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年华》猩叔

60、明哲困境

　　从春节到清明，我因为课业忙碌，一直没有回过明哲家，只是偶尔电话问候一声。把米琪送走之后，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于是我偷偷的溜回了家里。
　　那天我做了一桌子的菜，静静的等着钥匙开门的声音，可是都十一点多了，也不见他回来。我忍不住拨通了明哲的电话，问他在做什么。他说他正在公司加班，他还问我怎么好久都不打个电话。我告诉他我就在家里等他，做了一桌子的菜，都快凉了。后来明哲就挂断了电话，我不明所以，呆呆的望着那一桌子菜。
　　半个小时之后，明哲从外面回来了，一脸的疲惫，“你这丫头，回家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明哲，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以前你从来不加班这么晚的。”我为他脱去外套，关切的问他。
　　“没有，去年平安夜我不是也加班了吗？偶尔加一次班，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换完鞋就去洗漱了。
　　“这么大一桌子菜，忙乎了好久吧？是不是饿坏了？”他刮着我的鼻头说。
　　“快吃吧，我刚才热了一遍，快尝尝，我不太会做菜呢，不知道好吃不好吃。”我歪着头，充满企盼的看着他拿起筷子夹菜。
　　“手撕包菜，我最爱吃的，味道不错，还有这个剁椒鸡蛋，也不错，好丫头，手艺不错嘛。”他一边尝菜一边夸赞。
　　我也赶忙尝了一尝，手撕包菜盐放少了，剁椒鸡蛋，咸的要命。我知道他是鼓励我，吃了好几碗饭，我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暖流。
　　“怎么今天突然想回家了？是不是想叔叔了？”他笑着看着我。
　　“是啊，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时间来学校看我呢。姐姐和姐夫也都跑来跑去的，在北京的时间少得可怜。”我用筷子在碗里来回扒拉，有点委屈的说着。
　　“好了好了，傻姑娘，以后叔叔得空就去学校看你，好不好，别委屈了，一个大美女，哭丧着脸就不好看了。”安叔叔的倦容李堆笑，让我看了很不忍心。
　　我看到他愁眉不展，我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烦心事。他的故意躲闪，让我敏感起来。
　　“明哲，你是不是。。。”我没有说完。
　　“是什么？”明哲看着我。
　　“哦，没什么，我看你对我特别的冷淡，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我扭过头去不看他。
　　“傻丫头，我是真的太忙了，我们遇到一个棘手的客户，怎么都拿不下啊。如果拿下这个客户，我们一年都不用干活了。”明哲的脸上泛着愁容。
　　“什么样的客户啊？说来听听。”我倒是很希望自己可以帮上明哲的忙。
　　“是一个国企的工程部主任，我们很希望跟那个单位合作，帮他们设计新的办公楼群。可是我们一直见不到那个主任，也说不上话，从年前一直到现在，毫无进展。我们试过各种方式，偶遇，搭讪，都被那个老主任婉拒了。”明哲一边说，一边叹气。
　　“那么，他有什么爱好吗？还有他喜欢去什么地方？”我很好奇的问。
　　“我们打听到，那个老主任喜欢跳国标，还不喜欢跟人交际。”明哲还是愁眉不得展。
　　“喔？我会跳国标啊，我可以跟她搭讪，看能不能帮上你们。再说了，他没见过我，没准我就跟他搭上桥也说不定呢。”我自告奋勇。
　　明着突然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就黯淡下去了，“让你去？你这么小的孩子，我担心你会遇到什么不安全的事情。我听说那个老主任脾气很古怪，万一你受委屈了怎么办？”
