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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献给愚者的花束 ...


  •   《Flowers For Fools》

      →2021年了还有人写all咕哒……哦,是我啊,那没事了。

      *

      立香觉得自己近期水逆严重。

      关于这一点,晨间新闻的星象节目给了她明确的回答。

      “请远离巧克力,最好随身携带今日幸运物——金色的锁链……”

      立香残念地盯着播报员,觉得对方说的已经太迟了。

      为了避免浪费,大家曾经送她的情人节的巧克力被她全部解决了,也因此,她智齿发炎,两侧腮帮子都疼的要死,再加上急性肠胃炎,无法进食,这几天全靠打葡萄糖点滴维生,弄得她两只手的手背肿得像猪蹄。

      而昨天,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自己被一大堆人和幻想种追杀,梦里的她慌不择路地跑酷了一夜,终于等到从者们的支援,她在大家的保护圈内叉腰,得意地看着对面追了她一夜的人,可没等他们牛逼哄哄地反击,她突然脚下一空——梦醒了,她从床上摔下来,好巧不巧扭到了脚。

      立香:气成河豚.jpg

      没办法,她只能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餐桌前,拿起医院配好的葡萄糖溶液注射器,近乎漠然地看着溶剂一点一点被注入静脉。

      立香拄着拐杖出了门,刚入春,太阳一日比一日耀眼,晃地人心头直跳,倒春寒时下了一场雪,如今地面上的雪已经消融地差不多了。立香把冻地发寒的手指放在嘴边呵气,空气又湿又冷,呼吸间吐出的白气没一下就分崩离析。

      积攒了一个冬日的生机厚积薄发,冰河解冻发出微小的碎裂声,冰下的河流如常流动,如此来看,没多久,那层薄冰就要消融在春日的讯息了。

      立香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拐杖随手放在一边。她眼前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那些不知何处被风带来的种子落在草地,又不知何时生根发了芽,开出一朵朵微不足道的白色小花。春风微拂,它们转了个圈儿,摇曳生姿。

      立香不自觉想起恩奇都送给她的情人节礼物,一朵白色小花和一朵红色小花,看起来和它们外形相似。

      她把两只花插入盛有营养液的花瓶,摆放在床头。

      没了根,离开土壤的花注定无法长存。立香用了很多方法,都无法阻止两朵花渐渐走向枯萎。

      “Master为什么不打算用魔术来保存这些花呢?”

      恩奇都坐在她身边,歪着脑袋注视着自己的御主。绿发的美人容颜如玉,美到雌雄莫辨,他一开口,便很难有人能拒绝他,除了伊什塔尔。

      “可是……那样的话,花就不再是花了。”

      野兽的直觉往往比人类想象地更加敏锐。

      她那一瞬间所流露出来的奇异神色,被恩奇都清楚地捕捉到了。

      那所一种很难形容的神情,那双眼睛过于澄澈,是恩奇都无法理解,却会本能去记住的目光。

      神造泥人茫然而困惑。

      为什么……

      当花不再是花的时候……

      ——您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立香眨眨眼,很快收敛了情绪,她微微一笑,轻快地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流,潺潺流淌。

      “我想到啦!等着看吧。”

      “达成永恒的方式不只有魔术。”她神秘兮兮地说:“我会给恩酱一个惊喜。”

      “……藤丸小姐!”

      “藤丸小姐……!”

      呼喊声由远及近,立香睁开眼睛,是邻居家小孩,那个小姑娘风一样地奔过来,凑到立香身边,自然而来地坐在她旁边。

      “藤丸小姐!我们可以继续说上次未讲完的故事吗?”

      “嗯……”立香略带苦恼地歪着头,“我们上一次说到哪了?”

      “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火种!”

      小姑娘得意地晃着脑袋,为自己出色的记忆力骄傲。

      “哦哦,原来是这儿啊。”立香轻轻应了一句,从善如流地接过小姑娘递给她的希腊神话。

      她偏头,视线不自觉落在草地上,白色的小花舒展着花瓣,热烈地向阳而生。

      曾有人喜爱这样的生灵,无论它们是富有生机或是凋落枯零。

      “……藤丸小姐,怎么了嘛?”

      迎上小姑娘疑惑的目光,立香才惊觉自己走了神,书本停留在早已读完的那一页迟迟未动。

      “……没什么。”立香翻过书页,继续开口念道:“宙斯将普罗米修斯锁在高加索山的悬崖上,每日派一只鹰去啄他的肝脏,又让他的肝脏再啄食之后重新长出来,让普罗米修斯日日承受这样的痛苦,不得解脱……”

      她垂眸,书页上的文字弯曲扭动着,它们牵起手跳起踢踏舞,逐渐变成了一朵朵白色的花,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是谁喜欢花来着的?

      *

      她行走在夜间的迦勒底。

      为了节省能源,出了必要灯火通明的地方,迦勒底的走廊一向只开启能见度最低的灯源。窗外的风雪又开始击打着走廊的巨大玻璃窗,窗外的天空看起来灰蒙蒙的,比伦敦的雾更叫人觉得模糊不清。

      立香往玻璃上呵一口气,温差形成的水雾是绝佳的书写模板,她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该写点什么,于是就画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笑脸。

      “大晚上不睡觉,就在这里画画?”

