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江畔树

44、第 44 章

　　穆亦心在人行道上慢吞吞地走着，她打算先去几百米之外的书店，淘两本书，然后乘坐书店门前的地铁顺路回家去。
　　但是一辆橙色保时捷敞篷小跑车拦住了她的去路，疑惑地一看，不是Nancy又是谁？她把车子一停，下来抱住她的手臂，像一只猴子挂住一棵树，说：“嫂子，去哪里，我全程护送。”穆亦心对于这个姑娘有一种天然的无奈感，因为穆亦心第一次碰到自然熟的，还熟到乱叫人嫂子的。这完全刷新了穆亦心的认知范畴。
　　穆亦心正色跟她说：“Nancy，这里是不可以停车的，要被扣分罚款的。”Nancy居然毫不在乎说：“我知道呀，让他扣，反正分数不够了，可以买分的，有人会帮我弄的。这个嫂子就不用操心了。”
　　她发嗲说：“嫂子，发发慈悲吧，让我陪着你，拎包，付钱，我一定样样做到位。”
　　穆亦心拿出老师的款，更严肃地跟她说：“Nancy，重申一遍，我不是你嫂子，还有交通规则是叫你遵守的，不是叫你盖过它的。把车开走。”
　　Nancy大概也是很少碰到像穆亦心这么死板的人，气呼呼地说：“开走就开走，你总要告诉我去哪里，我好去找你。”
　　穆亦心这个时候语气和软一些，说：“乖，我只是随便散个步，然后去前面书店买两本书。你自己回家里去吧，莫要跟着我了。”
　　Nancy上了车，一溜烟不见了。穆亦心禁不住摇了摇头，然后自顾自，戴上蓝牙耳机，听一首许巍的《蓝莲花》。她小的时候，杜老师不让她听流行音乐，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流行音乐里也有词写得如此震荡心灵的，后来慢慢接触，她也就喜欢了好几首单曲，收集起来，偶尔听听，打发时光的无聊。
　　其实陈诚说的也不完全错，陈诚不讨厌，接触几次，比安迪不知道强多少倍。但是穆亦心从小接触的教育就是，凡事不过三，要不然除了证明自己蠢，毫无用处。在恋爱这件事情上，单恋韩岭是一，与安迪双向奔赴是二，但是无论哪一种都失败收场。而女人过了三十，不好好挣钱，光长一个恋爱脑，到处等着白马王子来爱自己，太不切实际了。
　　穆亦心是个切实际的人，她连报考专业、大学都是实际的，她几乎不做梦。如果说这辈子，她做过梦，也不过是韩岭。连安迪都是实际的考量，认为安迪追求自己良久，应该是真心实意的，所以，愿意与之携手共度一生，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安迪娶了别人。
　　书店里除了小孩子，还有陪着小孩子来的父母，很少有她这样子年龄的人们认真捧着书看的，大多数的人，都是抱着个手机，或者打游戏，或者刷视频，而阅读作为一件需要动用大脑诸多细胞的活动，已经逐渐被不想多用脑的人们淘汰出局了。
　　穆亦心也追美剧，英剧，还有国内的很多年代剧，有些剧本、演员都相当高质量，还是值得花时间去看的，至于，另一些俊男靓女只管尴尬谈恋爱的，好像生命中只有找对象一件事情的，穆亦心是不要看的。她从学生谈吐中都经常听到CP组合之类的流行词汇，她于是拷问学生：CP是什么单词的缩写知道吗？
　　学生们一脸茫然。
　　诶，真是悲剧。
　　穆亦心挑了《源氏物语》《母亲为什么离去》，然后去书店结账。
　　她有书店的VIP卡，可以打85折，所以，每次买书，她不是觉得自己花钱了，而是省钱了。这种清奇的思路，导致她家里的书只是增多。
　　出了书店，她信步走下台阶，然后乘地铁回家。坐地铁比开车舒服的地方在于，可以抱着一本书慢慢看，而开车，顶多只能听个广播。
