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潜水的少女

8、灾难

　　那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城市响起了警报声，是兼具闹钟的烦人和野兽吼叫的阴森恐怖的声音。
　　林浈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广播上一遍又一遍的命令着人们进入避难所，确实是令人心慌意乱。
　　如同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人类拥入地底下的防空洞，远处响起了雷鸣般的响声。
　　避难所里空荡荡的，只有昏黄的灯光，以及还没能修葺成白色灰蒙蒙的墙，都让人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林浈将头埋入膝盖，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内疚。
　　一个月来，林浈无时不刻不沉浸在内疚之中。

　　广播再次响起。
　　“从今天开始，请大家在听到警报声后马上进入离家最近的避难所。”
　　……
　　“由于怪物袭击城市，请大家统一到地区分配的避难所，请大家务必积极配合。”
　　怪物？
　　对群众的说辞是不一样的啊。
　　……
　　“从今天起，由国家怪物捕杀小队对其进行围剿，请大家放心。”
　　……
　　“此次灾难将持续时间未知，但还请大家不要惊慌，随时听好广播。”
　　……
　　“怪物捕杀小队五人将会在明日公布，国家特此推出有关法案，禁止以任何方式损害五人的身心。”
　　……
　　陆陆续续的消息传来，同学们也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
　　有关于怪物的，有关于怪物捕杀小组的，有关于时空裂缝的。
　　有的人兴奋不已，有的人惊慌失措，有的人淡然处之。
　　灾难来临了。

　　“林浈。”她的肩膀上有一只手搭了上来。
　　是江严。
　　林浈的头更低了，她的眼前只有她已经穿了好几年的小白鞋。
　　她不太愿意在这种时候与旁人周旋，更不愿意面对任何人。
　　不知道是因为内疚还是其他原因。

　　江言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道：“这有什么好怕的，都说了有五个人会捕杀它们。”
　　但是林浈痛苦的根源便是“五个”。
　　于是她一句话都没说。
　　“你胆子也太小了。”江言笑道，“要是真碰上了，老子会保护你的。”
　　“那种东西老子一拳一个。”
　　一拳一个……

　　林浈想起来了，早在一个月前，有关通知就已经下来了，甚至还做了演练。
　　怪不得大家看上去没有那么惊慌失措，明明是超乎想象的怪物找上门来了。
　　这种事一旦不用心去记，她就会很快忘记呢。
　　她抬起头，看着江言。
　　他一如既往的痞气，也一如既往的无所畏惧。

　　“江言。”
　　“嗯？”
　　“如果你是其中之一，你会退缩吗？”林浈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
　　江言啧了一声，道：“那当然不会。”
　　“为什么？”
　　“我想要保护你。”江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林浈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回答，如果是平常的话她应该会微笑着说“应该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可不能胡闹。”来糊弄过去。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爱的告白实在是令人费解。
　　怎么说呢？还只是一个高中生这种感觉？

　　说起来自己也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而已。

　　现在想来，她总是这样居高临下的对待同龄人，如今为了不引人注目而不再那么做了，反倒比以前更加自在了。
　　说起来，她到底是真的为他们着想，还只是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呢？
　　明明什么也做不到，明明知道说了也不会有人听。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十几年，她努力地做好一切，学习，人际，还有很多很多。
　　确实是得到了可怕的赞美。
　　如同潮水般将人淹没的赞美。
　　聪明。
　　可爱。
　　甚至于完美。

　　不过，她根本不是什么完美的人。
　　不愿面对的事情就选择遗忘，不愿看到的现实就闭上眼睛。
　　就算是全人类面临危险，也会选择离开。
　　总而言之，她真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人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生来就如此卑劣。
　　所以，她依旧选择忽视眼前的困境。
　　大概睡一觉就好了，所有事情都会好的。
　　她一如既往地这样想着。

　　眼前的一切如同虚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