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明月楼》人寸三

128、第 128 章

　　半月的时间，白煊将明月楼中的事情全部交予白聆月。

　　城门前，白煊牵着马与白郁告别。

　　“郁哥，我会往楼里写信的，琪儿的下落我也会去找，你不用担心我。”

　　白郁带着两个小的在一边，知道没有办法阻止白煊离开，只好说道：“常回来看看。”

　　“会的。”，然后看看白聆月，白煊伸手，道：“阿月，包袱给我吧。”

　　白聆月拿着包袱的手紧了紧，就是不想给白煊，旁边的白聆初扯了扯他的胳膊，他才把手上的包袱递了过去，仰着小脸看着白煊，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路上小心。

　　白煊点头，“你在楼里也要当心，若实在棘手就回去找师父。”

　　白聆月点点头。

　　白煊将包袱挂好，一跃而上，看着白郁，说道：“我走了。”

　　白郁：“嗯。”

　　待人走远之后，白郁才带着两个小的往回走。路过明月楼前面的街巷，白聆月开口说：“师父，我想一个人去做。”

　　白郁看着他，说：“你想清楚了？明月楼里尚有不服白煊的人在，你不过一个小孩儿，功夫也未到家，若要单独收拢明月楼怕是难以成功。”

　　白聆月站在白郁面前，“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可是我想试一试，武功不好多加练习就好，哪儿有不挨打就成为武林高手的道理？煊师叔既然把明月楼交给了我，我就一定能打理好它！”

　　白聆月的眼睛一直在看远处的明月楼，眼神坚毅，又扭头看白郁，“师父，可以吗？”

　　“好。”

　　一旁的白聆初急了，“师父！”

　　白郁示意他不要说话，看着白聆月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不管你能不能让明月楼上下都听你的，你都要回谷里来。”

　　“两个月？”

　　“是，两个月后就要过年了，回来吃团圆饭。”

　　“徒儿知道了，那我就此拜别师父，两月之后，定给师父送上一份大礼。”

　　小小的身影朝着明月楼而去，每一步都走得坚定，一直到他进了明月楼都没有回头看，矗立着的明月楼最会磨人，单看再走出来的白聆月是人是鬼了。

　　白聆初看着阿月进去，一直想去追他，白郁伸手抓着他，白聆初挣扎不出，只能喊道：“师父！你干什么呀，阿月一个人怎么应付那么多人？”

　　白郁松了手，白聆初一下坐在了地上，“煊师叔在的时候阿月身上还隔三差五的有伤，现在一走，谁知道明月楼里面会出什么事？就算是阿月盯着谷主徒弟的头衔，那里面的杀手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说的这些，阿月自己知道吗？”

　　“知，知道的。”

　　“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去？”

　　白聆初站在白郁身边，低头说道：“阿月一直都想成为明月楼的主人。”

　　“嗯，明月楼是逍遥谷的，实际上谷主才是明月楼真正的主人，可是阿月为什么不想当逍遥谷的谷主？”

　　“因为，谷主是师父？”

　　“不是，因为阿月只是想要明月楼，逍遥谷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他自小就在明月楼里长大，学了当杀手的一切技能，又遇上了白煊，他的野心就开始萌发，不单只想成为楼里最出色的杀手，他要让楼里的所有人为他所用，建造自己的明月楼。”

　　白聆初急忙辩解，“阿月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是成了楼主也不会对逍遥谷怎么样。”

　　白郁笑了笑，“嗯，多亏了你，他才没成为那样的人，亏了你，小暮还有小叶子，阿月才开始变得有温度，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杀人工具，看见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摸到了这人间的温度。”

　　白聆初缓缓说：“阿月就是寡言了些，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心地还是好的。”

　　“是是是，你说得对，单看两个月后，从这门里走出来的白聆月会变成什么样吧。”

　　“可我还是担心，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阿月？”

　　白郁拉着他往回走，边走边说：“我又没说不让你去帮忙，阿月就算是不想让人插手，你暗地里帮他一下也不是不行，他知道就知道了，难道还能将你怎么样？”

　　白聆初豁然开朗，“那我以后能常来了？”

　　“嗯，不过你每天的功课也要做，不然等阿月成了一代大侠，你就是个小大夫，丢死人了。”

　　“我学功夫的，虽然比不上阿月的身手，但我也是他师兄！”

　　白郁歪头去瞧他，问道：“我好像还没听过阿月叫你师兄。”

　　“我们都是背地里叫人的，小暮也叫过我师兄。”

　　“哦？”

　　“是真的！我们三个按照进师门的顺序排的，虽然小暮比我在逍遥谷的时间长，但他还是要叫我师兄的。”

　　“你们三个好好的就好。”

　　“师父，小暮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跟重楼的管事去东北料理一些事情，年前应当能回来的，等他回来可就成了咱们谷里的，财神爷。”

　　“小暮跟重师伯很像的。”

　　“你都没见过重师伯，怎么知道？”

