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江畔树

15、第 15 章

　　安迪的事情，其实几句话就可以说明白。
　　安迪追求穆亦心之后，穆亦心带他回明城的家，给杜鹃过目了一下。因为对于自己的第一段正式的恋情，穆亦心不太有把握，希望可以让自己信任的人把把关。
　　杜鹃并没有反对穆亦心的恋情，虽然她也没有鼓励。杜鹃有些担心，说她们是异地恋，怕是不长久。
　　尽管如此，杜鹃也没有太过分地泼穆亦心的冷水。杜鹃明白，这个乖巧的女儿，初中、高中都没有早恋，大学期间也没有跟谁谈恋爱，这个时候，带个男友回家，实在不好扫了她的兴。所以，哪怕杜鹃当时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也没有武断地做拆散鸳鸯的棒子。
　　杜鹃礼数周全，不仅在家里为了做了一顿丰盛的饭，也带安迪逛了明城有名的老外滩，让安迪感受上海的外滩跟明城的外滩的区别。漫步过三江六岸，她请安迪在状元楼吃饭，点的菜也都是状元楼的招牌。安迪席间给杜鹃敬酒，范儿起得太过了。杜鹃眉头微蹙，穆亦心以为她不善酒量，但是现在回想，大概是杜鹃觉得安迪太滑头了，并非女儿良配。
　　杜鹃让穆亦心再考量考量对方。还在恋爱新奇阶段的穆亦心，问杜鹃是否觉得安迪不合适，如果杜鹃看不上，穆亦心也可以让关系就停在这里。但是，杜鹃犹豫了，她说：那些实诚的男人，也未必能陪妻子到老，不过都是女人的命数。
　　杜鹃给安迪提了一个难以实现的要求：安迪如果要跟穆亦心结婚，必须定居在明城，因为杜鹃只有这个女儿相依为命，恕她不能放女儿远嫁他乡。安迪对杜鹃信誓旦旦，表明自己会一生一世守护杜鹃。杜鹃母亲淡淡地笑笑，没有反驳这个开口快于脑子思索的年轻人。
　　得到了杜鹃的默认，安迪跟穆亦心就正式确认了关系。之后，她们有了一段甜蜜的恋爱时光：一对二十多岁情侣能做的，该做的，不该做的，她们都做了一遍。她们一起在黄浦江畔十指相扣漫步，一起听交响乐团，一起看实验话剧，一起看芭蕾舞剧……当然，她们也一起租了一套小公寓，做饭，洗衣，彼此照顾起居。每个下雨天，安迪都撑着伞来接穆亦心，永远是他淋湿半个肩膀，而穆亦心滴水未沾。他们们在细雨中长吻，在夕阳下跳舞……安迪做的饭很好吃，都让穆亦心嫌弃学校食堂的饭菜……安迪带给穆亦心的，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新奇。哪怕到了现在，穆亦心也认为那是一段美丽的时光。
　　如果故事仅仅是这样子发展，还算是个美好的恋爱故事。
　　然而，一个女人找到穆亦心的电话，在电话里表明自己是安迪的女友，说穆亦心做了插足他们关系的小三。对于这件事情，穆亦心是懵圈的，安迪明确说自己是单身，但是有女人说是他女友，还说曾经为安迪堕胎。
　　这一惊非比寻常，就是形容为晴天霹雳也不为过。那个时候，安迪跟穆亦心已经交往半年有余，彼此做了情侣间所有能做的快乐事儿，正是情浓时刻。
　　穆亦心虽然恋爱经验少，但是也是个成年人，立刻就反应过来：安迪也许不是她以为的深情，而是滥情。
　　于是穆亦心提出分手。
　　但是安迪赌咒发誓，那个只是他前女友，对他余情未了，死缠烂打。他会让穆亦心相信他的话，他说他会处理好的。
　　穆亦心不敢相信他的话，于是提出冷静一段时间，大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接下来的一段时光，穆亦心没有主动联系安迪，住回了学校的宿舍。安迪每天一个电话，情话一箩筐，把穆亦心哄得云里雾里。那阶段穆亦心真的比较难适应没有他的日子，也就是说，穆亦心依赖上他了，或者说，穆亦心习惯于身边有他的关心与爱。
　　穆亦心没跟这个女人碰过面，只是电话联系的，所以，穆亦心实际上很难判断他们两个人谁说的是真的。
　　那个女子果然没有再找穆亦心，穆亦心于是选择相信了安迪。
　　但是凭穆亦心现在的智商，恐怕是相信那个陌生女人的。安迪不知道对那个女人做了什么，能够让那个女人没有再对穆亦心开口。但是当时的穆亦心，并没有现在的阅历，刚出大学，职场也是新人，身边的人也大多是老师，大部分都还是很靠谱的。对于人世间那些阴暗的东西，预估完全不足。
