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江畔树

53、第 53 章

　　但是孤独寂寞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一个人的性格并不会因为结婚就变得开朗活泼起来。穆亦心从国外一个言论上得知：女人想找个男人遮挡风雨，然后发现一生的风雨都是这个男人带来的。
　　这话把穆亦心吓得不轻，但是她现在看着，这个陈诚不知道要给自己带什么风雨过来，搞不好还是一场沙尘暴。
　　不不不，不能在新婚第一天如此颓丧，太不吉利了。
　　做人还是留点希翼吧，再不济，做个和平共处的室友吧。
　　她偷偷瞄一眼自己的室友，发现对方正扑棱着要起床了。
　　陈诚起床了，第一件事情是把穆亦心推进了浴室，边推边说：“你的山顶洞人时光业已结束。昨晚妆也没卸，牙也没刷，现在给你个机会，洗个澡，重新做人。”
　　穆亦心自觉很失礼，于是非常配合地被他推进了浴室，出乎她意料的是：浴室里好大，五金件浴缸的品牌居然是Dornbracht，这是个德国品牌，在卫浴市场翻译为“当代”，当时穆亦心自己家里装修的时候，跑过市场，对这个品牌的设计喜欢得不得了，但是一看价格，她把自己劝退了。真正让穆亦心惊呆的是，浴室的顶上居然是个天窗，一边泡澡一边可以看天空云卷云舒，这个也太夸张了些吧。浴室里有衣橱，打开一看，整整齐齐挂着的，除了漂亮的浴袍，就是舒适的家居服。以此类推，刚才进来的浴室外的更衣室里，应该挂着的就是出门的衣服了。穆亦心偷偷跑过去打开看了一下，果然是，款式简单大方，但是用料和裁剪又体现着这些衣服不凡的品质。衣服类型从春到冬，从里到外，琳琅满目。穆亦心看了一下尺码，发现都是适合自己穿的，看样子，陈诚做过功课了。
　　这个男人还蛮细心的嘛。
　　她把自己泡在一个公主浴缸里，抬头看天空，天空里，有淡淡的云彩，在冬日，理论上明城应该是比较冷的，为何这个地方却一点儿也不冷，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学习了北方用暖气的方式。
　　洗完澡，她用一个大浴袍把自己裹起来，发现浴袍跟自己家里用的牌子是同一个，真是用新如旧呀。
　　她坐在梳妆台上，放着一套韩国的雪花秀，跟自己平日在用的是同一套润肤套装，那是安妮的推荐，她说同是亚洲人肤质的韩国的东西比欧美的更适合。穆亦心对这些研究不多，所以，安妮推荐什么，她就买什么。只是陈诚怎么会知道自己在用这个，难道是安妮说的？也许不是，上次他在自己家里洗澡，也许发现了这些东西。那么看样子，这个化妆台的抽屉里应该有圣罗兰的彩妆。穆亦心打开一看，果然，连色号都是一样的，看这样子，他当时是拍照了，所以，按照片一一复制了。
　　穆亦心觉得被人珍视的感动之余，也感觉到有点后背冷：一个男人，对自己如此了解，而自己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诶，居然就把自己嫁给了他，太冒失了。
　　所谓的闪婚，这个闪得也太大了些。
　　穆亦心慢慢得在脸上抹润肤露，她的皮肤本身就比较白净，问题也不多，她懒惰的时候，甚至有时候连乳液都懒得涂。她要感谢母亲给了她一副好皮囊，当然也许也是遗传自父亲那一边——穆亦心的奶奶和姑姑都是皮肤白净的人，奶奶尽管白发苍苍，但是脸色比一般老太太还是白嫩很多。
　　可惜，父亲没有没看到自己结婚，多么遗憾，并且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穆亦心能这么快下定决心结婚，也是因为当日茶馆里杜老师说自己身体每况愈下，脑袋开颅手术是有术后幸存时间的，如果三五年内不复发，也许会活得更长一些，但是如果情况不妙，那岁月就所剩无几了。杜鹃明确表示：如果不能活着看到穆亦心结婚生子，她死不瞑目。去到了阴曹地府，碰到了穆强，也羞愧难当。穆亦心哪里抵得住母亲这么重的话，于是就同意了结婚。
　　逼婚这件事情，以前只在网络上看到，原来临到自己头上，也是很难招架得住的。
　　好了，现在是别人的妻子了，更没有理由任性自我了，穆亦心为自己感到悲哀，她的任性只存在很小的一段时间光里。
　　那个时候父亲还在，虽然母亲管得严格，不准吃糖，不准不刷牙睡觉，不准赖床，不准没写完作业出去玩……但是父亲会带小蛋糕给她吃，会偷偷塞给她大白兔奶糖，会帮她一起做数学作业……然后，父亲走了，她再也没有那些温情时刻了。
　　诶，如果说为何穆亦心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心只有工作，大概是只有这样，杜老师才是满意的。因为杜老师一生要强，就是想要让女儿出人头地，胜得过许多男子，才可以因为自己是女儿身，生的又是女儿这两个遗憾少一些。