　　“小暮跟我们说的，事无巨细什么都说，我跟阿月都能拼出来一个重师伯了。”

　　……

　　师徒二人渐渐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当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白郁正在屋里烹茶，披着大氅，守着一个小火炉，旁边小桌上还放着一沓纸。

　　谈海天将白聆月进了明月楼发生的事情都写了下来，传回谷里，白郁翻了翻，看不出那么小的孩子居然有那么深的心计，一月刚过，明月楼里的人已经有大半都已经认下了这个新上任的小楼主。

　　传回来的信里还有白煊的一封信，说他现在去了西南的春城，四季温度，信里面还夹了春城的春色，那几颗种子都透着花香，白煊说，不如种到谷中的花圃中，白郁将那几粒种子收好。信上还言明，白琪的下落还是找不到，但是云国幅员辽阔，他会接着找的。

　　最后是关于斜云教的消息，斜云教的势力卷土重来，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已经被他们吞噬，江湖上对斜云教的蚕食也进行了抵御，但是几次围攻都不见成效，大一些的门派不怕斜云教找上门，但放任斜云教继续发展下去，终将会威胁到自身。

　　何况，斜云教人都在用一种迷药，能让人顷刻忘记了自己是谁，只听令下药之人的命令，有人前往药王谷寻求解药，王落英也给白郁写过信，白郁摩挲着那点儿粉末，心底生寒。他将解决的办法告知王落英，但是不过几日之后，那解药就没了效用。而且，斜云教的人似乎更加放肆，各种各样的手段层出不穷，药王谷苦不堪言，直到王落英亲自上门找白郁。

　　“你再不管管你那师弟，他早晚成为武林公敌。”

　　白郁给他沏了杯茶，放下，“他早就已经成了武林公敌，你们现在对付他难道还看我的面子？”

　　王落英一路赶来，连口水都没捞着，拿过茶杯一饮而尽，“说是看你面子，还不是因为自己技不如人，白磨那医术可是拿过杏林赛的名次的，要不是看他年轻，性格有些偏激，给他个第一都给得。也是怪陈锦添，才入江湖就扬言什么要凭己力铲除斜云教，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若非给陈桦面子，谁会听他的。”

　　“陈桦与逍遥谷关系也不并好，师父当年避世，本就不欲管江湖事，陈桦几次登门拜访都碰了一鼻子灰，不理会逍遥谷也是应当。其实，是我有负师父所托，他才变成了这样，现在这谷里也就只剩我一人。”

　　“这也并不怪你，白煊是自己走的，若是有事，他还能置之不理吗？白琪离谷，只是一时未想清楚，等他自己想清楚了也会回来的，就是白磨……”，王落英叹气，“白磨他，他现在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白郁，你见过他吗？”

　　“见过，连我都有些不认识他了。”

　　“你那小徒弟，叫什么来着，月？带着明月楼的人也参加过几次，但白磨心狠手辣，下手没轻没重的，单我就就下你那小徒弟好几次，那小徒弟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白郁摇摇头，“阿月没事。”

　　“我看啊，白磨就是对你们逍遥谷的人心里有恨，下手都特别重。陈桦跟陈锦添对白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上门求见了。”

　　“我知道，多谢你。”

　　王落英往椅子里一摊，“有什么好谢的？当初要不是我多说那话，你与他也应当不会走到今日。”

　　“没那话也是一样的，他一直都只当我是为了师父的遗愿。”

　　“他那是爱的深刻，才会叫一句话迷了眼睛，瞧不见你。你也喜欢他的吧，白郁？”

　　“嗯”，白郁轻轻应了一声，王落英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白郁，就见白郁提了提嘴角，说道：“我也喜欢他。”

　　王落英笑出了声。

　　白郁问道：“笑什么？”

　　王落英止住笑，说道：“别人在讨论怎么剿灭斜云教，我跟你却在这里讨论儿女情长。”

　　“爱恨情仇本来就不分家，他若是没有离开，哪儿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也是也是。”

　　最终，陈桦还是带着陈锦添来了逍遥谷，明面上是要与逍遥谷商议，实际上就是想拉逍遥谷一起下水，江湖上的人都知晓薛磨是谁，来自哪里，虽然几次围攻明月楼出了人，但逍遥谷的人，却一面也不曾露。

　　白郁听完陈桦的慷慨之词，说道：“就依盟主所言，下月初七，白郁在洛城欢迎各位同道前来，共同商议斜云教的事情。”

　　陈桦说道：“那就感谢谷主大义了。”

　　陈锦添是他的独子，一向眼高于顶，见白郁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虽然江湖中有传言，但是看着白郁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是对他的本事有所怀疑。

　　陈锦添问道：“不知谷主能否与我切磋几招？”

　　陈桦出口阻止，“白谷主成名比你不知早了多少年，怎么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陈锦添：“白谷主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若不是进了逍遥谷，有了白惟安那样的师父，也不一定强过于我。我遇到的人都在说白谷主少年成名，武艺了得，但眼见为实，我并未亲眼所见，所以不能让我信服。”