　　穆亦心，作为苦恋韩岭而未果的大龄恋爱儿童，遇到了情场丰富的安迪，他的所有套路在穆亦心看来都是苦心孤诣的偏爱，毕竟那一套也许安迪在别的女人身上也屡试不爽。安迪也许是喜欢追女生的过程，广泛撒网，重点捕捞。而穆亦心只是他捕捉的其中一条美人鱼而已，哼。
　　这是穆亦心现在的智商和阅历来事后诸葛亮的。
　　当时的穆亦心，并没有这么冷静。半个月时间不到，穆亦心搬回了小公寓。
　　穆亦心跟他继续谈恋爱，继续讨论未来，甚至谈到了结婚，也见过了彼此的家长，安迪的父母对穆亦心的态度其实还是蛮好的，看着像是有诚意的人家。杜鹃对安迪始终不咸不淡，但是并没有在穆亦心面前说过安迪的任何不好。
　　安迪买了订婚戒指，一颗心形的铂金戒指中间一粒小小的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冷的光，如同美人的一颗泪珠。美得叫人破碎，而傻傻的穆亦心当时却满怀着一颗待嫁的心。
　　在分手之后的无数个日夜，穆亦心复盘了那段恋爱，真的是漏洞百出。比如安迪说愿意跟穆亦心到明城生活，但是安迪并没有让穆亦心离开上海回到明城。也没有要求穆亦心在明城准备房子结婚，他也没说自己要在明城买房子，他找工作也是在广州的医院里投简历，而不是在明城。
　　但是初次恋爱的穆亦心没有考虑周全，直到安迪回到了广州的人民医院，穆亦心仍旧在上海继续工作，然后节假日见面。
　　双城恋爱并不是很容易。两人只是电话联系，腾讯视频，也写邮件，甚至写纸质的英文书信，以吻封缄。两人讨论了结婚的时间，地点，婚纱的样式，屋内的摆设，需要请的宾客……
　　安迪正式工作之后，忙碌了很多，跟穆亦心的联系日渐稀疏，而穆亦心浑然不觉，只是告诉自己要做个知书达理，体贴温柔的未婚妻。
　　第二年的秋天，安迪提出了分手，哪怕两人定好的结婚日子是那年冬天。
　　那年的冬天，安迪结婚了，新娘不是穆亦心而已。他为结婚所做的事情，一件也没有浪费，都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完美的再现。那个女子，是他单位一位领导的独生女，经人搭线，两人一见如故，坠入爱河。
　　穆亦心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当时穆亦心还没有公布要结婚的讯息，也没有广发请柬。
　　穆亦心本来要坐飞机去广州质问，但是，机票都买好了，来到浦东机场需要检票的时候，突然就迈不开步子。穆亦心突然想到了韩岭，那个时候，穆亦心也是从这个浦东机场离开，斩断长达四年的单恋，何其干脆利索？而现在，难道穆亦心要从同一个机场出发，去质问一个已经明确提出分手的男人嘛？质问之后呢，求复合吗？算了吧！
　　穆亦心站在机场，愣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星月满天，那架穆亦心本来要乘坐的飞机从机场潇洒腾空，穆亦心都迈不开步子。
　　穆亦心没有去，连机票也没退，那张没有使用的机票，目前就夹在《庭院中的女人》的第189页。
　　穆亦心也没有打算回头去找韩岭，她自认为不够资格。韩岭没有伤害过穆亦心，他只是不爱穆亦心。
　　失恋的穆亦心，跟其他失恋的女子一样，心情低落，厌世，教书都没有心情。
　　那个时候毕竟太年轻，被搭档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高洁女士，旁敲侧击之后，穆亦心才警觉起来，不敢在人前表露被甩的失落感。
　　如果仅仅如此，穆亦心也不会离开上海，不过是做一只鸵鸟，在时间的沙堆里慢慢舔舐情伤。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穆亦心突然接到杜鹃所在单位，杨丽校长的电话。杨阿姨通知穆亦心立刻回家。穆亦心问杨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在电话里只是说教学事故，杜鹃的学生出了事，杜鹃奔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