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 倾城》落日倦影

6、CHAPTER 06

　　战争来得一点预兆也没有，待云栈国掌权者收到消息的时候，斫域的少将已经领了军队攻过古漠两国向来分占的领域。

　　云栈国国内刹那间慌乱了起来，上至君主下至百姓。不二原以为不过是这国家向来没有经历战乱，害怕长久的和平被打破罢了。然而茶楼里谈论最多的，却是百年前的一场战争。

　　同样是由斫域挑起的战争，而缘由，到现在已经没有人知晓了。只知道那场持续了两年战争，云栈国损失了近半的军队，并且那时云栈国史上灵力最强的护国圣女，素倪公主，便在那场战争里，香消玉殒。

　　不二起来的时候，只听见窗外马蹄声哒哒，却似乎是行走得很缓慢。推开木窗，不出不二所料，看见向城门行进的军队，带头的那匹白马上，一身银色战袍的女子。

　　不二也是昨日才知，前些日子一再邀请他的，竟是云栈国现任的护国圣女，素落公主。

　　夕阳的余晖透过半敞开的木窗洒落在被岁月刻上痕迹的楼梯上，绯红色的气息飞飞扬扬的充斥在整个楼道间。

　　不二倚在楼上的栏杆上看着窗外，落日时分，残阳似血的炎珂城也仍旧是黄沙茫茫。历经年岁的木质栏杆有些承受不了重量，发出“吱吱”的声响，不二思想一阵恍惚，若是掉下去了，不知会如何。那年在烟水镇，他一如现在般倚在楼上的栏杆上，然后遇到那个人。

　　不二突然睁大了眼睛，随即摇摇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遇到了谁？他什么时候去过烟水镇？烟水镇在什么地方？

　　微微的苦笑，自从来到了炎珂城，他便经常突然的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又或者说，从认识了手冢以后。

　　想到这里便又忍不住想要抱怨，前两日晚间回到客栈的时候，本来想跟那个人邀邀功，毕竟在那之后便可以一直在客栈里陪着那人。只是推开那人房门的时候，屋内清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只有桌上一封信笺端正的被摆放到刚好入门便能够看到的位置。

　　并且信上也只是简短的交代自己要上云栈山，没有缘由没有归期。若不是客栈老板告知那人临出门时预付了五天的房费，不二还以为那人就这样不回来了。于是不二便懊恼了起来，凭什么自己要在这里等他，明明他来云栈国的目的是琴又不是人。

　　“不二公子。”正在不二盘算着要不要干脆自己也消失个几天的时候，楼梯的尽头，细碎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不二回过头望去，一袭白衣的女子抱着琴而立。

　　“素落姑娘。”不二直起身抱拳，脸上扬起一惯浅淡的笑。

　　白衣女子屈了屈身，神情凝重，“不知公子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不二微微一愣，点点头，“姑娘请。”

　　不二有些讶异的看着白衣女子把琴放下，转身，关门，落锁，心里暗暗想着这大漠地区的女子果然与中原不同，竟然完全没有避嫌的意思。

　　素落掩嘴一笑，显然是看出了不二的疑惑，“公子不必在意，三百年前素落便已嫁为人妇，早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何况名节什么的，是你们人类才在乎的东西吧。”

　　三百年前？不二的脑里有什么轰然炸开。尽管一开始便已猜到眼前这个女子并非人类，然而当真从她口里面说出来的时候，不二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是的，尽管一向修习术法，在离境的时候，也曾被告知这个世上从来就不只有人类的存在，神与妖魔，不过是没有出现在正常人面前罢了。然而这十几年里，也从未真正见过。

　　而如今，见到了，并且这女子毫不在乎的承认了。

　　“公子应当听说过吧，那个故事？”素落直视不二，眼神却有些飘渺。这么多年，再一次提起这段回忆，心里竟然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悲恸，原本以为，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哀伤，不管多少年过去，也都不会改变。这些年从未与人说过，除了害怕吓到别人，也是因为害怕，自己终究无法控制的，疯狂。然而，或许只是岁月流年里，什么都在悄然潜移。

　　不二沉默了片刻，脸上终于不见了笑意，点点头，缓缓开口，“听过。只是，若传说是真，姑娘此刻不是应当被困在雷锋塔下？”

　　素落便当真笑出声来，眼里有隐隐的水雾，“那个，倒还真是传说罢。”顿了顿，便又陷入回忆里，“那时离开，不过是这个世界，绝对无法接受，妖的存在。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有他，始终舍弃不了。只是没想到，那一次的离开，竟是永别。”

　　一时间屋内便静默了下来，不二本是不会劝慰人的人，更何况，这个人，其实是不需要被人安慰吧，有些特别的事情，本来就只能是特定的人做。而其他人，也不过是徒劳。

　　大漠夜间，北风猛烈四窜，寂寥的街道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知是哪家的铁制品被风吹落，然而主人即使是发现了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拾回，只好由着风，越吹越远。

　　丝丝冷意透过木窗之间的缝隙呼啸而入，“呜呜”的响个不停，让人听着，只觉得更加寒冷。

　　忽然“啪”的一声，木窗承受不住风的压力被撞开，冷风迎面扑进屋内，原本暖暖，不流通的气息瞬间流动了起来。

　　素落被突然的冷风吹得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神，抬头对着不二歉然一笑。伸手拂过琴弦，清冷的琴音回荡开来。

　　然后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深深的吸了口气，对上不二探究的目光，也只是笑笑，拉了木椅在琴前坐下，“这首曲，算是赠给公子的临别礼物，请公子收下。”

　　不二微微一愣，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要说的，便坐下来，静静地听。忽然脑子里像是浮起丝丝缕缕的念头，却又转瞬即过，什么也捕捉不到，不二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强迫自己向窗外望去，只是一眼，便又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远处云栈山的顶峰，难得没有被云雾遮盖，竟然在这样的暗夜里，闪着金色的光芒。

　　不二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