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不论》太空斑

89、第 89 章

　　地底。

　　千年寒石打造成的地底冥想室内，地上画着一个庞大的血阵，血阵中央，一个一袭白衣之人正盘腿坐着。

　　血阵上方的气息渐渐散去，阵中之人身形有些不稳的歪身躺倒在了地上。

　　他粗粗的喘着气，握住手心一枚小小的法器，法器呈一个镂空的圆球形，其上还发着微蓝的光，天下间，还未见有人的法光是蓝色的，一看就知道此物诡异。

　　那人紧紧攥住那枚法器，紧皱的眉心如同他此刻内心的挣扎。

　　我到底该不该……

　　半晌后，修行的副作用开始反噬，他在一番运气挣扎后，无力的闭上了眼。

　　见势不妙，洛未缺终于走入阵中，将无力倒地的洛子仪抱了起来。

　　晚上，洛未缺花了好多的努力，又是口头认错又是拼命保证又是自残的，这才让这人稍稍原谅了他白天的失言。

　　洛未缺将洛子仪抱回了床上，看着身侧这人满是疲惫的容颜，心都不禁揪做一团。

　　“别再这样折磨你自己了……”

　　那声音里几乎带着乞求。

　　但，他知道，这人不会听到的，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听他的。

　　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所有人，都只能顺着他的心意走，哪怕只能让他稍微气顺那么一丁点。

　　俯身下去，是一个满是克制与隐忍的浅吻。

　　我该，怎么爱你？

　　.

　　入夜，睡意朦胧间，秦玖感觉到有一道让人不安的气息在靠近他，当他猛的睁开眼时，看到了满面寒霜坐在自己面前的洛未缺。

　　只那一眼，秦玖浑身的睡意便都没了。

　　不是吧？白天我就跟你呛了两句而已，你就夜半三更过来寻仇了？心气这么小？

　　秦玖刚要从被子里跳出来跟这小子斗一场，却顺势看到了洛未缺身后那两个人的身影。

　　是玉随心跟琴闻律。

　　“神经病啊，半夜三更不睡觉过来装神弄鬼的吓人？”秦玖怒极之下就将身下的枕头朝着那两人扔了过去，枕头很轻，还没扔到那两人身上便落地了，原本秦玖也没真想砸他们，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而已。

　　“抱歉，深夜来访，是我们有要事相求。”说话的是琴闻律，他身后的洛未缺跟玉随心则负责点头，表示琴闻律的发言都是他们三人合计过的。

　　秦玖嘴角抽了抽：“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扰人清梦。”

　　“明日您就要离开了，子仪在，我们没法跟您商量。”

　　秦玖翻了个白眼：“说吧，什么事？”

　　“有关子仪的。”

　　他就知道，能让这三人同时出现的，除了洛轻霜那个祸害，还能有什么事？

　　秦玖没好气的道：“说。”

　　“我们希望您能暂时留一阵子，子仪现在很需要你。”

　　秦玖为难道：“我也不是不回来了……你们干嘛又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琴闻律摇了摇头：“不，只是目前子仪的事比较紧急，不能再让他继续这样耗下去了。”

　　秦玖道：“他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是真有事。”

　　琴闻律见状，道：“我们知道您要做什么事。”

　　“哦？”

　　“我们想说，尽管子仪已经答应了一定会开战，但他所有的命令都是由我们贯彻落实的，如果我们不想干，或者只办上几分，你希望的开战的念头可就很难达成了，子仪也不会因此而为难我们，毕竟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他也掌握不到真实情况。”

　　秦玖这是听明白了，尽管说洛子仪现在是这天下的老大，但真正的权利却还是掌握在这三人手中的，那傻小子，竟然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人架空了？

　　秦玖感觉到了一丝危机，以那傻小子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这些人想要翻天，那岂不是易如反掌？如果他现在走了，洛轻霜搞不好真会出事，只是，这三个人，真的会做那种事吗？他们明明……

　　秦玖挑眉：“这是在威胁我？”

　　琴闻律摇了摇头：“不敢，我们这是请求，求你留下来，再帮帮子仪，只有你才能救他，不能再让他继续这样内耗下去了。”

　　“我瞅着他过得挺好的啊。”

　　你们三个都将他惯得没边了，这还叫不好？

　　琴眼神哀伤的回头看了一眼洛未缺跟玉随心，那两人眼中的哀伤也浓得化不开似的。

　　随后，琴解释道：“你明明知道，子仪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秦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其实，他知道的。