　　“脾气古怪？我还真不怕他脾气古怪，只要他喜欢跳国标，我肯定可以把他拿下，你就擎好吧。”我夸下了海口，打算帮明哲试上一试。
　　过完清明的那个周末，我就去了团结湖的那个公园，明哲在远处望着我。看到那个老主任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开始在草地上跳国标，以吸引那个老人注意。
　　果然，那个老主任很快就被我吸引住了，我这么多年的舞蹈功底，绝对是一流的。那个老人一直盯着我，我礼貌的报以微笑。
　　“小姑娘，舞跳得不错嘛。”老人首先开口说话了。
　　“那是必须的啊，我从小学舞蹈的。”我故意做出一副骄傲的样子。
　　老人乐呵呵的看着我，“初生牛犊啊，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啊，还在陕北插队呢。”
　　说起陕北插队，我停下了舞步，我看过老三届题材的电视剧不止一部了，那一代人的情结是很难用只言片语来说清楚的。我就把自己最近看的那部《血色浪漫》的情节搬了出来，跟老人聊了开来。
　　老人讲起那段历史，感慨万千，我冲着明哲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意思就是“成功打入敌人内部。”
　　“老伯伯，我老卫比您小了几岁。他没有插过队，您插队的时候他刚出生。不过我经常听他讲那段故事。”我很诚恳的说。
　　“是吗？你是哪里人啊？”老人问我。
　　“我是燕山人，现在在北京读书。”我如实的回答。
　　“燕山人？那你姓什么啊？”老人听说我是燕山人，眼睛里面放出了光芒。
　　“我姓卫，卫青的卫，这个姓不多见呢。”
　　“是吗？你姓卫，我正好有一个老朋友的忘年交，也姓卫，也在燕山市。”老人好像认亲戚一般，突然眼睛里面闪过一丝企盼。
　　“难道您说的是我家老卫？卫建国？”我听老卫提起过他在北京的一位老领导，老卫退役的时候，那个老领导已经是将军了。
　　“啊，原来你是建国的女儿啊，这么巧啊？看来我们爷俩儿有缘啊，走跟我回家，认认门，以后可以常来我家坐坐。”
　　老人诚挚的邀请让我不好拒绝，于是我就跟着老人回家了。老人的家位于团结湖的一处大院里，门口并没有挂特殊的牌子，只是门禁很严，看来是某单位的家属院吧。走进老人家里，只看见了一位佣人阿姨，三室一厅的大宅空荡荡的。
　　“伯伯，您一个人住啊？您的孩子们呢？”我不禁问道。
　　老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叮嘱那位阿姨为我倒茶，“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定居国外了，每年春节才回来一会。你看，我的孙子都十多岁了，可他们就是不让孩子在国内读书，唉。”老人指着茶几上的照片唉声叹气。
　　“您这么大年纪了，他们是应该多回来看您的。”我接过阿姨的茶水，放在了茶几上。
　　“本来呢，我去国外住了一阵子，可是周围都是老外，哇啦哇啦的我听不懂人家说什么。成天在家里，闷死我了，于是我就自己买了机票回国了。这不，最近我们下属单位返聘老干部，我就回去了，有点事情做，就不那么空落落的了。”
　　我很理解这种空巢老人，为社会，为儿女打拼了一辈子，到了儿女全不在身边。老人跟着漂泊也不适应，晚年生活十分可怜。
　　“您是不是喜欢跳舞啊？我看您刚才一直盯着我看。”我把话题引到了国标上面。
　　“是啊，我就好这一口，我还不爱去老干部活动中心，阿兰呢，也不会跳，所以我就经常在家里跳一会。”老人带着期望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伯伯啊，这都不算事儿，您今天遇见我了，那真是咱爷俩的缘分。从今儿起，每个周末，我都来陪您跳上一会，我从小学舞蹈，动作上您就放心好了。”
　　“好啊好啊，一会咱爷俩吃完饭就跳上一段。”老人乐得合不拢嘴，我算是初战告捷了。
