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不论》太空斑

21、第 21 章

　　“神……神仙！”

　　阿齐觉得，他这一生比起常人来实在是波澜壮阔，先是看过了妖怪，如今，又看到——神仙。

　　那正是朝阳初升的时候，迎着那金黄的光，阿齐看到那个漂亮眼睛脸上的胡子掉了，脸上黑黄的伪装也褪去了一半，露出那洁白的底色来，阿齐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他忽然觉得，纵使是画上的神仙都没那人好看！

　　那漂亮眼睛的手中发出一道金光，接着，他竟然将地上那个猴脸人身的怪物变成了一只猴子！

　　那只猴子正是刚刚将阿齐弄晕的妖怪！

　　降妖除魔的绝世之人，这不是神仙这是什么？

　　当阿齐叫出那一声后，似乎吓到了那神仙似的，神仙愣了好半天，才终于想到了什么，求救似的转头望向一旁的黑衣人。

　　黑衣人还在地上“躺尸”，神仙见状“蹂躏”了一下那只猴子，那猴子一开始还很不配合，但当漂亮眼睛念了几句咒语后，它在地上挣扎了好半天，终于投降，不多时，那黑衣人就醒过来了。

　　黑衣人刚醒来，就将视线投向了灰衣人，确定灰衣人安然无恙后才放下心来，很快，神仙就凑到了黑衣人的跟前，在他耳边嘟囔了几句。

　　那黑衣人听完后白了他一眼，而后起身，走到了阿齐的跟前。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个黑衣人总是在欺负神仙，人高马大的，一袭黑衣很上去很像个坏人，但阿齐却一点也不怕他，理直气壮的站在原地迎上他的目光。

　　“小孩，刚刚的事可别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为什么？神仙收了妖怪啊，为什么不告诉别人？”阿齐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下意识的用神仙来称呼漂亮眼睛了。

　　漂亮眼睛走到阿齐的跟前，蹲下身双手合十做出一个求饶的动作：“你家的井和马棚我们会赔的，可千万别将这事告诉别人，好吗？”

　　想到神仙昨天连住店吃肉的钱都没有，这会说要陪他家的马棚和井，他们真的赔得起吗？这会不会又是神仙好多天的饭钱。明明做了好事，为什么宁可赔钱也不让别人知道呢？神仙在躲什么吗？

　　阿齐摇了摇头：“不要你们赔，阿齐不会乱说的。”

　　虽然在阿齐心中，降妖除魔是好事，但是既然神仙不让他告诉别人，那他就不说吧。

　　神仙大喜过望的揉了揉阿齐的脑袋：“那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小孩。”

　　我不是小孩，我今年都十好几了，在我们这儿，都是可以娶妻的年纪了。

　　阿齐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就在这时，神仙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咕噜噜的叫声。

　　阿齐抬头：“神仙，要不要吃东西？我去给你们蒸点包子。”

　　神仙的眼睛忽的亮了：“哇——要要要要要！”

　　神仙一连说了五个要，还将阿齐搂到怀里好一阵蹭。

　　等到阿齐脸红红的从神仙怀里出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那个黑衣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阿齐的心一悸，急匆匆的就朝着后厨走去。

　　而前屋，神仙跟那两个人一直在“审问”那只猴子，好生奇怪，他们竟然指望一只猴子能说话？果不其然，一直到最后，阿齐都没能见到奇迹，尽管猴子多次疼得在地上打滚，最后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最后还是灰衣人先看不下去了，才停止了那审问。

　　当然，他们停止审问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天亮了。

　　天亮后，阿爹阿娘都起床了，看到院内的一片狼藉对着空气骂了好半天街，最后，是灰衣人主动跟娘亲认错，说他们昨夜练功一时大意才毁了院子，他们今天一定会帮忙把院子修好的，娘亲答应了他的条件，但仍旧是愤恨的骂了好几句才罢休。

　　等到阿齐蒸好了早饭后，阿娘也已经骂完了，阿齐一看，神仙脸上又粘上了那胡子，脸也涂黑了，好奇怪，神仙是在躲什么吗？

　　“竟然是猪肉啊——”阿齐感觉，神仙的眼泪都要感动得流下来了，他的眼神左顾右盼的在黑衣人跟阿齐身上来回，边往嘴里一口半个肉包子，边半拖着哭腔道：“师兄，我都好久没吃过猪肉了，原来这么香啊——谢谢你小朋友！”

　　当神仙说出那句话后，阿齐看到黑衣人又瞪了神仙一眼，神仙终于收敛了点，没再大声嚷嚷了。

　　师兄？不是大哥吗？难道喊的是施兄？

　　施兄，施兄。阿齐一边这么念叨着，一边又似乎隐隐约约的想起了什么。

　　神仙一早上吃了十来个肉包，直到后来腰带都要被撑开了才趴在了桌子上喘气，尽管脸上挂着满足的笑，但是喉咙里却不住在痛苦的哼哼。

　　“让你吃那么多。”一边的黑衣人很是嫌弃神仙，明明他自己吃得比神仙还多，吃相还贼难看。

　　阿齐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绕过桌子走到神仙的跟前，顺时针帮神仙揉了揉肚子：“这样会舒服些。”

　　阿齐帮神仙揉了会，神仙又打了几个嗝，过了一会，神仙似乎是缓过来了，一把将阿齐搂进了怀里：“呜呜呜太感谢你了小孩，我会一直记着你的恩情的，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黑衣人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似乎觉得神仙为了一顿饭反应这么大相当丢人，那个灰衣人一直都端着茶在上座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俩闹。

