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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   闵仔耘休了一天的假,拉上俞慈去爬山锻炼。走到半山腰时,他们听到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叫声——“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他们走的是石梯路,两人同时向山上跑起来。俞慈的体力没有闵仔耘好,闵仔耘回头看了一眼四周无人,不放心扔下她一个人,伸手拉着她一起走。
      俞慈喘着粗气,“没关系,你先去看,我很快就来。”
      “少说话,一起走。”闵仔耘紧紧拉着她,没有丝毫犹豫。他的力气很大,借着他的力量,俞慈加快了步伐,不算拖了后腿。
      山腰上的一座亭子里围了一小群人。他们手牵着手出现时,面前是很混乱的画面,石桌上的野餐一片狼藉,一个中年男子正抱着面色异常的小孩施以海氏救援法,看起来像是孩子母亲的人跌倒在石凳边无助地喊着小孩的名字,还有人群的杂乱的声音“快打120。”“打过了,医生很快就来。”
      “多久了?”闵仔耘跪下去一边看小孩的状况一边问。
      “几分钟前。”
      “确定是食物噎住了?”闵仔耘看了一眼石桌上散开的食物,“小孩有过敏史吗?”
      女人和男子恍然,哆哆嗦嗦地讲:“对花生过敏,但是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而且今天我们也没给他吃花生。吃了开心果,但以前也吃过的,没问题,还有还有什么,会不会是核桃过敏?”
      “没有查过过敏源吗?”
      “没有,我们以为不严重的。”
      “是过敏,很严重,喉头水肿。把他放下来,有小刀吗?赶快,再慢就来不及了。”闵仔耘伸手摸了摸小孩小孩的喉结,找到要下手的小窝。出于职业敏感他又问:“孩子有传染病吗?甲肝丙肝、梅毒、艾滋?”
      女人慌乱的没有,什么都没有。男人也狂点头,递给他一把陶瓷水果刀。
      “等一下”俞慈举着手机对夫妻两人说,“我要先录下来,我朋友是医生,但是他不是神仙。你们要先保证知道这个风险,出了任何问题不找他负责。”
      “嗯嗯嗯,我们答应。”
      俞慈又对围观的人说,“你们都可以做见证人吗?”旁边的人也纷纷答应后,俞慈才对视着闵仔耘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这个视频到底有没有法律效力,她只是觉得这样会比没有的好。闵仔耘修长又洁白的手十分熟稔,精准地将小孩的气管切开,只是刚刚还在半昏迷中的小孩挣扎着身体。闵仔耘怕伤到他,飞快地移开小刀,不料,却被控制着男孩的爸爸的手肘撞到划破了左手。
      “没事吧?”俞慈惊叫。
      “没事,别怕。”闵仔耘十分冷静,“给我根吸管,没有的话用桌上喝过酸奶的也行。”看着小孩至少动了起来,面前的人也似乎很有把握,女人不再这么慌乱,麻利地从食品袋中找出一根干净的吸管。
      俞慈屏住呼吸,看着闵仔耘就这么跪在地上,俯身把吸管轻轻地插入小孩的颈子。四周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随后,她就听见吸管处传来咝咝的空气声。
      “没事了,等着医生来吧。”
      男人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个头,他赶紧鞠躬回去说:“你别这样。”女人挂着满脸的泪痕把包里的矿泉水全翻出来:“医生,谢谢你,先把手洗了吧。”
      俞慈接过水,把闵仔耘扶起来,拧开盖子,声音颤抖地说:“把手伸出来,好好洗。”
      闵仔耘低头一看,她埋下去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怎么了?”他轻轻地问,像是安抚。
      “这里又不是医院,怕他出了什么问题你自责一辈子。”
      “别怕,一个小穿刺,这不都好了吗?”
      俞慈抬手抹去眼泪,哽咽了一下,“嗯。”
      冲洗的时候,俞慈死死地盯着闵仔耘的左手,他挤了很多血出来。“这个伤,没有大碍吧?”
      “可能会影响几天的工作,不过,过几天就好了。”
      山上很不方便,管理人员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担架。俞慈、闵仔耘就和一群人一路护送着小孩等120来把他接走。
      俞慈问闵仔耘:“你刚刚和那些护士姐姐嘀咕什么呢?”
      “就简单讲一下情况,我是医生嘛。”
      “真的?”她偏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明明看见人家小姑娘好像掏出手机存了你的电话号码吧。”
      “想什么呢?就担心那小孩,让人家到时候报个平安。”
      “傻啊你,还留电话号码,现在人好好的是没是什么事。去了别家医院不管出什么都是别家医院的事了,你倒好,还自己留下联系方式,不怕人家父母赖上你?”
      “你都知道人好好的,人爹妈也不傻,不赖收治的医院赖我一个一穷二百的年轻医生有什么用。再说你不是拍视频了吗?”
      “喂,我说,你以后少在外面逞强好不好,万一要出点什么事怎么办?指不定还给你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大不了就是换个职业的事,还是命重要。要是试都不是试,就这样看着病人等死,我才会自责一辈子。”
      “很烦,你就不可以为关心你的人自私一点吗?”
      “要是爷爷,他也会这样做的。”
      “我呢?我胆子很小的。”俞慈憋得脸红。
      “你会在意我不是医生吗?”
      “也不是那个意思。”
      闵仔耘嘴角绽放笑容,“那不就对了,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可是,你有没有好好研究过医生会不会因为医疗事故坐牢?有没有认真看过那些医疗纠纷的案件呢?”