　　她在地铁上接到邹舟上个季度的出租款。邹舟是一个房产中介，自己开一家门店，除了买房买房，就是当二手房东，穆亦心的那三套房就是租给他，让他再折腾租出去赚差价的。穆亦心不是不知道亲自出租，价格可以高一些，但是心思花的就不是一丁半点，穆亦心太怕麻烦了，觉得有专人打理，落得轻省。但是安妮都是亲自打理的，所以，安妮每年在房产上的收入是比穆亦心要高两成左右。
　　穆亦心的老房子一直空着，穆强当年单位的小房子也空着，邹舟也已经打听了好几回，想要接手去，但是穆亦心就是任其空置着，偶尔派黄春过去打扫一下。邹舟背地里一边吹牛穆亦心是大主顾，一边又埋汰穆亦心其实不太懂生意，不够精明。
　　穆亦心有点乏，微微闭眼休息。她慢慢回味：跟陈诚的偶遇，目前看来不过是陈诚的预料之中，他应该知道所谓的相亲不过就是见见穆亦心。
　　所以，穆亦心把今天的遇见当做是闹剧一场，都是太闲了的缘故，好好工作不香吗？算了，晚上干脆回“理想国”好了，坐在前台，等路过的家长过来打听，有一种守株待兔的感觉。农人没有再次收到兔子，但是只要天天守着前台，还是可以招到几个零星学生。
　　日子稀里糊涂就过到了十二月，天气一下子就冷了。江南的冬天可谓是杨柳枝还有些憔悴般的绿着，但是气温就已经十度以下，羊毛衫，羊毛大衣是必须穿起来的，甚至有些怕冷的，薄薄的羽绒服也加身了。
　　这段时间，穆亦心也顾不得开车麻烦，她怕冷，于是几乎天天开车上班了。
　　在“理想国”见到陈诚，陈诚只是帮她带点食物，偶尔也送花，但是很少再跟她说情意绵绵的话。他们的见面还算自然亲切，不算是黏黏糊糊的尴尬状态。陈诚工作其实也很忙的，但是周末是双休。他几乎每周都接送陈伊娜，也时常在穆亦心的办公室坐着或者躺着，但是不多话，就是默默陪着穆亦心。穆亦心周末也忙，其实在教室的时间比在办公室的时间长，所以，也不觉得陈诚在这里能添多少麻烦，所以，随他。
　　Annie已经在打算结婚的事情，说是第二年的五一就把婚事办了。
　　学校里的老师，欢喜的人们已经在商量随多少礼了，忧愁的人们觉得AB组合散伙之后就剩下仍旧单身的Betty了，形只影单来形容她也不为过了。
　　至于Lillian之类的，还没到三十岁，算是走俏的，其她老师的谈资里还辐射不到那些个靠近三十却又差点儿的老师们。
　　至于其他过了三十岁的女老师，还别说，真的都是把自己嫁出去了。有些甚至是相亲认识，几个月之内就把领证摆酒怀孕统统搞定的主儿，让Annie和Betty大呼厉害。所以，至于大S闪婚当年还能让穆亦心感慨，现在就觉得稀疏平常。
　　好在剩女一号终于要在明年五一结婚了，这个学校是需要这样鼓舞人心的喜事，招生部甚至还想了好几个招生方案，如何把学校的春季招生和夏季招生跟校长的婚礼联动起来，好好搞一波庆祝和老生带新生方案。
　　穆亦心看着老师们干劲十足，还是非常有安全感的。
　　十二月的十二日晚上，是周四。穆亦心面试了一个新员工，才从单位回家。她已经吃了生日蛋糕，学校人事部的老师早就为他们的Betty校长预备了鲜花蛋糕，今天上班的老师，还帮着布置了办公室，有同事若此，谈什么恋爱？所以，像平常的一天一般，她开着自己的mini copper往家里赶，只是车子还没到小区门口，就在旁边的小桥上被人群堵住了。
　　这个小桥只是双行车道，本来就不算宽，更何况经常有人违规把车子暂时停在桥上，交通状况本就不佳，再加上一些人群，压根儿就过不去。穆亦心也只好下车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居然有小孩子不小心掉入了河中。
