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起雾》Focalors

25、第二十五章

　　温静衍看了姬说一眼。
　　他还是那个姿势坐着，对他们之间正大光明的讨论没表现出什么不满，反而更多的是好奇。

　　温静衍道：“我想给他办一张身份证。”
　　姬说毕竟身份特殊，行动受限，没有身份证去哪里都不方便。
　　——虽然说他用温静衍的身份证也可以瞒天过海，但是有些事是不适合“温静衍”去做的。

　　要是用温静衍的证件去订一张机票，当天晚上那些私生、黄牛就能给他把登记时间、座位号码都刨出来。

　　温静澜闻言沉默片刻。
　　他太熟悉自己这个弟弟了。
　　如果温静衍只是打算像养个小情人一样、把人无可无不可地放在身边，供他衣食住行、“筑金屋藏之”就是了，根本没有必要在姬说的身上花那么多心思。

　　只是，先不说这种感情太过惊世骇俗、也不谈以姬说的性格是否可以成为他的正式伴侣……
　　温静衍连姬说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都说不清，又怎么能判断姬说能够陪伴他多久呢。

　　温静澜的目光落在姬说身上一瞬，在他的面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你二哥常年跟公安的人打交道，让他找个嘴巴严实一点的朋友给他办一张就是了。等你找个方便的时间，我去跟他说这件事。”

　　温静澜是商人，即便知道这件事怎么操作，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二哥温静恒在体制内任职，跟“官家”那边交情还不错，给“黑户”办张身份证不是什么难事。

　　温静衍点头，“去吃饭吧？公司的事办完了吗？”
　　“嗯。”

　　他低头看向姬说，询问道：“想吃什么？”

　　姬说认真想了想。
　　这两天吃了很多山珍海味，一时还真的想不出来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最后他给出一个经典回答，“都好。”

　　“那就我来请客吧，”温静澜的视线掠过二人如出一辙的脸庞，道，“你们要收拾一下吗？就这样出门？”
　　“带个口罩就好了。”

　　晚上本来就天色昏沉，谁也没兴趣去注意一个路人的脸庞，到了酒店包厢里面就更不用担心了，温静衍给姬说戴上一只白色口罩，三人一起从别墅走出来。
　　温静澜开车，温静衍和姬说一起坐到了后排。

　　可能第一次“见家长”双方都有点紧张，车厢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温静衍的手机在口袋里突然震了一下。
　　他的私人手机号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基本一直是静音状态，只有几个为数不多的“特别提醒”会震动提示。

　　温静衍拿出一看，竟然是坐在他身边的姬说发过来的消息。
　　啊，进步了，已经会用手机跟他说悄悄话了。
　　他忍不住轻挑了一下眉，点开了跟姬说的聊天框。

　　“我的表现还好吗？”
　　温静衍回复道：
　　“很好。”
　　“我大哥会喜欢你的。”

　　姬说并不在意他的大哥喜不喜欢自己，只是不想自己的存在，给温静衍带来太多的麻烦。
　　毕竟他也已经是网上冲浪的熟手了，很清楚这里的人对他带着怎样的“滤镜”，或者说是，“角色光环”。

　　姬说又问：“去哪里吃饭？”
　　“不清楚，我哥应该订了酒店，会有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
　　“饿了吗？”
　　“有一点点。”

　　温静澜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
　　后面排排坐的两个人一块捧着手机低着头噼里啪啦的打字……
　　温静澜有点头疼地想。
　　弟大不中留啊……

　　温静澜订的是温氏旗下的一所连锁酒店，直接联系的酒店经理，没惊动员工，知道他们过来的人也不多。
　　三个人从电梯上到顶楼，经理亲自过来接待他们，把几位贵客送到了最里面的包厢里。

　　包厢内部光线幽暗，很有氛围感，玫瑰香薰散发着很好闻的淡香。
　　姬说在温静衍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感觉到肚子饿了。

　　温静衍刚想说点什么，温静澜先对姬说轻一颔首，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音，“我们两个去点餐，请你在这里稍等。”

　　温静衍一怔，而后跟着温静澜站了起来。
　　这种酒店当然不需要客户亲自去点餐，温静澜特意喊他离开，大概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

　　姬说“嗯”一声，温静衍垂眼问他：“想喝橙汁还是葡萄汁？”
　　姬说想了想，“葡萄。”
　　“好，待会给你拿回来。”

　　温静衍跟温静澜一起出门，走到了隔壁的包间，温静澜在后面关上了门。

　　温静衍轻声道：“哥。”
　　温静澜转过头看他，脸上罕见的没有什么温和感，满是严肃。
　　他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对姬说这个角色非同寻常的感觉。”