      “如果学医的前提是要学好法律,那医学生也太惨了吧。我会对每一个人病人负责,律师们也会对每一个公民负责。我们活在一个互相救助的世界里,我做好我的,其余的交给他们。”
      “我都没发现,你竟然这么理想主义。”
      “不是理想主义,是理想。”
      他知道他生活的世界不是那么完美,他知道一切都有待更好。但他欣然接受的样子让俞慈觉得,哪怕突然天地昏暗、世间秩序大乱,只要待在这个人的身边,就永远被光明笼罩。俞慈没有信奉的神明,却觉得自己懂了什么叫信仰。
      在他们分开后的不久,闵仔耘接到了另一家医院的电话,“病人血液出问题了,HIV阳性,赶紧去买阻断。”
      服下阻断后的几个小时,闵仔耘依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刚刚说完的话就有可能实现了吗?他不想没有结果前让大家为自己白白担心,但医院并没有为他瞒着,反而因此召开了临时会议,以他为例重申职业暴露的事要。
      所以他瞒不了奚音,只求能瞒住俞慈。俞慈是这里的常客,闵仔耘不得不几番恳求同事们为他保守秘密。
      俞慈和陆悄欢约好临走前聚一聚,陆悄欢他们的新家就在林恭果父母家的隔壁。一大家人都住得很近,所以日常吃饭还是在一起的。
      直到午饭时,俞慈才见到了黄樱桃。她的眼睛浮肿,打了声招呼就要回楼上休息,连饭也不吃。
      “樱桃,人不舒服更应该多吃点,吃了饭才有精神。”俞慈以为她感冒了。
      “不吃,吃了好你就多吃点。”
      “黄樱桃,怎么说话呢?”林恭果小声呵斥她。
      黄樱桃对着陆悄欢撒娇:“嫂嫂。”
      “哎呀,小事小事,你先上去休息。”陆悄欢又拉了拉俞慈的手,“别跟小孩一般见识,她这两天心情都不太好。”
      俞慈觉得黄樱桃这个人真是阴晴不定,一会儿跟自己似乎很亲近,一会儿又充满了敌意。“嗯,人情绪不好的时候是这样的。”
      “俞慈啊,好久没来家里玩了吧。”雷蓉嘘寒问暖,想转移话题。黄阿姨见大家都觉得是黄樱桃不知礼节,乐呵乐呵地端了盘削好的水蜜桃递给俞慈,对着楼上的方向努嘴“呐,樱桃喜欢的对象出了点事,她心里烦躁,过几天就好了。”
      “谁呀?”陆悄欢睁大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惊讶地说,“她从来都没给我讲过。”
      俞慈看了一眼陆悄欢,心中充满了不安,“啊?这样,严重吗?”
      “我老了也不懂,看起来也不是小事,樱桃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几天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都不和我们商量商量。”雷蓉一脸担忧,“会不会这孩子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不会的,樱桃脾气好,但是也不会让人家欺负去了,就安安心心吃饭吧,真有什么大事,她哪能不跟大伙儿讲。”看着大家对黄樱桃的态度变成了关心,黄阿姨就开心地忙着张罗吃饭的事了。
      唯有俞慈一顿饭吃得心事重重,借口要让黄樱桃帮个忙上楼去找了她。不知道黄樱桃跟俞慈说了什么,再下楼时一张小脸上布满阴云,给大家提前道了别。
      俞慈满腔怒气,直接冲向了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医院。她也不问谁,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被护士们赶出去,就自己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找。
      终于,她看到了熟悉的一家三口,小孩子阳光活泼,笑起来很可爱。这对夫妇看起来也恩爱有加,在一边愉悦地聊天。
      俞慈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站着,“妈妈,这是谁啊?”
      女人闻声抬头一看,大惊失色,俞慈冷酷的表情看起来是寻仇上门的。女人下意识用双手护住了病床,男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疾步走出来把门关上了。
      俞慈还能听见小孩稚嫩可爱的声音在问爸爸去哪儿了,但是她顾不上这么多,铆足了劲拉着男人的领口远离病房。男人的个子比她高很多,偻着背任凭她拽。
      她突然停下来,捏着的拳头发抖。“为什么问你们的时候不说实话?”
      男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当时的情况你也看着的,总不可能让我儿子去死吧。”
      “谁说你们说了实话医生就不会救了,谁说的?”俞慈一耳光打在他脸上。男人沉默地站着,但小孩的亲戚们刚好赶来,一个个见此场景都无法忍气吞声马上冲上来还手。
      男人一个人拉不住这群人,并没有打算大闹一场的俞慈被他们激怒了,逮着手就咬,看见人就打。还好医院里人多,不一会儿就被制止了,她的声音也在发抖,夹杂着愤怒和委屈,“你们要是说了医生就会更加地谨慎、你们要是说了哪怕发生了意外他也可以尽快处理。只要你们说了,他根本就不会这样……你们太自私了。”
      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家属们此时就和刚刚的男人一样沉默。俞慈看着他们脸上那种悔恨、无措、自责的表情百感交集,事情都发生了,自己唱的这一出只是在发泄自己吧。一通嘶吼后,她觉得自己浑身无力,目光呆滞对着男人说:“麻烦先生您,以后对医生同志好一些。”
      说完后她不再理会小孩家属们的任何话,也听不进去他们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厉害。俞慈拖着一身青肿的伤,开始给站在走廊里的人逐个鞠躬道歉“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休息了”“对不起,耽搁你们工作了”“对不起妹妹,希望姐姐没有吓到你”……此时的她判若两人,温柔又礼貌,可是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忧伤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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