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冉冉》拾年柒月

27、第 27 章

　　“我家到了，我就住这栋，谢谢你，陆凡。”陈嘉终于追上前面的大长腿，晚上路不好走，高跟鞋跟几次陷进泥里。
　　陆凡停下，往上看，边数边问，“你住几楼？”
　　“十七楼。”
　　灯暗着，“你一个人住？”陆凡回头，看眼身后的人。
　　“对，对啊。”陈嘉心里打鼓，现在将近晚上十二点，如果陆凡提出要上去喝杯茶的话那说明他的脑袋坏了吧，所以应该不会。
　　“呃...时间不早了，陆凡，你伤还没好，我就不带你参观我家了，早点回去休息哦。”
　　“我伤好了。”
　　“......”

　　将近凌晨一点，客厅灯火通明，陈嘉打着哈欠在厨房煮奶茶。
　　“要糖吗？”她探出一颗脑袋，却不见客厅里的人。
　　胡乱尧两勺糖，捣鼓一下，关了火，倒在两个白瓷杯里。
　　“陆凡？奶茶好了。”
　　“好。”他在暗房。
　　陈嘉走进去的时候，陆凡在看头顶的一张相片，是一个非洲女人赤裸着身体盘坐在龟裂的地上，怀里抱着一个两三月大的孩子，孩子睡得很香，有蝇虫停在他的鼻尖却浑然不知。
　　“去年在索马里。”陈嘉不知几时进来，靠着身后的柜子上，手里端着一个白瓷杯喝。
　　“工作？”陆凡转身，拿走陈嘉手里的白瓷杯，喝一口。
　　“你的在外面。”陈嘉伸手去夺，却晚了一步，“一个公益项目，为基金造势。”她看了看那张照片又说。
　　“吃人不吐骨头。”陆凡不屑。
　　“什么话，人可是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口上。”
　　“这你也信。”陆凡笑笑，真是傻丫头。
　　“......”
　　有人敲门，这个点谁会找她，陈嘉去开门。

　　“你喝酒了？”
　　阮林一只手支在门框上极力保持平衡，另一只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这是他连续第三天来敲她家的门，前两次都是扑空。
　　“你先进来。”陈嘉扶过他，让他在沙发休息，然后去泡解酒茶。
　　“你有客人？”阮林看见茶几上的手机，不是陈嘉的。
　　还没等陈嘉回答，陆凡已从暗房出来走到客厅。
　　阮林没有抬头，他大概猜到是谁，脸色一下沉下来，但又很快挂上礼貌的笑，他不想自己失态，特别是在陆凡面前。
　　“又见面了。”陆凡先开口，并且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在靠窗一侧的沙发坐下，倚靠在里面，喝一口手里的奶茶然后将杯子放在茶几上。
　　杯子上有一枚红唇印，艳的刺眼。
　　阮林低头笑，酒意仿佛一下散去，他感到分外清醒。
　　陈嘉从厨房出来，手里端一个碗，里面是解酒的茶。
　　虽然此刻的场景是她不愿看到的，但又能怎么办呢？一个不肯走一个又醉成这样。
　　陆凡不动声色，靠在沙发里看这个男人是如何把自己灌得烂醉然后半夜闯到陈嘉的家里求安慰的。呵，这种烂到小儿科的伎俩他高中毕业后就再没用过。
　　“好点了吗？”陈嘉接过阮林喝完的空碗问。
　　阮林点点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要站起来却要摇晃了一下又跌坐进去。
　　“算了，还是我走吧。”陆凡拍拍自己的膝盖站起来，然后穿上挂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往外走，经过陈嘉身边的时候，在她耳边低语一声，“改天没人打扰的时候我再来参观你家。”然后笑了笑走了。
　　陈嘉耳朵被陆凡弄的痒痒的，她的胸口突突跳得厉害。

　　陆凡走后，房间里又陷入沉默。
　　沉默，好像成了阮林与陈嘉之间最多的交流方式。
　　他感到苦涩，又不甘心，想要发泄，却不可以，因为阮林知道，他的愤怒和嫉妒是这段感情里无的放矢的情绪，他只能憋着耗着，除此别无选择。

　　“他怎么会来？”阮林闭上眼靠在沙发里，解酒汤好像起了作用，只是让他觉得昏昏欲睡。
　　陈嘉没有回答，她不需要向他解释任何事情，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
　　“你司机在楼下吗？我让他上来接你。”陈嘉拿手机。
　　“我让他回去了。”阮林依然闭着眼。
　　陈嘉转身，看面无表情一脸醉意的阮林，“你醉了。”
　　“我没有！”沙发里的人突然站起来咆哮一声，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脖子里青筋突出，一张快要发狂的脸看着陈嘉。
　　陈嘉镇住，往后退一步，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阮林，因为极端的愤怒而几近扭曲的表情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的呼吸急促，像有什么东西马上要从胸口炸裂。
　　“你醉了。”陈嘉重复一遍，站在原地，口气依旧平淡。
　　她的冷静和满不在乎终于激怒了他，毁了她吧，毁了这一切把，内心深处有个蛊惑的声音在盘旋。
　　阮林觉得脑袋发胀浑身滚烫，他的理智正一点点被这个邪恶的声音吞噬，待尽。

