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小镇》江南望江北

12、【清明贺文】荣耀小镇·清明时节（一）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叶修骑着一只小毛驴，披着蓑衣，带着斗笠，脚踏木屐，眼神发直地远眺前方，脚下是坑坑洼洼满是雨水的泥泞小路。
　　一个穿戴着雨具的小书童正走在前头，牵着小毛驴的绳子，走在路上，行速缓慢，却如履平地，安静得像一抹游魂。
　　放眼望去，全是初春气象。
　　傍晚时分，借着最后一缕天光，远处可见一座古城城郭，模糊影子沉浸在暮色残阳下，近看是一片沉浸着水色的新绿，这绿色带着点毛绒绒感。小路旁有杏花开放，杨柳依依，不远处的官道却不见行人车马，春雨缠缠绵绵，本就带着点寒意的春风吹来，寒凉之外带着一股清新爽快。
　　耳边只听到风吹叶动声、雨滴花叶声、书童和毛驴走动的声响，安静得让叶修觉得，整个天地只有他一个活人。
　　毛驴和书童也是活的，只是其他生灵呢？周围都生机盎然，可就是看不到一个活动的影子。
　　叶修的眼神有些飘，看起来精神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身在梦中，而不是在现实。
　　他是谁？他是叶修。
　　叶修是什么人？
　　刚从京城辞官还乡的状元老爷。
　　十年前，是本朝最年轻的少年状元郎。十年后，也是本朝最年轻的尚书老爷。
　　叶修只在翰林院呆了两年，就被皇帝委以重任，下派去地方当官，一做就是四年的地方官员。在任期间，辖区内他走过很多地方，也做出了辉煌好看的政绩，官越做越大，期满四年就回京述职，被皇帝留在京城当京官，先从吏部侍郎做起，四年时间在六部都当过差，最后荣升一部尚书，成为本朝最年轻的工部尚书。
　　皇帝面前的大红人，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所有人都以为，叶修是皇帝看中的未来入阁的储相，但是，叶修在这时候忽然辞官了。
　　皇帝和他在御书房关门密谈了一整天，在宫门落钥前，叶修才从容离开，过了一宿，收拾好行囊，只带上一名书童，趁着天色未明，拉了一头小毛驴离开京城了。
　　叶修是槐县人，槐县是一个南方偏僻小县城，叶家是本朝仅有的千年古老大族，槐县有名的书香门第。两人一驴盘缠足，赶路真的不用急，一路上悠哉悠哉地走了三个月，才终于见到了故乡的城郭。
　　可是，叶修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眼晕，为何每次觉得自己的身世不可能是这样时，就会脑阔疼双目晕眩？
　　槐县城外，长了遍地杏花树，这个时节，踏入槐县地界，就会看到漫山遍野的杏花，空气中飘着淡淡花香，两人一驴走了半天，终于见到了人影——
　　前方，一名牧童守着一小群山羊，正在官道边放羊吃……菜？
　　“大少爷，前方有牧童，小的先去问问他哪儿有酒家借住一宿。”书童不是叶修从槐县带出来的，而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对槐县一地不熟，眼见天色不早，他们赶到城门下时，县城肯定已经闭门上锁，他们唯有在城外借住一晚，等明早城门开放再进城。
　　书童看着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平日都是做着伺候笔墨的活，现在跟着他出门吃了一路的苦，叶修看他踩了双脚连裤腿都是泥和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继续这样偷懒，拒绝了书童的搀扶，自顾自地从毛驴背上下来，小心翼翼落地。
　　“我这些天一直坐在毛驴背上，骨头架子都快散开了，”叶修想了想，竟然没想到跟了自己多年的书童是叫什么名儿，只好道，“反正都已经回到家门口了，不介意下来走走，活动活动松散的筋骨……”
　　叶修不让书童搀扶，书童只好退后做个跟班，牵着小毛驴，虚虚地护在他的背后，“大少爷，你小心些，要是被二少爷知道了……”
　　二少爷是……是他弟弟，叶秋他……
　　叶修想了想，只知道弟弟叶秋和他都是排名在同一张榜上的同榜和同科，只是他是状元，他弟弟是探花。他弟弟叶秋现在却是武将，是皇帝的心腹，掌管着帝王的亲军。
　　夹在两人中间的榜眼才是最尴尬的那位了，因为十年官场，他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但是，榜眼是谁，叶修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像榜眼的存在只是为了凑个数。
　　“没事。”叶修摸摸小毛驴，主动伸手握住书童的手，说，“下雨天我们没走官道，小路不好走，怕你滑倒，湿了衣裳，生病了怎么办？”