　　我帮着阿兰阿姨做好了饭，我们饶有兴味的吃完，就开始跳舞了，听阿兰阿姨说，老爷子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我很开心我可以帮老人打开心结，我更开心地是我很可能会帮明哲拿下这个“老主任”。老主任姓曾，曾经跟老卫的老领导是一个部队的，只是一个文职，一个武职。老人从事技术出身，转业后就去了一家国企，在那里做了几十年的工程师。不过他跟那位老领导的交情并没有散，听他说，他们每个月都会聚上一聚。
　　晚上回到家里，我说明了我跟这个老爷子的关系，明哲喜出望外，“卫卫啊，你真是我的福星，我真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看来拿下这个工程算是指日可待了。我明天就让回公司起草标书和方案，争取得到老主任的认可，也不枉费你的一番苦心了。”
　　看着明哲愁容不再，我心里也很高兴，我很想对明哲说，自从那一次怦然心动，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五一的时候，我跟爸妈说不回家了，爸妈也没有反对，只是说儿大不由娘。五一那天，我去了老伯伯家，照例是跟老人跳了一段时间，老人拉着我的手感动不已。
　　“小卫啊，你知道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真的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你陪伴着我，让我的晚年也不甚开心。”老人还说要认我做干女儿，并且给了我一把大门的钥匙。
　　“伯伯，我很高兴可以做您的干女儿，我回头跟我老卫说一声吧，要不我把会说我没大没小的，不懂礼貌的。”这是婉拒吗？这是我是带着目的来的，要不是跟我爸的这一层关系，我们或许真的可以成为忘年的交情。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老卫打电话，”说着话，老人就把电话机抱在了怀里，他从抽屉里面的电话簿上找到了我家的电话，就打出去了。
　　接通电话后，老卫很客气的问明了是谁，老工程师张口就喊，“建国啊，我是老钟，跟你的老领导张将军是老朋友了，你不会不认得了我了吧？”
　　老卫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钟老啊，怎么会不认识，您在桥梁和楼宇工程界，那可是首屈一指的老将啊。”
　　两个老人寒暄了一会子，钟老就说，“建国啊，你的宝贝女儿卫澜就在我身边，我们爷俩儿真的是有缘分啊。”老人就把我们在团结湖公园偶遇和这几个月教老人跳舞的事情讲了一遍，并说要认我做干女儿。
　　我老卫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说没想到会有那样的巧合，如果钟老不嫌弃他的女儿笨拙的话，他就算高攀了。钟老乐得合不拢嘴，满意的挂断了电话。
　　“小卫啊，不，澜澜，以后你就不要喊我钟老了，你就直接喊我干爹吧。”
　　“好啊，干爹，以后又多了一个人疼我了。”老人拉住我的手，脸上一直泛着幸福的笑容。
　　晚上回到家里，我把“认爹”的事情讲了一遍，明哲开始有些不安了，他说事情有点微妙了，看上去好像好办事了，反而是不好办事了。如果跟老人挑明了话，老人肯定是不会开心的，觉得咱们欺骗了他；如果不说明来意呢，他这边又。。。唉。
　　“明哲，你先别着急啊。你要让钟老知道，你并不是靠关系才拿下他的工程的，我看老人蛮耿直的，只要你的方案完美，不愁老人不会采纳呢。”
　　“可是。。。”明哲还是犹疑不决，看来这个工程对于他的公司来说，的确是一个大的案子，他很慎重，生怕出现一丝的纰漏。
　　有很多时候，我们都忽略了老人的洞察力；我们以为他们老眼昏花，被感情遮住了眼睛。其实不然，老人一生的阅历，见人无数，怎么就不能识破后生晚辈的小小“诡计”。终于在暑假前夕，老人跟我摊牌了。
　　“澜澜啊，其实你这几个月来陪我跳舞，我并不认为那是巧合。咱们爷俩儿是有缘，可是我看得出你说带着心事的。你陪我这么久，不愿意去说出自己的难处，一心的孝敬我，逗我开心，这让我很感动，我自己的儿女都不一定做得到。我知道你是为一个小伙子来‘公关’的，我也知道这个小伙子是谁。你这样吧，让他明天拿着方案去团结湖公园等我吧。如果他真有这个能力，能把这个工程做好的吧，我不会为难他的。”