　　初见轻霜的时候，他就已经握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过脉了，他现在还能活着，全靠一丝气息吊着而已。

　　所以，那几人说他身体不好，说他活不了多久，都不是大惊小怪的矫枉过正。

　　只是，秦玖早就做好了准备，在这个年代，人们的平均寿命并不长，洛轻霜能够活到现在，三十有八的年纪，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长寿了，虽说修仙士的身体一般都可以长命百岁，但那也是在正常情况下，在这乱世，不是谁都可以那么幸运的活到寿终正寝的。

　　洛轻霜在这二十年里，是真的吃了很多苦，才会早早将身体毁成这幅模样。

　　秦玖睡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他的身体没有一点老去，他跟洛轻霜之间的年纪已经隔了二十年的鸿沟，他早做好了洛轻霜会早早离开他撒手人寰的打算，所以，现在的他，几乎是以一个看客的角度来看他这个傻师弟的。

　　所以，他不知道，这二十年间，活着的人，受了怎样的苦。

　　洛轻霜说的，大都是他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却只字未提，那些爱他的人，因为他的缘故，又经历了些什么。

　　秦玖低声道：“人总有一死，我又能阻止些什么呢？”

　　我连那个人的死亡都无法阻止。

　　琴闻律说：“不，你可以的。”

　　秦玖疑惑了。

　　这时，玉随心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了秦玖的手，着急道：“你只要让他开心，让他好好修行，不要总想着复仇，不要那般过早的燃烧他的生命就好！”

　　秦玖皱眉，很是不解，这都哪跟哪？

　　玉随心又道：“只要你做到了这些，你要的，我们全部都可以给你，无论是开战还是停战，无论是这天下还是别的什么，我们什么都可以给你！”

　　“不是，你们冷静一下，让他开心就能阻止他死，这怎么可能？”

　　说完这句话，那三人的神情都黯淡了下来。

　　是玉随心率先开口，一开腔，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颤抖的哀伤：“子仪的身体变成这样，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空气都在此刻凝滞。

　　玉随心抓住秦玖的手，那力度让秦玖的手背都变红了：“你不知道，自八年前，他一统天下，完成了他的复仇后，生命便开始急速凋零。”

　　“四年，那四年的时间，我们几乎是眼看着他的身体一天天的垮下去，看着他一步步的步入死亡的。”

　　“无数的参汤好药吊着，都无法阻止他的生命走向末路。”

　　“若不是最后，花迎春的儿子花稚心忽然现世，他为了打压花稚心找到了最后一丝活下去的理由，你根本就已经见不到他了。”

　　“哀莫大于心死，二十年前的那场大劫后，他的身边空无一人，而后的他，生命里就只剩下复仇这一个念头。”

　　“复仇完成后，他就已经没了继续活下去的支撑，一心只想去地底陪你们，现在，只有你，只有你能让他活下去。”

　　秦玖犹豫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玉随心望着他的眼睛里似有火在跃动：“让他开心，让他重新找回生的希望。”

　　秦玖有些头疼，伸出那只空的手揉了揉脑袋道：“那你们大可以等我办完事回来，要不了多久的。”

　　玉随心忙道：“我们等不了了，子仪的情况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战事也好，你的私事也好，全部都要排在子仪之后。”

　　秦玖内心止不住哀声长叹：要不要这么野蛮啊大兄弟们？

　　最后，洛未缺走上前来，补充道：“只要你能答应，别说打不打仗的，这天下都能任你拿捏！”

　　？

　　很狂啊兄弟们！

　　“可我听说花稚心并不好对付？你们的承诺做得数吗？”

　　这时，三人同时发出一声嗤笑，就好像秦玖说了一句多么好笑的话似的。

　　琴闻律道：“黄口小儿，不足为惧。”

　　屁！那小子明明可难对付了！

　　秦玖终是点头应了。

　　不是因为他想要从他们这里得到些什么，而是因为，若真如他们所说，轻霜变成现在这样，他也有一部分的责任。

　　若他当年不是自我封闭，不是放任这小子孤身一人在这世上承受所有的痛苦，他也不至于变成这般模样。

　　“我没办法呆太久，”秦玖道，“只能尽力而为。”

　　随后，那三人不约而同的走上前来，紧握住秦玖的手，好生真诚的郑重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