　　“放开我！”陈嘉用尽几乎所有的力气去推开欺身压过来的阮林，他像发了疯一般在她脖子上掠夺，他将她的手死死扣住抵在墙上，他放纵自己，哪怕一刻，他想要她。
　　“阮林，我会恨你的。”陈嘉觉得自己在发抖，她的喉咙干涩说不出其他的话，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个境地，他本该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啊。
　　男人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更加用力，他不想清醒，恨？爱你已经够痛苦了，这点恨又算得了什么？
　　“我还爱他！”陈嘉突然停止反抗，像一具死尸在对方的拉扯下左右晃动，眼泪突然下来，没什么感觉，只是流到嘴角的时候感到有点咸。
　　男人停下来，脸埋在她的肩膀，陈嘉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到微微得颤抖，他们曾经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就算当年与陆凡在一起的事，她瞒了所有人却唯独告诉了阮林。
　　“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怀里的男人突然开口，伴着一些微弱的哽咽，“我会报复的，陈嘉，我真的会那么做，所以，别逼我，好不好？”
　　当时，陈嘉并不理解阮林话里的意思，她想，他应该只是喝多了才会说出这样不修边幅的狠话。

　　接到姜美的电话，是两周后。
　　陈嘉正在北海道为一期美食专栏拍摄，手机放在包里静了音，虽然平时姜美也常在她工作的时候给她打电话，但是像今天这样连打七通的情况却不多。
　　回拨回去，是一段漫长的等候音，才想挂断，对面却接了起来。

　　回到南城机场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陆凡开车来接她。
　　“爸爸现在怎么样？”这是见到陆凡说的第一句话。
　　“先上车。”陆凡搂住她的肩膀，将她送上车。

　　病房门口挤满了人，大多是公司的高层和一些报社的记者。
　　见到陆凡和陈嘉走过去，几个职业敏感度极强的记者蜂拥而至。
　　“陆先生您好，我是南城时刊的记者，对陆氏集团恶意出售公司不良资产的丑闻您怎么看？”
　　“你好，我是金融时报的记者黄达，据了解这次的收购缘起陆氏集团内部股东恶意争夺，据说董事长也就是您父亲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握在对手手中，陆董也是因此时引发脑梗，作为陆氏集团第一大股东的继承人，您怎么看待这次事件？”
　　忽然，陆凡反手掐住那个金融时报记者的脖子，用力向前推攘两下，一把将对方抵在墙上，然后一字一字地说，“我、爸、还、没、死！”。
　　身后的人几乎是呆在原地，还没上前阻止，那个被钳制住的记者突然扯着嘴巴笑出声，“我说，这么大的集团，原来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啊，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陆凡听言，眼睛里瞬间结了冰，手里的力气也加大了些，然后欺身向前，压在记者身上，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记者突然瞳孔缩缩，最角颤了一下，不再说话。
　　陆凡放开他，推开欲要上前拉架的助理，扯上陈嘉的手进了病房。

　　“妈。”
　　这样的姜美是陈嘉第一次见到的，她坐在病床旁，手里握着陆志昊的手，原本光鲜明艳的脸上此刻黯淡无光，仿佛一夜老了十岁。
　　见到陈嘉，姜美这几天来紧绷到极点的神经仿佛一时失去了作用，整个人涣散和瘫软下来，“嘉嘉，爸爸他...”
　　陈嘉上前，从侧面抱住姜美，她把脸埋在女儿的胸前，想说些什么却哭得失了声。
　　这时候陆志昊的律师敲门进来，看见姜美和陈嘉这幅情景，只好叫上陆凡到外面的客厅讲话。
　　“你爸爸情况怎么样？”曹建明是陆氏集团委托的律师代表，同时也是陆志昊多年好友。
　　陆凡给曹建明泡一杯茶，然后两人坐下。
　　“那份协议是伪造的吗？”陆凡不相信这么精明的父亲会以这样一个价格将名下百分之五十的股权转让给宏达控股。
　　曹建明叹气，“验过了。”虽然他也完全不相信陆志昊会同意签署这样一份完全失利的股权转让协议，但是协议上的签字却真真实实是陆志昊自己亲笔所写。
　　“要报警吗？”陆凡点燃支烟，这次的事情疑点很多，
　　曹建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交给陆凡，然后说，“我建议暂时先不要报警。”
　　......
　　晚上，喂姜美吃完安眠药，陈嘉从房间里退出来，看看时间已近十二点，她睡不着。
　　回房间，却看到陆凡站在门口，见她过来，才站直身体望着她，“你妈睡了？”
　　“嗯，吃了药。”陈嘉开门，走进去。
　　两个人坐在沙发里，不说话，今天在医院，陆志昊的大夫很委婉地告诉他们情况并不乐观，希望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会没事的。”陆凡看着她，半个月不见，瘦了很多。
　　陈嘉抬头，眼睛里是疲惫，从昨天到现在，她没有合过一次眼。
　　“给你热杯牛奶，你先洗个澡。”陆凡站起来，往门口走。
　　陈嘉突然站起来，眉毛揪在一块儿，问，“这件事，是不是和阮林有关系？”
　　她心里空空的，总觉得不安，今天在回来的飞机上，她想到阮林那日说的报复。
　　陆凡停住，却没有转身，然后淡淡地说，“别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