　　老人的一番话，调动了我的心弦，最开始是紧张，后来是宽慰，再后来是喜悦，我激动得握着老人的手，“谢谢干爹，不管您跟他们能不能合作成功，我永远都会是您的干女儿，我学习不忙的时候，我还是会来陪您跳舞的。”
　　“好啊，好啊。”老人的声音略带着颤抖，我知道这一声声都是发自肺腑的。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明哲的时候，明哲起初是半信半疑的，局面一下子逆转，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不过还好他早就准备了妥帖的方案和标书。第二天，明哲带着他的助理丽萨去团结湖公园赴约。明哲的方案很让老人满意，报价也很合理，老人夸赞明哲“后生可畏”。
　　当晚，明哲并没有回家，他跟他的同事们庆祝拿下这么一个大的工程，半年多的心血终于没有白费。我为他们由衷的感到高兴，自己的绵薄之力让明哲绝处逢生，我并不是一个“一直只能给他添麻烦”的肉尾巴了。
　　拿下了工程，明哲就不那么忙了，临近暑假，我却要更加为自己的“考研”计划忙碌了。放假头一天，明哲来学校接我，说让我回家住几天再回燕山，我没有拒绝。
　　那天回到家之后，明哲一把抱住了我，他说很感谢我这个“小福娃”，给他带来这么多的好运气。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我有点惊异，不过我还是抱住了他。
　　“明哲，能为你做事，我感到特别的开心。”我靠在他的胸口，喃喃的说。
　　“卫卫，你说，你晚上想吃什么？叔叔亲自下厨，好好慰劳一下我的大功臣。”说着话，明哲就要往厨房走。
　　我紧紧的抱住他，“明哲，我什么都不要，我也不要你总说自称为我的叔叔。”
　　明哲一下子明白了我接下来要说的，因为我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开始松了。
　　我并没有松开手，“明哲，我一直都想这么叫你，而且这么长时间，我就是这么叫你的。你还记得平安夜的那个吻吗？那个吻之后，我们的关系就不再是以前那样了。”
　　明哲有点慌乱，他去厨房忙碌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客厅发愣。还是像往常一样，我取了一件他的衬衫，去洗澡了，并不理会他一个人忙忙碌碌的身影。
　　洗完澡之后，我胡乱的挽了一个发髻，衬衫的扣子也是胡乱的扣着，我走出来之后，靠在了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遥控器。
　　很快的，明哲也做好了饭菜，可我完全没有胃口，我不想去餐厅吃饭。明哲无奈，只好自己扒拉饭菜，一边吃还一边说饭菜如何好吃，如何美味，可是我全完不为所动。后来我是在感觉索然，就径自回屋了，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还刻意的倾听外面的动静。
　　我听到他收拾碗筷，我听到他打扫房间，我还听到他去洗澡。我长出一口气，停止了胡思乱想，穿戴整齐之后，自己背了书包回学校去了。
　　后来，我接到明哲的电话，我说自己回学校了，第二天回燕山，让他不必出来找我了，早点休息吧。我的语气冷冰冰的，明哲以为我还在生气，就没有追问下去。
　　回到学校之后，卓萱刚做家教回来，“卫澜，你没回家吗？”
　　“哦，还没有，我明天回燕山，你呢？”我趴在床头问她。
　　“我暑假不回去了，我也想考研，想趁着暑假好好学习，我还得赚下半年的学费呢。”卓萱一个无奈的微笑，我心底里对她更是多了几分敬服。
　　“晓辰呢，他回去了吗？你们有没有联系过？”我问卓萱。
　　“哦，晓辰回燕山了，今天下午走的，他爸爸开车接他走的。”卓萱了解的蛮清楚。
　　“哦，我也想考研呢，这个暑假我也不回去了，我们一起复习，怎么样？”我诚恳的说。
　　“好啊，这样我一个人也不孤单了。”我们两个女孩对望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