　　白郁闻言，说道：“不能信服，公子为何会来？”

　　陈锦添：“还不是我爹叫我来的。”

　　陈桦：“我是叫你来见见世面，谁让你同白谷主叫板的？”

　　陈锦添：“我听说白惟安的儿子就是斜云教的薛磨，谷主，当初白惟安死了的时候，薛磨还在逍遥谷中，怎么这谷主之位就轮到了你？”

　　陈桦：“混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陈锦添：“我知道，白谷主，江湖传言，是你杀了白惟安，从薛磨手里夺了谷主之位，薛磨屡次三番找逍遥谷的麻烦未能得逞，转头与我武林盟为敌，他是想借武林盟拿回他的谷主之位，还是想借武林盟这把刀，把逍遥谷除了去！”

　　白郁听了半晌，有些迷糊，说道：“陈公子想得真多。”

　　陈锦添：“你们逍遥谷不参与江湖事，不入武林盟，但偏偏在江湖上甚有威望，到了我武林盟要同你商议的地步，你逍遥谷出了叛徒，凭什么要我武林盟来善后！”

　　会客厅中一片寂静，白郁将一直拿着的茶盏放下。

　　“叮”

　　白郁起身，走到陈锦添身边，看着他。

　　陈桦怕自己儿子的话激怒了白郁，连忙起身想给儿子挡一挡。陈锦添却不想陈桦过来，往前一步，迎着白郁的目光看了去。

　　白郁一笑，陈锦添一下觉得冰雪消融，春风拂面。

　　“陈公子，薛磨的确是我逍遥谷出去的叛徒，几个月前我刚同他交过手，那一战后，薛磨销声匿迹了很久，谁知最近又卷土重来，还是向着你们武林盟而去。我猜测，他是想侵占整个武林，之后再对付我逍遥谷。”，白郁接着说：“他手上有我逍遥谷至宝，谷里从未放弃过拿回来的念头，只是这几个月谷里杂事甚多，一时顾不上，今天令尊既然找上门，我逍遥谷不会推辞。这事总归是武林盟的事情，自然听盟主安排，一切就有劳陈盟主了。至于，我的谷主之位，这逍遥谷上下公子尽可去问，到底我白郁当不当得起这个谷主自有定论，公子刚才言之凿凿说我夺了谷主之位，我可不与你计较，但是我师父的尊名，也不是你一个后生随意说得的！”

　　说罢，白郁直接朝着陈锦添出了一掌，陈锦添不妨白郁突然出手攻击，一下就被白郁打了出去。陈桦连忙出去将陈锦添扶了起来。

　　“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哎呀，你倒是说话啊！”

　　陈锦添站起身，喘了口气，看着门口的白郁。

　　白郁一笑，“盟主放心，令公子什么事都没有。”

　　陈锦添开口道：“爹，我，我没事。”

　　陈桦说道：“多谢谷主手下留情。”

　　白郁一礼，“盟主不必客气，是晚辈着急了，只是家师故去已久，我不想听到任何人对家师不敬。”

　　陈桦：“是我教子无方了，请谷主不要介意。”

　　“盟主客气了，下月白郁恭候。”

　　……

　　白郁看完武林盟的来信，叹了口气，本以为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年的，谁知又有事情了，该怪的还是那个人，好好的找武林盟什么麻烦！

　　“叩叩叩”

　　白郁看向门口，白聆初的声音响起，“师父，我回来了。”

　　“进来。”

　　白聆初推门而入，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放在桌上，走到白郁面前，“师父，阿月说已经吩咐下去了，下月肯定不会出事。”

　　“嗯，最近洛城里恐会多好些人，要阿月小心一些。”

　　“我都跟他说过了，师父，我收到小暮的信了。”

　　“说什么？”

　　“小暮说下月中旬才能回来，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能回来就好。”

　　白聆初坐在白郁身边，看看窗外，说道：“师父，外面好大的雪，洛城也下过这么大的雪吗？”

　　白郁一起看向窗外，“不曾，洛城一向温暖，虽有落雪，但是今年这场雪，真是大。”

　　“师父，你一会儿吃了饭早些休息吧，前几日天冷，你都不晓得加衣，风寒来得快去得慢，你好好歇几日。明天再检查我的课业。”

　　“也好，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停了记得提醒我去给你师爷跟师伯扫雪。”

　　“知道了，我还记得给小叶子扫雪，我同师父一起去。”

　　吃了饭，白郁被白聆初三催四催的去休息，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心神不宁的，便起身披了衣服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山谷中已经被白色覆盖，星星点点的光。

　　窗棂一响，白郁抬头看去，窗户又开了，冷风一涌而入，吹得他一个冷战。白郁走过去，看了看窗外，什么都没有，叹息一声，关了窗。

　　黑影一闪，白郁就看见了不久前才想着的人。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