　　书童……长河落日低头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垂眸收敛了从眸底翻涌出的暗色，他反而握紧叶修的手，安静地让叶修牵着往官道走去。
　　牧童和羊群就在官道旁边的绿草地上，走近就会发现，十四岁大的牧童头上盖着着一张芭蕉叶，正蹲坐在一块石头上，抱着一颗大圆白菜正掰菜叶子给山羊吃，一片叶子喂一只山羊。羊群都是一些羊羔崽崽，围着牧童只管张嘴嚼菜，每一只都很乖巧，不跑不闹。
　　“咩？咩！”
　　“咩……咩……”
　　羊群里最警惕的两只小羊先发现有人靠近，待看清楚叶修后，立刻抛弃了牧童手上的菜叶子，咩咩叫着欢快地撒腿跑到叶修面前，以头轻轻碰撞叶修的小腿，小羊蹄围着叶修欢快地踢踏。
　　两只小羊的动静惹来其他小羊的注意，结果是它们看到叶修好像看到最美味的菜叶子，都纷纷抛弃牧童，围着叶修转了。
　　小毛驴看着小山羊，没有一点不耐烦，但是眼神充满好奇，不断尥蹄子，想挣脱书童拉着的纤绳，不知书童暗中用了什么手段，小毛驴没法摆脱他的控制，只能委屈地看着走在前面的叶修。
　　“嗯？”等到牧童发现时，他直直地看着叶修，两只大眼睛好像在发光，不过，当他看到叶修牵着手的书童后，小脸上立刻露出戒备的神情。
　　“别误会。我姓叶。”叶修笑了笑，指着远方仅在树海深处看到城郭影子的槐县县城，道，“离家已有十年，现已辞官回乡，本家就在槐县县城里。”
　　闻言，牧童“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从石头上跳起来，大圆白菜丢地上了，他站在石头上，指着叶修打量了一番，说：“你是叶家的少爷！？”
　　站在叶修身后的书童低头，偷偷翻了个白眼：好浮夸的演技！
　　“我叫叶修，是叶家长子。”叶修被牧童童真趣爽的一面逗乐了，笑容更显真诚，“你看，我们现在想进城是赶不上了，只能在城外借宿一晚，离开家乡这么久，不知道槐县城外，如今最好的酒家客栈有哪些值得推荐？”
　　“那还用选吗？当然是我们杏花村的兴欣农家酒舍啦！”牧童——流云笑容加深，笑得露出两颗尖牙，见叶修面色有异，忙闭嘴抬手，捂住嘴巴，神色有些低落，“我的牙齿是天生就这样的……”
　　“这世上奇人奇事这么多，见多了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本来在想“兴欣”二字为何如此熟悉的叶修，本来就觉得这孩子讨喜又惹人心疼，就忍不住多安慰他一句，“真心喜欢你的人，你是什么样子他们都会喜欢。”
　　流云再度喜笑颜开：“我家就住在杏花村，我带你去兴欣农家酒舍！”
　　“好啊！谢谢你啊！”难怪这个天色还在外面放羊，原来是住在附近的农家人——叶修如此想。
　　长河落日却觉得牙酸：他的剧本谁写的？明明是假牙！
　　小山羊们咩咩叫：是呀是呀！太假了太假了太假了！
　　杏花村，是在城墙附近，杏树林边缘的一座小乡村，面临着官道，是个人气极旺、十里八乡最富裕的一个村庄。兴欣农家酒舍就在官道边，杏花村村口前，牧童赶着羊群，领着叶修两人和驴子到了酒舍门前。
　　兴欣农家酒舍的老板娘是一位明艳大方美若桃李的大姑娘，她的芳名叫逐烟霞。见到有客人上门了，赶紧地热情招待客人，喊来伙计好吃好喝附送一次梳洗地安顿好驴子，给叶修和书童安排了两家天字一号客房，又去厨房吩咐厨师张罗饭菜和准备热水。
　　牧童还想在酒舍多逗留一会儿，安排好下面各人工作的逐烟霞立刻对他下了逐客令——
　　“流云鬼牧童，你爸爸喊你回家吃饭了。走！姐姐送你回家～”
　　流云小牧童：我不要！我不回！我要留下来！为什么鬼书童可以我却不可以？
　　很可惜，抗议无效！流云被逐烟霞送走了。
　　一号客房里，叶修在木桶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从里间出来，就看到了桌上的饭菜——
　　香椿炒蛋、槐花包子、梅花汤饼、酱牛肉和青精饭，及一小壶浮着淡淡杏花香的农家酒。
　　叶修一碰碗碟，都是暖的，想起店小二送热水来时说的话：明天就是寒食节，店里灶上将不开火，当天只提供冷食。
　　不开火=没热水供应了。
　　幸好，我明天就可以进城回家了。叶修正这么想，房门忽然被从外面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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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20年大型伪装穿越聊斋志异剧……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