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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艾尔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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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至少现在无解。
他们既不能询问“混沌之神”和“门之钥匙”,也没法询问猫神和教廷。前者是在找死,后者根本不会告知答案,还容易恼羞成怒。
没有足够的线索,剩下的都只是调查员自己的猜测。
把警官写的内容收好,神父看向了自己的小伙伴们。
“调查暂时陷入死局,我们就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本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凑在一起的。
艾尔神父需要拿着维拉斯木盒去教廷复命,德瑟奈德必须将盒子带给猫神,伦德尔死而复生有极多麻烦,安迪被犹格盯上前途未卜。
哦,对了,还有这个昏迷中的黄王祭品。
但无论怎么说,他们都应该分开了,各自奔向自己的命运,不管尽头是鲜花还是荆棘。
“我想继续跟着你。”侦探率先说道,揉了揉脸:“我有预感,这事没完,跟着你安全一些。伦德尔警官也是一样的吧?”
警官摩挲着手里的笔,平静地点头,他对神秘学一窍不通,确实需要人引领指导。
神父笑了一下,转向猫神眷者:“你需要立刻向猫神大人复命吗?”
德瑟奈德沉默着。
“那个幕后黑手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们虽然断了追溯真相的线索,但只要他们还打算动手,想要这个盒子,总会一次次留下痕迹,最终浮出水面。”
等待,耐心地等待。
尼罗河勇士在心中默念着“耐心”这个词,一个好的战士必然也是一个好猎人,耐心对他从来不是个问题。当然,他可以直接拿着木盒回神国,但……
他环视着周围的人类,陌生的肤色,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国度,陌生的时代,然而有一些东西是经历几千年都未曾改变的。
他记得当年黑法老肆虐埃及的岁月,在凄惨哀嚎与满地鲜血中,依旧有希望之花在尼罗河两岸开放,真正的人类勇士们一个个向邪神的神座冲锋,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行。
以卵击石,区区人类妄想撼动混沌之神的分身?
若非混沌神也玩腻了,哪怕埃及众神出手都是枉然。可即便如此,勇士们依旧前赴后继……千年前,他身边是黝黑强壮的战友,千年后,他身边是或怂或憨的伙伴,但本质都是一样的。
“行。”他点头道,猫瞳沉静,却略带柔软。
“好极了!不过,你教堂那边怎么办?”侦探高兴地拍拍了神父的肩膀。
后者只是略略冷笑,关于艾尔神父的问题,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侦探都觉察出他和教廷的关系不太对劲。但有些话关系再熟也问不出来,何况神父向来对这件事忌讳如深。
“没事,他们不敢逼迫我太多。”果然,艾尔含混了过去。
队友们再次聚集在一起,又没了着急去做的事情,众人反而轻松了不少。侦探甚至有时间去折腾沙发上还晕着的黄王祭品。
在他矢志不渝地手贱戳脸下,亨利终于醒了,他睁大了一双茫然的眼睛。他刚才正在做一个漫长的梦,梦到了自己的一生,梦到了那个携死亡和幽黄而来的异国旅人。
如果他的家族没有没落,如果他没有走上那条骗子的路,他大概会成为一个演奏家。在年幼的时候,他的母亲手把手教他拉琴,她身上的玫瑰香水的味道,伴随着悠扬的琴音,是亨利这生最珍贵的记忆。
当梦境中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他的心里仿佛透进了一缕光。
小提琴的嗓音婉转哀伤,就像是被刺透心脏的荆棘鸟,鲜血染红了白玫瑰,在晨曦降临的那一瞬间,绽放出血红的璀璨,卑微渺小却又如此壮观。
那是母亲摘下的一枝带着露水的玫瑰花,放在他小小的手里。
那是母亲临终时逐渐僵硬的手指,它们曾演奏出天堂的圣乐。
那是初恋在夕阳下向他挥手,带着雀斑的脸上露出依恋的笑容。
小提琴的哀伤眷恋渐渐低下去,却又在悠扬的旋律中,通过越来越响的三个充满节奏感的音符,而变得激烈紧张——那是不可能胜利的命运悲歌,那是徒劳无功的英雄史诗,那是唐吉歌德冲向风车的滑稽与英勇。
越来越快的演奏,像是攥紧心脏的手,让人根本无法喘气,窒息之感让大脑眩晕。直到闪电劈中了高塔,直到子弹击穿了士兵的心脏,琴音戛然而止,高潮后的留白带来凝固的震惊。
还不等人反应过来,琴声再次悠扬地轻轻飘荡,不再带着无法挽回的遗憾眷恋,哀伤变淡,新奇与欢快扬起,带有神性和异域色彩的调子结合于一起,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感受,仿佛漫步在陌生国度的狂欢节中。
