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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流水落花春去也 ...

  •   几个月前,许脉脉所在的向阳教育被一家公司收购了。其实也谈不上收购,不过就是买下了个不知名的乡镇辅导班。说来也是件好事,纳入正规公司,至少工资会涨。可都过去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动静。想来也不是自己操心的事,上好一天班、站好一天岗倒是真的。
      这向阳教育坐落在临镇中心小学旁,租了户人家的几间屋子,摆了些桌椅,找了几个镇上大专文化水平的人担任老师。其实也就是看看低年级的孩子写作业,不是什么难事,但因为镇子上留守儿童太多,他们收费又低,倒是收了不少孩子。这样想来真是说不通收购的意义在哪儿,可人家偏偏就看上了。
      “脉脉,东哥说这几天我们要搬去临市了。这边要重建场地。”说话的正是她的同事程灿灿,也是她的室友。一介乡村女教师能跻身城市,还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许脉脉的脸上隐隐透着股不安,“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程灿灿顿时泄气,显然是被浇了一盆凉水,“脉脉,你还真是安稳度日呢。”程灿灿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哪里都好,善良、真诚...只是缺了点热情,对生活的热情,对什么都是一副不上心的样子。程灿灿很不能理解,许脉脉工作很认真,也很有才华,明明讲课时一腔热血,却总要待在乡下当个无名老师,没有追求。不过说真的,许脉脉要是真走了,她还真有些舍不得,毕竟她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可眼下她们能一起去临市了,她却有些不乐意的样子。
      “脉脉,那你去不去呀?我想和你一起去。”程灿灿软下几分。许脉脉笑着拍拍她红扑扑的圆脸,“晚上再说,孩子们放学了,我去看他们做作业。”程灿灿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对什么都好奇,只是从没一个人过惯,干什么都要和自己一起,想来也是社会阅历太少。
      几平米的小屋子里,紧凑地摆放着几十张泛黑的课桌椅。许脉脉走了进去,按下开关,只见那日光灯一闪一闪,几秒后,昏黄的小屋子就成了明亮的教室。看看时间,孩子们快放学了,此刻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夏日的天总是黑的很慢,窗外还能看见西边落日橘黄。她的思绪也不知不觉被这抹残光吞噬了。

      “你的父亲遭遇歹徒躺在病床上已经五日了,医生说...”对面的女人一身黑色丝绒长裙,妆容精致,优雅间透露着妩媚,很难想象她已经四十岁了。可就是这样一个对着她笑得温柔的女人,说出的话不禁让人愕然,甚至惊悚。
      女人看着女孩清秀的脸一点点地变得憎恶、惊恐,她满意地笑了,“只要你在他的心上,”女人走到女孩身边,白皙柔软的双手轻轻在女孩的心口上画圈,“刺一刀。”女孩窒息地看向近在眼前的女人,那是在看向一个疯子、一个变态。女人又凑近女孩,细致地抚摸着她的眼睛、鼻子,直至嘴巴,更像是在品味一道人间美食,“要刺得不浅不深,真正好。”
      “疯子、变态。”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仿佛一阵风过就会飘散一地,“你想好了。”抬脚欲离开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她伸手去拿女孩的手机,“这次的录音怕是用不上了吧。”女孩的手像是使不上劲般,任她从自己的手中拿走手机。
      餐厅里只剩下女孩一个人,明明寂静无声,可那温柔浅笑在耳畔久久不散。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摆在心底...”
