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冉冉》拾年柒月

19、第 19 章

　　非要等没有了时间，才想起有的事，还来不及做。

　　陈嘉又从噩梦里惊醒，近来睡眠质量极差。
　　杂志社换了新址，她不得不考虑买一台车来代步。
　　昨天照片洗到半夜，最后因为书房实在装不下那么多相册，所以又额外花了两个多小时把储藏室腾出一角。用来堆很久以前拍的却还是舍不得扔的册子。
　　相片按照拍摄日期排序，最旧的在下面，最新的在上面。
　　无奈，陈嘉只能把成堆的相册从盒子里一本本取出来，然后再将压在下面的抽走，单独装在箱子里，如此一来，新的排到了下面，而旧的却到了上面。
　　忙完，靠在储藏室的墙边休息，随手拿一本翻看。
　　蓝色的封面，小小的一册。
　　翻开第一页，是一枚小小的茶杯，陈嘉皱皱眉，这角度也未免抓得太逊了些，她笑了笑。
　　往后都是一些静物，有攀爬在绿叶上的瓢虫，有窗台上小小的风信子，陈嘉看得津津有味，虽然所有相片都显得那么青涩又毫无技术可言。
　　终于有了一张人物的，陈嘉手顿了顿。
　　两个模糊重叠的人影，一个伸手想要挡住镜头，一个扯着嘴骂骂咧咧，过度的曝光让人几乎分辨不出相片里的人，但是依稀可以看出一个高挑帅气一个羞涩腼腆。
　　青飞把这张照片交给陈嘉的时候，已是陆凡去了美国后的两个月，若不是工作室例行整理网盘资料，可能这张照片早已被丢到回收箱然后清理。
　　陈嘉合上相册，把它塞回箱子的最底，然后关上门，离开。

　　杂志社在老板斐乐的带领下做的风生水起，才短短三年时间，已经在南城各大媒体平台占据了一席位子。
　　从陆家搬出来住已有八年，旅行记者的好处是不用担心没有地方住，如果被房东赶出来，没有关系，背上相机和背包，买张机票说走就走。
　　但是陈嘉始终无法适应这种略有些颠沛流离感的生活，所以两年前在华弗街上买了一套公寓，离她上班的地方只有一街之隔。虽然面积不大，但足够把一间客房改装成暗房，另一间腾出来装她那些永远舍不得扔的相册。
　　当然，钱是姜美出的。
　　只是随着业务体量的攀升，六百平的办公区域已经完全不能满足目前FIFI对员工数量的需求，老板兼总编斐乐终于在三个月前决定转移阵地，将FIFI搬到城东的一座创业园，并且非常大手笔的租下了一栋楼的上下两层，共计面积两千平，一层做为员工办公区域，另一层打造成超现代主题的会客厅和摄影棚。
　　滴滴，路边停着一辆全白玛莎拉蒂，车窗降下来，长发红唇美女，戴一副茶色墨镜，很酷。
　　陈嘉上车，白色玛莎拉蒂扬尘而去。
　　“真是不好意思，上班还要老板接送。”陈嘉从包里取出一支口红对着镜子化了化。
　　“我说，你能好好对你自己吗？你昨晚又喝酒了？”斐乐看一眼眼前这个素面朝天，穿着一件黑色T恤蓝色牛仔裤的女人。
　　“有味道？”陈嘉潮掌心哈气，然后做了个无辜的鬼脸，“请原谅一下我们这群玩艺术的放荡不羁。”
　　斐乐忍不住笑笑，从包里拿出一本册子丢给陈嘉，然后在路口停车等红灯，“回家研究研究，下一期我想加一点人物内容。”
　　“娱乐圈？这好像跟我们社的气质相当不符啊，怎么你想转型做娱乐八卦了？”
　　“怎么可能？你是让你好好找找有没有符合咱们杂志推广的明星，我不管，你给我做三套方案，我只有一个要求......”
　　“高级。”陈嘉没等斐乐说完，就接上去。
　　“聪慧。”
　　“可是老板，我是旅游线的，你让我搞人物，岂不是在办公室霸凌我。”陈嘉收了册子装在包里。
　　“你难道想一辈子跑旅游线？”红灯结束，斐乐踩油门。
　　陈嘉撇撇嘴，窝在副驾驶位里，“对啊，旅游多好，就跟风景、酒店、动物打打交道，你知道我的，终极目标就是做个城市里的隐形人。”
　　“切，你就吹吧。”斐乐不再理她，专心开车。

