都碎了。一拳在丹田，可怜二十年多年修行化为泡影。又被你折磨了一晚，如今赤条条地躺在雪地里。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凛冽，他只怕已经冻死了。”
　　“你闭嘴！是大傻弄的又不是我！大傻是大傻，我是我。我又不是傻子！”
　　“嘻嘻…大傻不是你灵魄所化肉身吗？他傻，是因为只有你的幽魂，只有基本的情感。要说傻，那也是你的幽魂傻！嘻嘻…灵魄和幽魂犯了错，你元魂和识魂不出来收拾，谁来收拾？嘿嘿…”
　　“老不死的，你真老谋深算，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事已如此，只能认栽。你个老不死的，不死不灭，你不会随便找个节目自己玩，非得拉上我干什么。”
　　“我的节目就是你啊！嘻嘻…”

　　大傻怎么又成韩夜了？还沉睡了几万年？
　　事情是这样的。大傻的本体名韩夜，乃是上古一个大神。几万年前，不知道何种原因，自己沉睡了。把自己的三魂七魄封在冰晶棺材里。一直是蝴蝶守护着。二十八年前，蝴蝶把韩夜的幽魂和灵魄拿了出来，放在落锤山。幽魂和灵魄便化成一个婴儿，被韩老爹捡去了。
　　由于是上古大神的灵魄所化，所以大傻不怕冷。之所以傻，是因为只有幽魂，没有元魂和识魂。幽魂主管基本的情感。元魂，又叫元神，是先天之真性。识魂主管思维心智。
　　元魂封在黑色莲花里，识魂封在红色莲花里，被蝴蝶强拍入大傻（灵魄）的额头，三魂七魄相聚相融。
　　大傻的过去在韩夜脑子一一闪现。自然就知道昨晚他干了啥事！摇头叹息，无语的脸都皱在一起。
　　蝴蝶见韩夜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眼一瞪，催到：“快点！还磨蹭。你以前不常说，人命大如天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不是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蝴蝶被说的一楞。瞪着眼认真地注视着韩夜，发现他并不是开玩笑的。于是，紧张地问道：“韩夜，你还好吧？”
　　蝴蝶有点懊悔自己的行为，善良的他居然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语。或许沉睡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和归途。他醒了，可是他曾经的爱人都已不在了，只有灰白的记忆和无尽的思念。生而何欢？
　　蝴蝶叹息一声，还是劝道：“韩夜，他们虽然不在了，可是他们爱你，希望你快乐和幸福的心一直都在。他们也不希望你一直如此消沉。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活出精彩，才不枉他们的真心。过去，美好也罢，不美好也罢，应该是前行的基石和动力，而不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韩夜沉默不语。
　　“好吧…如果你实在放不下，那就继续沉睡吧。那个林炎，我想办法去救，去帮你弥补。你儿子小宝，我也会帮你照看的。”蝴蝶不相信韩夜会冷血无情，不相信这一番话，他还会无动于衷。那个善良、无私、勇于承担的韩夜，就算经历再大的磨难，背负再大痛苦，从来都不会逃避。
　　果然韩夜闻之，连声叹气，直到把胸中郁结之气吐完，才惨然一笑道：“事已如此，只能走一遭了。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你能答应我两件事么？”
　　蝴蝶点头。
　　“第一件，请你暂时封印我关于他们的记忆。”
　　蝴蝶点头。这样也好，记忆封存，就没那么痛苦了。曾经有多美好，现在对他就有多残忍。
　　“第二件，了结此番之后，你再解封。我将再次沉睡，永不再醒。也请你找寻你的归处，莫要再被我所缚。”
　　蝴蝶愣住了。归处？亿万年前，他被困在太虚幻境守护天道之心。几万年前与韩夜一番激战，天道之心被韩夜所得，而他又被困在韩夜的虚无境内，直到韩夜身死化生新的世界，他才得以出来。
　　蝴蝶永远记得那一日，韩夜身体消散，化成山川河流，天地苍穹。“这是我的世界，你莫要作恶！”就因为这句话，他真的没有再作恶，成了新世界的守护神。
　　蝴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他是不死不灭的存在，韩夜并不能拿他怎么样。或许是韩夜的善良无私，或许是坚忍不拔，也或许是真情真性。总之，他被韩夜折服了。这世界上，善良无私、坚忍不拔、真情真性的人很多，但能让他折服的只有韩夜。
　　或许这就是缘，说不清道不明。不去细究，反而很明确。细究却越发糊涂。所以蝴蝶又跟着韩夜来到这个世界，在这雪山之中，甘之如饴地守护了他几万年。二十多年前的一日，他心中忽然一动，一个念头莫名而生，于是走进了天地图鉴，打开了棺材，取出韩夜的幽魂和灵魄放入尘世。
　　归处？何为归处？天晓得！蝴蝶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而生，何时生？只知世人有梦，他便不死不灭。
　　“好！”蝴蝶坚定回到。了结也是以后的事了，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请动手吧！”
　　蝴蝶的触须缓缓伸向韩夜的额头。业火红莲和灭世黑莲感受到威胁，自动护主，闪出黑红两色光芒，阻住了触须。触须便前进不了。
　　韩夜凝神，稳住红莲和黑莲，收了红黑二光。触须迅疾从眉心钻入，韩夜痛苦地闭上眼。触须在识魂上一绕，留下一抹黑色的雾气后，又缩了回去。
　　须臾，韩夜睁开眼睛，平静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