　　当然这个城市河流密布，的确也总有那么几个人不小心掉入河中。但是这次，穆亦心却亲历了。当面碰见跟在报纸上看到完全是两种心境。
　　穆亦心看到很多人在那里喊，但是就是没人敢下河。
　　穆亦心也顾不得河水冰冷，脱掉大衣，就从岸边跳入河中，她到了河里才发现真的是冬天了，刺骨寒冷呀。
　　她使劲往前游，但是力气却有些使不上，但是她还是努力游过去。
　　好在游泳是中考必考项目，她当年中考游泳是10分满分，每年有空的时候，也偶尔去酒店游一下，所以，游泳的技术一直就没进步也没退步。她终于够到了那个小孩子，原来那个小孩子也是会一点游泳的，只是水太冷了，脚抽筋，又泡了一小会儿水，体力有些不支，只能用手拍打着水，尽量不让自己沉下去，但是他的确已经很累了。
　　她跟那个孩子说：“别怕，我是老师，我来救你了，你放松，我托着你的头，你慢慢蹬腿，我们一起回到岸边。”
　　小男孩被她托着头，跟她说谢谢，同时还不忘告诉穆亦心他是因为腿抽筋了，所以没法游到岸边。穆亦心安慰他，别怕，我会带你过去的。
　　穆亦心努力游，一手托着孩子的头，一手划水，两腿更是努力蹬水。但是冬天的水实在太冷了，又还穿着衣服，羊毛衫进入水中，就像海绵吸饱了水，增加了诸多的重量，也给游泳带来了许多的难处。
　　好在岸边有人终于扔了一个消防救生圈下来，但是位置扔得不好，并没有扔在他们的旁边，那个扔的人自然被旁边的人一顿责骂，但是穆亦心和小男孩其实没有听到这些嘈杂的声音。因为他们正拼命往岸边游。
　　天然河道和游泳池不同，是有暗流的。就在他们离岸边只有三五米元的时候，他们很不幸就遇到了。
　　他们两人被卷的沉了一下，岸边的人惊呼起来。大家都想伸出手拉他们，但是够不着。有人着急地都哭了。
　　好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跳入了水中，向这两个人游过去。
　　暗流虽然有，好在也不是很凶，他们还是安然脱险，终于上了岸。
　　上了岸，冷风一吹，更是冷得抖起来。
　　这个时候，穆亦心才发现救自己的是陈诚，为什么他又在？
　　他难道真的跟踪自己吗？
　　救护车来了，消防车也来了，当然，消防车用不着了，就又走了。救护车的医生下来一看，已经有一个医生在紧急处理了。他们是同行，虽然彼此不一定认识，但是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对方其实是专业人士。理论上要把三个人都带去医院检查，但实际上只有小男孩才需要去。其他两个拒绝了，他们明确表示自己真都没事，回家换衣服就好了。
　　有人哭着叫着孩子的名字，匆匆赶来了，是小男孩的奶奶，她在家等不到孩子，才出门来找，被人告知河里的孩子可能是她孙子，她差点吓死了。好在有惊无险，人被救上来了。
　　那个奶奶哭着跟穆亦心和陈诚说感谢的话，后来跟着救护车走了。
　　旁人对他们很是夸赞，甚至有人都拍照鼓掌，有人还在发视频。
　　穆亦心冷得嘴唇发紫，陈诚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穆亦心跟陈诚说：“先回我家吧，洗个热水澡，换个衣服再说话。”
　　陈诚于是答应跟着穆亦心回家。有个邻居认出了穆亦心，立马自告奋勇帮他们开车。
　　车子直接停在地下电梯口，邻居非常善良地表示会帮她停在她的车位上，让他们赶紧回去换衣服，肯定是要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