　　杂志社的工作闲起来一个月就一个拍摄任务出一篇稿子，忙起来却恨不得把时间掐成两半来用，这个月，就属于后者。
　　陈嘉几乎是在一堆催稿函和拍摄小样里找到自己的杯子，昨天一夜没睡，满脑子都是那张曝光的照片，好不容易睡着，又梦到那天跟陆凡大吵一架的情景。
　　哎，不管怎样，续命要紧，先喝杯速溶特浓。
　　整个上午都在跟旅游部的编辑就一张照片的中心思想怼文字，中午，才有时间把一早斐乐给她的娱乐名人相册翻出看。
　　“嘉嘉老师，你在忙什么呀。”
　　摄影组的新晋小白周嘉嘉Vicky，因为名字里有跟她相同的嘉字，所以面试的时候特别给了橄榄枝。
　　“Vicky,你有特别喜欢的明星吗？什么都行，歌手、演员各行各业。”陈嘉脱了眼镜，把手里的册子递给小姑娘。
　　“有啊，太多的，比如萧明明、程海露、薛兒，太多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周嘉嘉同志提到的这几位都是目前当红的流量小生，不足以支撑斐乐给她定下的要求‘高级’。
　　“嘉嘉老师，我们是要做明星特辑了吗？”姑娘眼睛放光，从入职到现在她一直跟着陈嘉跑旅游线，很少能接触到明星。
　　“不全是，我再想想，去工作吧。”陈嘉笑了笑，把一份稿件的确认函交到姑娘手里。

　　临近下班的时候，接到姜美的电话，让她回家吃饭。
　　通常这种时候，陈嘉都会乖乖回去，因为毕竟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姜美花的钱，更何况，最近她好像还需要再添置一辆小车......
　　“小姐回来啦！”梅姨上来迎，接过她手里的包挂好。
　　没见姜美人，去楼上找，经过书房，听见陆志昊跟姜美在说话。
　　姜美：“嘉嘉不会同意的。”
　　陆志昊：“所以我才让你去做工作。”
　　姜美：“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志昊：“那总不能这么大的房子就我跟你两口人吧。”
　　姜美：“那还不是有阿凡吗？”
　　陆志昊：“哼，臭小子还指不定回不回呢。”
　　姜美：“阿凡跟你提过要回来了？”
　　陆志昊：“说过一嘴，我没当真，反正我早就知道这小子靠不住，我不管，你去做嘉嘉工作，让她搬回来住，然后再给她物色个结婚对象，家里总不能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吧？我这么拼命得置办家业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几个孩子。”

　　“姐！”不知道陆晓霖什么时候跑到她身边，见她鬼鬼祟祟愣是叫了一声。
　　陈嘉猫着背，扯着小小少年的手就往自己房间去。
　　“姐，你刚才是在偷听吗？”陆晓霖挤着眉看她，一脸坏坏地笑，小小年纪就长得那么出众好看。
　　眉宇间有些陆凡的影子。
　　陈嘉给他一记毛栗子，没大没小。
　　“姐，你怎么很忙吗？怎么都不见你回来，你上次给我们班同学拍的照片，大家可喜欢了，你都不知道我多有面子。”小小少年跟在陈嘉身后，从房间这头跟到那头。
　　“我没空来找你，你可以来找我啊，你又不是没有我家钥匙。”陈嘉在柜子里找东西，可是怎么也找不着。
　　“姐，刚爸妈在说什么啊？”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可我现在是大人啦。”
　　“......”
　　“不是你说得嘛，‘陆晓霖，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是大人了，很多事你要学会自己判断’，对吧？你说的。”
　　陈嘉泄气，从前那个攀在她膝盖连句整话都说不清的小朋友，现在竟然能那么顺利成章得拿她自己说过的话来揶揄她，真的气死人。
　　“爸妈在说，是时候该把你也送出国了。”
　　“真的吗？他们真那么说的吗？那我就可以去找我哥了！”
　　“......”
　　陈嘉真是羡慕小孩的天真，好像不管发生什么对他们来讲都是充满未知的好事。
　　“这么想你哥？”陈嘉背对着陆晓霖，继续在柜子里找东西。
　　“对啊，你不想他吗？”
　　陈嘉翻东西的手顿了下，但又很快恢复，说，“爸爸说他快回来了。”
　　“真的吗？姐你没骗我？”陆晓霖几乎是要跳起来，她从背后抱住陈嘉，非得再从她嘴里听一遍。
　　“骗你又没有好处，不信你自己去问，滚吧。”陈嘉在小小少年屁股上踢一脚，少年滋溜一下跑了。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要找的东西没找到，只能关上柜子的门。稍稍用力了些，柜子里发出咔哒一声，有东西掉下来。
　　再打开门，一枚小小的水晶小熊滚下来，停到陈嘉的脚边，然后静静地躺在那。