      一阵铃声响起,女孩慌乱地按下接听键,音乐声顿时戛然而止,她的心才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顾安。”
      电话都已经接通了两分钟都没听见有人说话,他早已是心急如焚,可听到了她平静地喊自己的名字。他明显感到,胸腔里的某个地方骤然冷却,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我过去找你。”什么事情当面说清楚要好得多,他一直努力说服自己。她是那样一个聪明理智的女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包括他的母亲。
      “好。”
      顾安来得很快,当他快步走进餐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女孩。她穿着浅绿色的裙子,那是他挑选的,她还傻乎乎地开心了很久。明明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是那样安静和谐,可他却觉得那样遥不可及,又那样孤独冷漠。他走得极慢,却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来啦。”她的笑容是那样苍白、那样绝望、那样无情。
      她缓缓站起身,那样一个娇小的姑娘,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那般的力气,竟然将餐刀深深地刺进了男人的胸膛里,精确无误又麻利,没有丝毫犹豫。
      顾安伸手想要抚上女孩的脸,明明离他那么近,可他却再也够不着她。若有若无的视线里,他甚至看见那个心爱的女孩冷酷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接过了什么,想必是伤害他的报酬吧,然后只剩下那决绝、不做任何留恋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刺眼的光线里。

      “许老师好。”一声稚嫩的问好将脉脉的思绪拉回,看着孩子质朴的笑脸,她又变得温暖起来。
      “老师,你哭了?”小男孩眨巴着眼睛,一脸狐疑。老师还会哭?老师又不是小孩子。
      脉脉摸了摸自己的脸,早已泛滥成灾,场面一度有些尴尬。都已经过了七年了,偶尔想起来,自己却还是心痛不已。
      “怎么了?今天的作业很少?”脉脉故作严肃地问到。小男孩一脸苦相,一年级的孩子还是有些适应不了繁重的学业。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可以轻松一点,还得写作业。
      “快去写,早点结束早点回家。”小男孩点点头,鼓起斗志与作业奋战。
      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快,不知不觉孩子接得差不多了。
      “许老师。”进来的是虎儿的奶奶,一头的青丝白发,但一看就是个精明人儿。腿脚有些不好,拄着拐杖,但行动也算灵活,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又一把青果子放在虎儿桌前。明明热情地想叫她吃,却又怕她会嫌弃,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给许老师吃的。”奶奶拍了下虎儿偷偷伸出的小手,忙笑着看向许脉脉,“许老师,你吃呀,不酸。”脉脉刚开始还会不好意思,但又不想拂她的好意,就吃了。明明是青色的小果子,吃起来倒是一点都不酸,还有些甜意,老人家说着土话,也一直没能知道叫啥名。后来三天两头装一口袋送些过来。
      奶奶问问虎儿作业,然后絮絮叨叨地说着虎儿爸爸妈妈的事情,讲到她一个人操心着个孩子不容易,虎儿妈妈离家出走、爸爸有了家庭,爷爷又不管不顾。
      “许老师,你还没有中意的吗?”许脉脉知是问自己感情的事,想来她到这临镇也已经两三年了,始终是一个人。毕竟年纪也不小了,像虎儿的妈妈生他的时候才二十岁。
      着实,二十八岁的年纪在别人看来早该成了家、有了孩子。这些年也有热心人介绍,只是她无心考虑这些便推脱了。当然也不是没想过找个自己喜欢的人相伴一生,只是她的心里还在憧憬着什么。
      许脉脉笑着摇摇头,“虎儿今天作业写得不错,奶奶带孩子回家吃饭吧。”听到老师夸奖,奶奶心头一乐,“你看,老师夸你了。”虎儿收拾好书本,礼貌地说了再见,便搀着奶奶回家了。虎儿无父无母,虽是皮了点,好在有个疼他的奶奶,他自己也算孝顺。生活总是不尽人意,看得开就好。想到自己,不禁有些落寞。
      “脉脉?”许脉脉看向靠在门框上的程灿灿,或许,她也很幸运,好在还有个真心待她的朋友。许脉脉关了灯,搂过程灿灿,“今天我给你做饭吃。”
      “得了吧,我宁愿辛苦点自己做。”程灿灿一副炸了锅的样子逗笑了许脉脉,“怎么了,我看昨晚的泡面你吃得开心得很。”
      “也是泡面能吃,好吗?”
      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中...