在一派新奇中,异域庆典的调子却不知不觉减弱,而另一种低沉神秘的旋律加强,带着磅礴恢弘的神性,既是痴迷追寻,又是崇拜敬仰,却在渴望中裹挟一丝畏惧。
神性的曲调更加浩大嘹亮,但那丝畏惧却破坏了整体的和谐,最终神灵仿佛明白了什么,祂毫不犹豫地离去,琴声再次戛然而止。
最后一段的旋律是不断重复变淡的遗憾,不再带有生的渴望,不再有喜怒,仿佛一个对生命和世界毫无眷恋的人,最终咽气时低低的叹息……
接着,亨利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他感到无比恐惧,远远超过面对死亡和虐杀之时,小提琴声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诡异声响,就像宇宙的呼吸声。
那个身影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当恐惧即将攀上巅峰时,一切声音戛然而止,他的世界重现光明,眼前是一种蠢兮兮且心虚的脸。
那个不知道是救他,还是一心折腾他的家伙。
亨利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怅然若失,他有一种感觉,如果刚才没醒过来,他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愿意和我们说一说,你的事情吗?”神父再次摆出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在众人的注视下,亨利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不出所料,果然是被黄王盯上的祭品。不,准确来说是看中的宠物。没想到被安迪截了胡。黄王多半不会善罢甘休,但既然祂没立刻找过来,就说明有事情绊住了祂。
亨利这家伙是个大麻烦,而调查员小分队并不想接手这个麻烦。
神父和亨利解释了一下黄王的事情,犹豫片刻后,平静道:“所以,这取决于你自己。如果你愿意跟随祂而去,或者靠近祂的身边,我认识一些信徒可以帮助你。”
“如果你执意躲避,说实话,我不认识你能躲得了永远。”
亨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些话对他一个区区艺术骗子来说,实在是信息量太大,而他远没有伦德尔警官的淡定理智:“不。”他头疼地呻.吟道,“让我缓一缓。”
他垂下头,可怜兮兮地像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动物。
如果亨利自己不想被灵车拉走,艾尔也做不到眼看着他去死。可如果亨利选择和佐伊一样做狂信徒,他也懒得管太多。
“说实话,你们刚才说的……那些,可能还不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问题。”最终,骗子抬起头来,无奈道,“你们说的那个…神可能暂时不会再来找我,但追杀我的人却不会停止。”
侦探啃着手上的曲奇饼,好奇问道:“所以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被送到那种地方虐杀?”
“我不确定到底是哪个被我骗的人。”
“……”很好,很不错,你这个骗子的专业能力棒棒的呢。
“不过我接触过最不好惹的一个艺术收藏家,去年我骗他买了一副莫奈的假画。”亨利吞吞吐吐道,“叫伊桑·道尔,好像还是个爵士,你知道的,有钱有闲的新时代贵族老爷。”
“伊桑·道尔?这名字我们是不是在哪里听过?”侦探突然“咦”了一声。
神父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被门之钥匙选中,并不能提高安迪的记忆力。
伦德尔警官倒是直接和他解释道:“我们追查蚊子的时候,他原本主要销售渠道在西欧,但得罪了一个叫伊桑·道尔的有背景手段的艺术收藏家,蚊子被整得很惨,混不下去才逃到东欧。”
听着警官的话,安迪悚然一惊。
等等,怎么又和“那件事”扯上了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觉得,他们一直都在被某个存在安排着前进?
就像一只怎么走都在培养皿中打转的蚂蚁,而有双淡漠观察的眼眸从上而下望着他们……
“不必多想了。”一只温柔的手摸了摸侦探的头,他回过头去,看见神父神圣俊美的容貌,还有平静深邃的眼眸。
“可是……”
“即便再怎么想,也只会越来越害怕,没有任何别的作用,我们总是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像个正常一人吃饭、睡觉、聊天、娱乐、做事,否则只会逼疯自己。”
他温柔地笑了起来,眼中却不见笑意:“别着急,无论对方要什么,无论他怎么悄无声息地安排和观察,最后的最后,都是要出手的。”
“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想想你第一次去门之钥匙该怎么表现,虽然祂不太会对你发火,哦,主要是祂本来就不怎么发火。”
神父笑道:“但你毕竟很可能刚让祂和黄王打了一架。”
“而三天后就是十五号了。”
安迪:……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