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我的团长我的团）》灵毁

20、20

　　如果说虞啸卿见到张立宪情绪没有一点激动是假的，他离开洛阳时张立宪还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生命孱弱得不堪一击，而现在张立宪就健健康康的站在他面前，年轻的笑脸满是生命的鲜活，不知不觉间，曾经才有自己肩膀高的少年又长高了不少，虞啸卿笑着去揉张立宪的头发，一如两人从未分开过般自然，张立宪眼眶发热，叫了声连长便再无话。

　　虞啸卿问伤都好了吗，问话时脸上的表情透着些许温柔和骄纵，虞啸卿这种表情是他的大男孩们独享的特权，虞啸卿从不吝惜把这种特权付诸给他一手带起来的张立宪，张立宪点点头说都好了，说着还用力捶了锤自己的胸膛，虞啸卿随便扫一眼就看出了张立宪因为忍疼僵住的眉角，不轻不重的训了句胡闹，张立宪笑得像淘气被抓住的孩子，狡黠里透着些无辜，余治几个看虞啸卿和张立宪的模样便偷着乐，虞啸卿收敛了些笑意看余治，“你笑什么？”

　　余治立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李冰从后面踹余治，余治反应过来了，说我笑是因为见到您了高兴，虞啸卿深看了一眼余治，有股心知肚明的意味，余治吓得赶紧解释我真不是笑您和张立宪，这次张立宪都上脚踹了，虞啸卿看着嬉闹的几个，表情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稍晚些时候虞啸卿带了四个人下馆子，满满一桌子冷拼热菜看起来很是丰盛，而且难得的，虞啸卿肯坐下来吃饭，张立宪几个一直赶路七八天都没吃过一口舒坦饭，现在突然面对一桌子好饭菜，难免情绪比较高亢，无奈虞啸卿不动筷子四个人谁也不愿先动，虞啸卿看出几个人馋的眼睛都掉进盘子里了，偏偏悠然自得的举着茶杯品茶，余治一瞧虞啸卿那不急不缓的样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李冰白了余治一眼那意思鄙视他没出息，鄙视完自己眼睛也扎进餐盘子里不出来了，就连素来文气的夏言，肚子都丢脸的叫了两声，倒是张立宪还一脸正派规规矩矩的坐着，只是喉咙悄悄动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咽口水，虞啸卿笑着先动了筷子，给每人夹了一筷子的菜，嘱咐道吃饭，语气夹着点军人命令式的生硬，可在几个人耳朵里，却觉得温柔动听过很多种声音，以至于很多年后他们已经忘记了那天吃过些什么菜又聊了些什么，可那句吃饭却依然清晰的回荡在耳畔。

　　吃完饭几个人出了馆子，虞啸卿问想不想去看电影，张立宪并没奢望虞啸卿记得他说过的话，听虞啸卿这么问的时候便有点惊讶的望向虞啸卿，虞啸卿看了张立宪一眼，并没什么表情，张立宪低头一个人偷着笑，余治本来听说虞啸卿请看电影眼睛直放光，却听李冰说我要和夏言余治去买些东西，不能去看电影了，余治说我要买什么，李冰恶狠狠的回了句口罩，说完和虞啸卿道了别拽着余治衣领就走，夏言看看余治李冰再看看虞啸卿张立宪，笑了笑，就跑去追李冰和余治了，原地只剩下虞啸卿和张立宪，张立宪不知道怎么搞的就不自在起来，虞啸卿说走吧，张立宪没听清楚问什么，虞啸卿说去看电影，我答应过你的。

　　张立宪知道虞啸卿确实记得自己的话心情愉悦起来，心情一好话题也就多了，张立宪讲自己留在洛阳偶尔遇到的那些趣事，虞啸卿则给张立宪讲黄埔军校的生活，张立宪不好意思的说我当初还以为黄埔军校还在广州，虞啸卿说我也那么以为过，张立宪见虞啸卿自曝其短便朝着虞啸卿笑起来，虞啸卿瞧了眼张立宪，眉眼间还有些藏不住的笑模样，张立宪问现在在放什么电影，虞啸卿指着不远处影院上方的巨幅海报，“风云儿女。”

　　影片讲的是革命诗人白桦和他好朋友质辅的故事，两个人从东北一路避难到上海，时常帮助住在楼下的阿凤母女，后来质辅因为和革命党有关联被捕入狱，白桦躲到富孀施夫人家里并和她坠入情网，再后来在青岛白桦又遇到了孤苦伶仃卖唱的阿凤，听她唱了铁蹄下的歌女后受到很大震动，可惜白桦仍无法放开对施夫人的感情，直到听说已经出狱的好友质辅牺牲在抗日战场上，白桦终于舍弃一切弃笔从戎，毅然奔赴前线。

　　故事讲的是1934年，质辅牺牲在了湖北口，那是长城抗战的战略要地之一，张立宪想到了峰西口、想到了代自己死掉的王宝、想到了长埋长城边的团长、想到了一次次的血战、想到了政府的妥协，张立宪的拳头一点一点攥紧，表情也僵硬起来，虞啸卿轻轻握住张立宪的手，感受到身边的人慢慢放松了下来，张立宪侧头去看虞啸卿，虞啸卿没什么表情，可是张立宪却觉得只要看着虞啸卿的眼神心就会安稳下来，影片已经到了尾声，抗日的军民汇成滚滚洪流前进着，歌声慷慨激昂，起来，不愿做努力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突然前排一个男青年站起来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反对政府不抵抗政策！”也许是刚看过电影人们的心情太过激动，很快喊声便从很多人的嘴里汇合起来，整个影院里都充斥着愤怒的抗议声，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虞啸卿和张立宪，他们穿着笔挺的军装，他们是军人。

　　张立宪没见过这种阵仗，明明他也想抗日他也想救国，可是每个人却都责难的望着他和虞啸卿，虞啸卿的脸色也不好看，拉起想要张口解释的张立宪大步出了影院，张立宪说我们该跟他说明白，虞啸卿停住了脚步看着张立宪，“仗打成这样，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解释。”

　　张立宪望着虞啸卿，目光里竟有一分心疼的意味，他心疼他的连长，把不该背负的责任都背负起来的顶天立地的男人，这时候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女孩子把一份传单递到了虞啸卿和张立宪面前，“先生，抗日吧。”张立宪有些愤怒，她明明看见了他们穿着军装，这分明就是嘲讽和羞辱，虞啸卿抬手隔开了脸色不好的张立宪，用双手接过那份传单，很郑重的看着女孩子，“一定。”

　　女学生怔住了，直直望着已经远去的两个军人笔直的脊梁，也许他们是不一样的。

　　虞啸卿送张立宪到住宿的地方，余治几个不知道跑去哪了还没回来，张立宪犹豫着开口，“连长，我们再留一天行吗？”

　　虞啸卿笑了，看着张立宪，“舍不得？”

　　张立宪立即点点头，虞啸卿依旧笑着，想了想说还是明天就走吧，你也知道慎卿不担事，去帮帮海正冲，张立宪知道虞啸卿说的在理，只得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