      月光自窗户中透进,屋里也亮堂起来。
      “脉脉,你睡了吗?”程灿灿抱着枕头钻进脉脉的被窝里。“你怎么又来了?”许脉脉往床里挪了挪。“你还没说呢?要不要去临市?”程灿灿期待地看着月光下许脉脉清秀脸庞,“临市也不大,压力也会小很多,不会像A市那么恐怖。”大概是担心脉脉怕累,想借此打消她的顾虑。其实这临市顶多算个三四线小城市,慢生活、慢节奏,比乡镇要方便得多,倒还是居家生活的好选择。
      最关键的是,与A市相隔万里。可许脉脉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尽管那件事情过去了七年之久,她三四年间辗转了十几个地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在这临镇安定了两三年,慢慢地,她好像真的不再想起过去的事情。可想起的时候她也是真的害怕。
      “我舍不得这群孩子。”屋内片刻的寂静,窗外稻田里传来星星点点的风声,还有青蛙、虫子的叫声。“可是我舍不得你。”程灿灿竟带着哭腔,鼻子一酸,眼泪自眼角流淌,在月光下像一颗颗珠子滚滚而逝,“那我也不去了。”许脉脉没想到程灿灿还真哭了,忙拍拍肩膀哄道,“好了好了,你真想去,我陪你去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别跟个孩子一样,还委屈了。”程灿灿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而是极其认真的说,“脉脉,你要是不想去,我就陪你待在这里。或者你想去别的地方都行。”许脉脉会心一笑,“明天再说,睡吧。”
      许脉脉想,如果真得有一天,会落在他的手里,那她不管去哪里,自己都会被抓住的吧。想来这些年也是没能找到自己,又或者早就忘了,不打算继续追究了。退一万步说,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反正她现在只有自己。倒是程灿灿真心待自己,初相识,纵是被那好赌的父亲打得体无完肤也不见她落泪。现在,倒是因为舍不得自己让这个坚强、乐观的姑娘受了委屈、流了泪。
      许脉脉偏头看身旁的程灿灿,而前一秒还委屈的小姑娘,此刻呼吸沉沉,已经睡着了,还真是个单纯的孩子。不想了,许脉脉累了,她现在只想睡觉。
      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得平静,转眼间秋天已经来了。他们还没来得及搬去临市,那边就打电话来说总部有所调整、暂时不搬,临镇这边的工程也就搁置了。许脉脉想着人家是不是发现了这得不偿失的买卖,不打算干了。可郭东那天欣喜地跑过来告诉她们,时间定了,这周一就能搬去临市。
      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想是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倒真的有些舍不得这里。程灿灿拖着大包小包,喘着粗气,许脉脉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你笑什么?帮我一下啦!”许脉脉接过程灿灿手中的行李,“家就在这里,又不是不回来了,带这么东西干什么?回头你去了临市又会买新的...”程灿灿直起身,眼睛一亮,“对哦。”又拉着许脉脉将行李打开、挑拣了一部分装好,这才作罢。两人锁上门,站在路口等车。
      许脉脉忙了一通,早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脉脉,你真差劲。”说完还作出嫌弃的样子,“你个白眼狼,早知道不帮你了。”程灿灿一听,许脉脉刚是帮自己忙活,倒是自己不是。打闹间,郭东开着车停下了。
      “东哥。”人逢喜事精神爽,郭东脸上笑意盎然,忙下车帮她们把行李搬上车。“东哥,新公司在哪里呀?”程灿灿有些欣喜,“胜华大厦。”郭东猫着眼,颇有些得意。“那可是临市最高的楼哎。”程灿灿说道。
      许脉脉倒是一贯的淡定,此刻有些狐疑。向阳教育说起来就是个小机构,不过才四五个老师,还有两个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而胜华大厦里的公司好歹也是有些规模的,怎么会看上乡镇里的一个小机构。心下盘算着要真是不行,索性带着灿灿去别的地方。
      “东哥,怎么就我和灿灿?”起先以为去接其他人,可现在都开了十分钟了。“人家说要有教师资格,而李老师丢不掉家里,也就我们三个了。”程灿灿满心欢喜想着要去哪里买衣服,往日都是放假才得空去临市逛逛买买,但也只是偶尔。本来工资就少,哪能肆无忌惮地挥霍。此刻程灿灿就像个小和尚般在许脉脉耳边念叨着。
      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许脉脉不想住在员工宿舍,就托郭东把她们丢在一家中介公司。“脉脉,自己租房子还得花钱。”程灿灿显然有些困惑,“灿灿,你没住过员工宿舍,没你想的那么好,到时候烦心事可多了。现在多花点钱,也住的舒服。而且我前两天看过了,临市房租也不贵。”人多眼杂事情多,万一有点什么事情,她也好有个准备。她本就想过简单日子,也没必要心疼那几个钱。何况这几年日子安稳,挣的钱除了日常开销,她没怎么花。
      临市外出务工的人也不少,对外出租的房源很多。很快,她们就看中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签了合同,当天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买些生活用品。直到躺在床上,许脉脉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只那程灿灿一身力气使不完似的,折腾得不停。不知不觉中,许脉脉就睡着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慢慢地向她走来,脸上的笑容那样苍白无力,眼里却满是爱怜,“萋萋,我好疼。”脉脉伸出手想要扶住他,可她就像个透明人,根本就摸不到他,“顾安,顾安。”顾安穿过她的身体,径直往身后的女人走去,“萋萋,我的胸口好疼。”脉脉看着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冷血无情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顾安刚想摸上她的脸,她却拔出男人胸膛上的餐刀,顿时鲜血喷涌而出。女人的脸上满是男人喷出的鲜血,绽放出异样的光彩,直直地看向了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要——”萋萋拼命想抓住躺在地上的男人,可怎么都抓不住;拼命嘶吼,可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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