      熟悉而低沉的嗓音惊地她一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卫宫先生!你吓到我了!”立香压低声音抱怨了一句,前进一步,试图挡住卫宫的视线。

      她觉得自己就像明明已经过了玩闹的年龄还喜欢玩幼稚玩具的大人,还被家长抓了个现行。

      弓兵良好的视力能够很轻松地越过他们之间的身高差,他看了一眼玻璃上那个傻乎乎的笑脸,对她的画作不予评价。

      “走吧。”

      立香快步跟上他,两人并肩而行。

      “去哪啊?”

      “厨房。”

      “哇!”立香一听就双眼放亮,“妈妈是要给我煮宵夜吗?卫宫妈妈最好了!”

      卫宫从一开始对这个称呼的抗拒,到现在能若无其事地当作是耳旁风,中间经历了什么,大家也不得而知。

      总之,他已然对这个专属称呼免疫了,真是可喜可贺(棒读)。

      “想的美,宵夜只会给半夜辛勤工作的职员,总之没有你的份。”卫宫瞟她一眼。

      “三十七度的嘴是怎么吐出这样冰冷冷的话!”

      “吃了宵夜你会更加睡不着。”

      卫宫取出冰箱里的牛奶,倒入杯子里,然后加热。不愧是迦勒底的冠位大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微波炉运作的声音嗡鸣,一分钟的加热很快结束,卫宫取出热牛奶,放在立香面前,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掌心的温度让人眷恋,满是厚茧的手拂过头皮,是一种让她安心的熟悉感。卫宫磁性嗓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关怀:“喝完早点休息吧。”

      立香接过热牛奶,她说:“谢谢。”

      护工小姐温柔地笑了笑:“不客气,热牛奶有助睡眠,愿您今夜能有个好觉。”语毕,她顺手给立香掖被子。

      “希望您不要嫌弃我唠叨,下次有什么事情请一定不要自己独自出门了,容易迷路。您想看无尽夏,可以让我陪您去。”

      “今天可真是吓到我了,幸好最后那个好心的白发男人送您回来……”

      立香的眼皮开始上下打架,困倦如海潮般袭来,在意识落入黑暗的前一刻,她低声应了句好。

      *

      “嗯,你这人,有点奇怪哦。”

      “好几次都觉得自己死定了,但每次又得到幸运的眷顾,多少次都将世界弃于不顾,但每次又得到厄运的眷顾。”

      “对大量生命见死不救,一路杀死了大量世界。”

      “做到这种程度,你居然还能保持健全。”

      立香没说话,她安静地凝视着面前的白发妖精王。

      “还是说,你以这些都‘仅限现在’为由一直忍着?”

      “只能选择战斗并非自己的过错,谁都无法得救也是无可奈何的。”

      “现在可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只需双手掩面,不暴露自己哭泣的样子就行了。”

      “告诉自己不要急,只要夺回人理,夺回世界,自己应该也能恢复‘原状’。”

      “然而,人类的心只是容易变化,却无法恢复原状。”

      立香:“……”

      “战斗结束后将回归日常?怎么可能有如此理想的事啊?”

      “你的心哪里都去不了。烙下痕迹的光景是不会消散的,身上沾染的味道是无法拭去的。可以返回的路已不复存在。”

      “然而只有你还打算相信那种话吧?”

      奥伯龙凝视着她,妖精眼能轻而易举地看透他人的【本质】,眼前的女孩不再【完整】,好像有谁将“藤丸立香”这个存在打了个粉碎,又被她自己仓皇地强行拼凑起来。

      可是这些勉强拼凑在一起的碎片完全不契合,尖锐的棱角在立香的躯体里叫嚣着,把那颗柔软的心伤地支离破碎,遍体鳞伤。

      阻碍她回归正常生活的,不是英灵,不是迦勒底,是她自己。

      “你不适合这条路。”

      奥伯龙如此下了定论,越是了解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孩,越是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当然不合适。”

      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慢吞吞地回答:“我不是拥有绝佳魔术回路的魔术师,也并非出身于古老的魔术世家,魔眼或各种特殊才能的持有者。”

      “但是……”

      “我是迦勒底的御主。”

      立香总是笑着,高兴的时候笑,不高兴的时候很快也能将情绪自我消化,然后笑起来。因为这样,看起来从容的笑意令她在别人眼中总是带着生机勃勃的鲜活,现在的她面容疲惫,那双鎏金色的眼睛却好似不曾熄灭过,总是明亮的,像是黑色天幕上的星辰,永恒地闪烁着。

      “除了A组的大家,不会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她的声音轻盈得仿佛阑珊处流淌的月光:“无关对错,无关正确与否,这是我仅有的路了。”

      “真是不自量力。”这样说着的妖精王朝立香伸出手:“要和【我】一起来一场盛大的逃亡吗?”