　　“阿齐，我叫阿齐。”

　　我叫阿齐，你可一定要像你刚刚说得那样，一直记着我呐。

　　“阿齐，好，我记住了，等我下次回来，一定好好报答你！”

　　阿齐红着脸摇了摇头：“阿爹说，施恩不图报。”

　　我才不要你报答，我是自愿对你好的。

　　“好乖啊这小孩，跟个大人一样——”神仙说。

　　阿齐心扑通扑通直跳，我本来就是大人了！

　　“要是不一直脸红就更像个大人了。”神仙一句话让阿齐整个僵住了。

　　怎么……这么明显的吗？

　　那黑衣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站起身来揉了揉神仙的脑袋：“你要是离他远点，保证他脸不红了。”

　　神仙歪头，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就此，阿齐彻底认定，那黑衣人果然是个坏人！竟然让神仙离他远点！坏人坏人坏人！

　　“干活去了，臭小子。”

　　那三人原本是要赶路的，但是因为被那妖怪耽搁了，一整天都在帮忙修葺客栈。

　　阿齐就一直猫在角落里看着神仙，看得久了，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

　　神仙的脸，好生眼熟啊！

　　阿齐不太确定他的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真的太像了。

　　阿齐飞快的朝着城门跑去，他们家客栈离城镇中心很远但离城门很近，一路上，阿齐还冲撞了好几个人，引来了街上的人好一顿骂。等到阿齐冲到城门路卡处，望着城墙上贴着那一张张通缉令，一张张的看过去，终于挤到了那张被最多人围着的通缉令的跟前。

　　那是太行仙门洛家三公子，洛子仪。

　　因为容颜俊朗，他的通缉令前总是围着许多人，他也是近期八卦的热门话题，客栈作为人来人往之地，消息传播也格外灵通，阿齐听过很多有关他的各路传闻，或真或假的都有，但是，阿齐记得，他听得最多的一个消息是——

　　他不知道这件事神仙到底知不知道，但，他看神仙那副总是闪着光的，好似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的眼睛，他觉得，神仙可能还不知道。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神仙这件事，但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冲到了神仙的跟前，说了。

　　“你是洛子仪对不对？！”阿齐冲进客栈里，将正在砌井的神仙拉到了一个僻静处，神仙的两个同伴看阿齐神色不对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偷偷跟了上去。

　　当阿齐说出那句话后，他感觉到神仙的神情凝住了，似乎很诧异阿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也很害怕阿齐将这个秘密广而告之，但阿齐没急着为自己辩驳，他开门见山的说出了那句他憋了一路的话。

　　“你爹他，因为你的事向天下人谢罪，在升龙台上自绝这件事你知道吗？”

　　因为被阿齐抓走得急，神仙的手上还拿着砌井的工具，当阿齐说出那句话后，神仙手中的工具轰然坠地，咚的一声砸中了他的脚，他也浑然不觉。

　　阿齐看到神仙一步步的后退，好似被阿齐的一句话给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似的，眼睛里的光渐渐散去，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就要倒地的瞬间被那个黑衣人扶住了。

　　阿齐见状，赶紧上前解释道：“你放心，我没跟任何人说你的身份，有人说你爹也没死，被宅心仁厚的花家主给救了，只是现在卧病在床，被软禁在仙门……”

　　“让他去死！”忽然，神仙从黑衣人的怀里站起身来，抱着自己的肩膀一步步的朝着身后的空地退去，阿齐看到神仙的眼睛里流下泪来，那双发着光的眼睛，在流泪的时候仍旧是闪烁着一片晶莹，神仙一边后退一边道，“笨蛋老爹！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我没有做那些事！为什么都不听我解释！死了才好，死了就清静了！”

　　阿齐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不该跟神仙说这件事的，尽管神仙现在放着那样的狠话，但他看得到神仙脸上的痛苦，那揪起来的狰狞的脸，几乎让阿齐都要跟着喘不上气。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了神仙的脸上，尽管被涂的黑黄，但是神仙的脸上还是很快浮起了一道清晰的红痕，阿齐看到，因着那一巴掌，神仙的嘴角渗出了一行鲜血，很快，那挨巴掌的半张脸开始肿了起来，可见那一巴掌实在是结结实实。

　　因为那一巴掌的动静实在惊人，吓得阿齐都愣在了原地，半晌没敢动弹。

　　“你再说一遍？”那个扇了神仙一巴掌的黑衣人指着神仙大声吼叫着。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灰衣人赶紧上前，意欲将黑衣人拉开：“好了阿玖，轻霜他只是太难过了，你别——”

　　但这回黑衣人完全不听灰衣人的劝，一把推开那个灰衣人，不管不顾的揪住了神仙的衣领，气得牙关都在打颤：“你再说一遍试试？”

　　神仙刚刚被那一巴掌打懵了，但这会被黑衣人揪住衣领，心气也立马上来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就算再说一遍也还是这样！哪有不相信亲生儿子，听外人的话差点杀了亲生儿子的父亲？！”

　　“好了轻霜，你不要再说了——”刚刚被黑衣人推开的灰衣人又冲了上来，死命的拉开争吵着的那两人。

　　因着灰衣人卖力的劝阻，那黑衣人的神色终于渐渐松动了，也渐渐放开了神仙的衣领，仿佛是疲惫了，退后一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留下一句：“狼心狗肺，我真是救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