　　姬说本人来到这个世界最多半个月，而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绝对不可能让温静衍对他产生这样的感情。
　　他一定是很早就对姬说就有这种念头了。

　　温静衍心想：……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呢？
　　那大概是他刚拿到焚情剧本的时候。
　　在通宵反复读过三遍后，第二天就决定因为这个角色踏进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演艺圈。
　　放弃国外名校的经济学学位、改变他人生的全部轨迹。

　　这对从前的温静衍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他向来按照为自己制定的“流程”办事，并不喜欢什么“变数”。
　　但二十二岁的温静衍就是这样做了。
　　非要找出一个原因么……
　　他还未创造出这个角色的时候，就已经为姬说而心动了。

　　只是这些话显然不合适在温静澜的面前解释清楚，温静衍只是无奈地笑了一声。
　　“大概是三年前吧。”

　　温静澜一窒，明白这句含着笑音的话里隐匿了多少感情。
　　静了片刻，他轻声地开口。
　　“我并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你喜欢的人，你想怎样都好。但是阿衍，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姬说会这样毫无征兆的凭空出现，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毫无预兆的突然消失。”
　　“谁能确定，他会在你身边多久呢？”

　　万一在未来的某一天，姬说就如同他忽现一般的消失，温静衍一个人怎么办呢？

　　“想过，”温静衍顿了顿，“但是这种事，已经脱离了普通人可以控制的范畴，至少我无法改变。既然不可控，纠结再多也没有意义。”
　　他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道：“即便未来真的发生什么变故，我也不想做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
　　“而且我愿意相信，他既然能够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一次，就会再次出现第二次。”

　　温静衍当然想过。姬说是否会永远停留在他的世界。
　　而答案是未知，他的存在太特别，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例外”。

　　但是没关系。
　　无论是一个小时、一天、一个月、一年。
　　只要姬说还在他的眼前，那就足够了。

　　温静衍实在很少有这样“只顾眼下”的时候，温静澜无奈地摇摇头，“好了，我知道了，那爸妈那边，你要告诉他们吗？”

　　温静衍的性向一直很模糊，因为他从小到大别说恋爱了，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温静澜早在几年前就跟家人出柜了，温静恒也已经结婚生子，只剩温静衍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就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温静衍的心里早就有一个人。

　　“等我跟他的关系再稳定一些吧。”温静衍道。
　　姬说或许现在连“喜欢”都不知道是什么，跟他说“白头偕老”估计要把人吓的直接离家出走。

　　温静澜没再说什么，虽然他不能理解温静衍的这种“小众喜好”，但也“尊重祝福”。
　　而且，多一个跟温静衍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这种感觉好像平白多了一个弟弟一样。
　　似乎还不错。

　　“走吧。”温静澜下巴点了下门口，道，“第一次见面，别让他一个人等久了。”

　　温静衍道：“我今晚会喝一点酒。”

　　温静衍的酒量不好。
　　因为在任何场合都没有人敢强迫他喝酒，他自己平常也不喝。
　　基本上是稳定一杯倒的水平。
　　不过以前家里年会的时候，他喝醉了“酒品”还不错，会自己找个房间安安静静地睡觉。

　　温静澜先是疑惑了一下，反应片刻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挑了挑眉，“知道了，不会多管你的闲事的。”

　　温静衍道：“你什么时候回S市？”
　　“明天下午走，大概需要在你家叨扰一晚了。”温静澜又故意补了一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明天上午我要出门工作，希望你们两个相处愉快。”温静衍轻笑了一声。

　　二人一同回到包间，开始陆陆续续的上菜。
　　姬说刚好背对着门口，那些服务人员看不到他的脸。
　　就算看到也没有什么。

　　这里的餐品都是法式风格，跟姬说以前在家里吃的“大锅饭”不一样，面前摆放的都是非常精致的小碟子，里面的东西也很少，好像一口一个就没有了。
　　不过好在“种类齐全”，姬说可以每一种都尝一尝。

　　温静衍刚想问姬说觉得这里的口味怎么样，抬起眼，就看到姬说用一种眼巴巴的眼神看他。

　　温静衍：“………？”
　　他想了想，也没有想到让姬说露出这种神色的理由，这毕竟是温家的酒店，口味都是绝对上乘的。

　　他稍微转过头去，轻声地问他，“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姬说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看了几秒，确定温静衍真的把这件事忘了。
　　他同样凑过去，小声地说：“我的葡萄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