      “以什么身份呢?”立香没有第一时间搭上他的手,她眉眼弯弯,露出几分轻快得意的狡黠。

      “……明知故问。”

      立香打开水龙头,将浴室里一地的污秽冲到下水道。地上的碎玻璃被她艰难地扫起,丢进垃圾桶里。

      灯光下,已然干涸的暗色在碎玻璃的边缘,无法折射出任何闪耀的光。

      *

      “……你那是什么表情?”立香瞧了梅林一眼,“我不过是感慨了一下普罗米修斯的勇气和坚毅。”

      “日日承受被鹰啄食的痛苦,如果不是最后被赫拉克勒斯和喀戎老师所救,那普罗米修斯就和西西弗斯一样,永远不得解脱。”立香没骨头似地陷进迦勒底地下图书馆的沙发上。

      “你知道的嘛,作为家里蹲,千年来见证过很多。”梅林没有正面回答她。

      梅林并不理解她口中的那些浓重感情,所以当立香感慨时洋溢着无比生动的情绪时,梅林只是下意识觉得——人类很有趣。

      人类的心会产生无数的情感,人与人之间会被触动,被感染,会被这些情感改变,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千里眼无法回顾过去,更无法看透未来,只能像现代网络一样实时直播现在。”梅林稍微感慨了一下:“千年以来,用人类编制的纹路让自己不至于那么无聊。”

      立香好奇道:“梅林真的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吗?”

      “嘛,毕竟是半梦魇,以人类的情绪为食。”梅林在她对面坐下,“这样说吧,我现在品尝的味道像是橘子味的跳跳糖,在我的味蕾上吱哇乱跳。”

      “真好呢。”立香没忍住笑出来:“所以梅林就不会有发胖的烦恼。”

      “梅林。”

      “怎么了,Master?需要花之大哥哥的帮助吗?”

      立香盯着他看,不说话。在梅林忍受的临界阀值抵达前,她先一步移开视线,低头摩挲着自己手上,夹在希腊神话书页中的白色干花书签。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立香睁开眼睛,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脑袋上的犄角,诧异于它们的坚硬和奇异的手感。

      肩胛骨处隐隐作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血肉中蓬发而出。

      “你来了。”立香似有所感地回眸。

      “花之大哥哥来赴约了,Master,睡得还好吗?”

      梅林的脸上挂着营业性微笑。

      “大概吧,做了不错的梦。”

      立香望向他的眼睛,忽然想起这几个月在逃亡路上见到的紫色无尽夏,花团锦簇,艳丽非常,仿佛只要花还继续开着,夏天就永远不会结束。

      “我还有个疑问,Master当初没有回答我呢。”

      梅林如玻璃一样无机质的眼睛紧盯着她,“为什么选择我呢?”

      “梅林不是很有经验吗?亲眼见证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王走向毁灭。”

      立香挠了挠脸颊,继续道:“感觉梅林对这些看得很开啦。”

      “如果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走,总觉得有些寂寞呢。如果有人能为我送行就好了,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一切尘埃落定,属于旧时代的罪人决定赎罪。

      她的眼眸如此坦诚纯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以至于梅林想从她眼神中找出一点别样的痕迹都找不到,“因为梅林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梅林不会为我的死亡感到悲伤,这是一件好事。”

      “诶。”梅林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感叹,“只是因为这样吗。”

      “我明白了。”

      他直视仍在兽化的立香,安慰地说:“但我确实不会感到悲伤。”

      作为圣剑使阿尔托莉雅的剑术老师,梅林的剑术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这家伙作为冠位魔术师候补,说着“念咒太快会咬到舌头”,平时战斗更乐意用剑。而此时,她耳畔传来长剑破空声,痛苦没有如约而至。

      立香惊讶地看着已经没入地面的剑尖,离颈脖仅一寸远。

      “啊抱歉抱歉,我重来一次。”

      兽化的过程漫长,几乎是将她身体的骨骼打碎,全部重组,肌肉一寸一寸分崩离析,疼痛让她面容扭曲。

      梅林为她施下了在梦中死亡的魔术,可却无法阻止兽化的进度,疼痛让她从沉睡中醒来,这也是梅林为何要亲自动手的原因。

      “对不起。”立香疼得声音都在颤抖,却任固执得抬起手,遮住梅林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在拔剑时露出了极其无措的表情,漂亮的眼眸仿佛玻璃碎裂一地,无法拼凑回原样。

      对不起,到最后,她还是让人难过了。

      “对不起,不要看。”她伸手握住长剑,主动迎了上去。

      藤丸立香注定毁灭,正常只是在表面,内里其实早已荒芜。

      她等待刀尖已经太久。

      这样的死亡很好,一点也不孤独。

      世界就此颠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飞溅到梅林的脸上。

      梅林不知道那是会是她的眼泪,还是她的血,亦或是二者皆有。

      他只听见了立香的声音,轻轻的,微颤的,就好像每次她笑着回应大家的时候。

      “请原谅我的任性。”

      那枚唯一被她从迦勒底带出来的白色干花书签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降落到终点的那一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听见自己的肺里抽动着无数燃烧的灰烬,然后是自己干涸的声音:

      “……晚安,Master.”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献给愚者的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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