　　穆亦心算是争气，读的大学还算体面，也让杜鹃有过短暂的安慰。但是穆亦心没有听杜老师的去考编制或者公务员，还是让杜鹃觉得可惜。直至“理想国”终成规模，杜鹃有几次去过“理想国”，才发现女儿只怕比自己能干，才有点老怀安慰。但是穆亦心一年又一年就这么单身着，杜鹃急得满嘴是泡，她简直不怕丢出老脸去给穆亦心搜罗了诸多男青年，结果都毫无进展。这个女儿，真是叫人操心死。
　　穆亦心过了三十岁绝望地发现，哪怕自己合伙开一个学校，买了四套房子，在母亲眼里，没有结婚生子也是不满意的。
　　穆亦心思绪万千，再看镜中的脸庞，发现自己居然眼眶润湿，一滴泪珠凝结在睫毛上，欲落未落。她自嘲一下，用餐巾纸把泪吸干，再擤了一下鼻涕，然后，慢慢地开始在脸色上妆。貌似钱钟书先生在《围城》提到过：唇红齿白可以掩饰憔悴。具体是不是钱老先生的话不重要，化妆确实可以掩盖诸多问题是肯定的。
　　今天作为新婚第一天，总不能让先生觉得自己哭哭啼啼，那太有碍观瞻了。
　　她自然也没想到，昨晚在车上，陈诚已经哭过了。
　　等她穿了一套衣服走出更衣室的时候，发现陈诚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他一看见她惊呼一声，不是表扬她漂亮，而是说：“你怎么头发没有吹干？”
　　穆亦心不以为然，刚才吹风机吹过了，就是没有吹得很干而已，吹太干会伤害发质吧。
　　陈诚把她摁在沙发上，让她坐下，然后拿了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这是第二次，被陈诚吹头发，感觉还是怪怪的。
　　陈诚在用手指插入她的头发，确保都干了之后，才说：“室内温度高，一出门就让你明白冷飕飕三个字怎么写，所以，头发必须吹干了，要不然，一定是会生病的。好了，现在跟我去吃饭吧。”然后他手上搭一条长披肩就领着穆亦心出门。
　　吃饭的餐厅要穿过一个长廊，刚迈出房门，穆亦心脖子一缩——果然是很冷呀。
　　穆亦心刚把脖子缩起来，陈诚就把手上的披肩给她裹起来，不无戏谑地说：“你可真后知后觉，没看见我特意拿了披肩吗？”
　　穆亦心瞪他一眼，说：“平日里，这个时候，我已经穿上羽绒服了。要披肩干嘛用？”
　　陈诚哈哈一笑，说：“羽绒服这种东西，无论多么好看的女人一穿上，保准成为一个臃肿的大妈形象，你以后还是少穿为妙。”
　　哼，穆亦心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穿得高兴就好，干嘛在意一个男人的评价，到了冬天，吃饱穿暖才是王道，她才不会为了所谓的风度失去了温度。
　　他们一进入餐厅，发现桌上摆着各色早点，都还温着，仔细一看，原来放食品的那块桌子是可以加热的，可以保证吃的人每一口吃得都是温热的。这种桌子穆亦心在网站上也看到过，但是没有入手，这次倒不是因为价格劝退，而是不实用。因为自己一个人吃饭，随手做了，当场吃了，然后随手收拾了厨房，置办太多东西，只会让自己收拾起来累死了。
　　穆亦心一向过着断舍离的生活，家里除了书多得没地方放，就是衣服，也是有限的那么几套，如果买了新的衣服，旧衣服一定就扔出去了，总量上总也是不会多的。但是今日看陈诚给置办的衣服，哼，比自己衣服的总量的五倍不止，心里一声叹息：这么多衣服，如何穿得完。
　　早餐也太过丰富，莲子粥，蜜汁红枣，桂圆茶，还有一叠话梅花生，更有各色小包子，粉丝汤，馄饨油条等不一而足。
　　穆亦心又觉得东西太多，仿佛酒店里的早餐自助餐似的，哪里吃得完。
　　只见陈诚拿了一个白色的碟子，装了一些意大利面，一盒酸奶，另加了一片培根，用小碗装了“枣生桂子”四样东西各一勺，端到穆亦心面前，问她这样可以吗？穆亦心点了点头，等陈诚为自己也装了一碟，两个人慢慢地吃完了早餐。立刻就有人来把东西都撤下了，送上了咖啡和茶水，有一个女佣在餐厅的角落远远地站着，随时等待陈诚他们的指示，其他人，一阵风一样进来，一阵风一样地出去了。陈诚解释道：“我们喝茶吧，现在是他们的早餐时间了。”
　　穆亦心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何是这种吃法，原来这是一群人的早餐，只是他们先选择而已。原来如此。
　　她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对着一众人与事，都是陌生的，她本就不是多事的人，于是，就更是存了敬畏的心，多看少说话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